第16章

  “我看看。”萧攸澜示意。
  南雪音慢了半拍,抬起左手,手腕软软地垂着,掌心肌肤红肿,还有几处破了皮。都是她刚弄的。
  萧攸澜蹙起眉。
  “手怎么这样了?”
  束遇手脚利索,已经放完糕点回来了,惊呼出声。
  南雪音小声:“刚才挡车的时候伤着的。”
  不过,她其实只是手心被撞得红肿破皮,手腕并未折断,但是她如今身为小宫女,必须加上这个细节。
  束遇见着这伤势,对她的那点儿怀疑早就被愧疚盖过去了,“不好意思啊,当时我一个人,光顾着去救那个小孩,没照顾到你们。”
  南雪音垂了手,轻轻笑笑,“就这么一点小伤,过去我伤得更重都有过,不碍事。”
  萧攸澜多看了她一眼。
  回到东宫,他吩咐束遇把糕点拿回去。
  南雪音的伤口早在半路上愈合了,为了不被发现端倪,她道:“殿下,奴婢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势。”
  “慢着。”萧攸澜却叫住了她。
  南雪音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道:“过来。”
  南雪音匀了口气,走上前去。
  进了殿内,萧攸澜又道:“坐。”
  南雪音顺从坐下了。
  萧攸澜吩咐飞鸿去传太医,看她一眼,“伤成这样,就想自己回去处理了?”
  南雪音缓慢眨眼:“以前都是这样的。”
  因为她可以快速自我愈合,所以不管伤成什么样,都没什么要紧。
  不需要大夫,也不需要药膏,只是偶尔乌坠会问一句伤怎么样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话听在萧攸澜耳中,便是她过去常受父兄苛待,受了伤父兄也从不舍得花银子给她请大夫。
  他语气和缓了很多,“如今不一样。”
  不多时,太医到了,为南雪音接上脱臼的手腕。
  南雪音皱起了眉头,脸色惨白,但是全程一声不吭。
  太医又放下了一罐药膏,“伤口涂抹这个,不过几日便好了,绝不会留下疤痕。”
  飞鸿送了太医出去。
  南雪音手腕刚接好,不能随便动弹,仅剩完好的手试着打开罐子,没成功。
  她望向萧攸澜,“殿下,帮个忙吗?”
  萧攸澜在她面前坐下,打开了罐子,又示意:“手。”
  他这是要帮她上药。
  南雪音提醒:“殿下,您帮奴婢打开罐子就好了,如此只怕不合规矩。”
  萧攸澜淡声:“在东宫,孤的话就是规矩。手伸出来。”
  南雪音只好乖乖地抬起了手。
  萧攸澜揭开罐子,指尖挖了些出来,轻轻涂抹到她的手心。
  触感微凉,有些酥麻。
  南雪音的角度,看见他的专注眉眼。
  “疼吗?”萧攸澜问。
  “不疼。”南雪音收回视线。
  萧攸澜把最后一小处伤势也抹上了药膏,“下回别这么莽撞。”
  南雪音歪过脑袋:“殿下是心疼奴婢吗?”
  萧攸澜掀起眼帘,看向了她。
  南雪音稍微靠近了一些,笑得柔软又真诚,“可是今日为了殿下,奴婢受伤是心甘情愿的。若是将来能为殿下而死,奴婢也一定义无反顾。”
  萧攸澜动作一顿,把罐子搁在她的手边,嗓音带了几分笑,“用不着你为了孤死,等伤养好,伺候穿衣用膳和磨墨就行了。”
  应付完太子回到房中,南雪音摊开掌心看了一眼,所有的伤口都已愈合,手心药膏还没被吸收,残余在肌肤上,她找了块帕子擦拭干净。
  她想起来,过去这些年,她每次受伤都是自己一个人,萧鸣玉从未这样给她上过药。
  当天晚些时候,东宫来了人。
  乌坠跟着飞鸿进来,恭敬地行礼问安,“端王让小的送了些东西来。王爷知道,太子殿下推崇廉政,从不收礼。因此送过来的不是什么贵重的,只是一些莲州特产,譬如莲州老春。这是兄弟之间应有的礼节。”
  萧攸澜的确不好推辞拒绝。
  乌坠又说了些别的客套话,便动身告辞了。
  萧攸澜让飞鸿送他。
  南雪音站在一旁,听明白了乌坠的话。
  早在去年动身之前,她与乌坠商量了一些彼此才能听懂的暗语,“莲州老春”便是其一,这的确是莲州当地的一种特产酒水,同时也是暗语,意思是萧鸣玉要见她。
  南雪音有些困惑,昨天晚上萧鸣玉不还责问她为什么要冒险相见,这回又为何非要她过去?
  但毕竟他是主子,南雪音只有听命的份。
  夜晚,她趁着众人睡下,故技重施翻出东宫。
  然而这回,她刚攀上宫墙,猛地听到夜色之中有人呵问:“谁?”
  南雪音一下认出,这是束遇的嗓音。
  他正带队巡逻,旁边属下问:“束大人,有什么不对劲吗?”
  束遇不言,一手按住腰上剑柄,往这边飞掠而来。
  南雪音轻轻扯动嘴角,先他一步翻下宫墙,迅速隐入了阴影之中。
  等束遇也爬上墙头,到处搜寻的时候,南雪音已经奔出去好一段路了。
  夜色之下,南雪音闲心想着,刚才隔了那么远还能发现她,束遇着实不错。
  原来他成为太子亲卫,并不是全靠家中关系,他白天吹的那些牛,也不全是假的。
  抵达角园,乌坠已等候多时了。
  “王爷见我,为什么?”南雪音张口就问。
  “这我也不好说,”乌坠神色为难,“王爷对我……不太满意,很多事都不直接对我说了。”
  自从他替南雪音说过话以后,萧鸣玉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南雪音索性换了个问题,“王爷人呢?”
  说话间,乌坠已领着她到了门外,“王爷在里边呢。”
  南雪音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同情,仿佛看什么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
  她往里走。
  房门虚掩着,走近了,南雪音听到女子银铃似的娇笑声。
  “王爷,人家也要嘛。”
  “不行不行,王爷,您还没给人家画好呢,说好的六瓣桃花,这才只画了五瓣。”
  南雪音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刚才乌坠是那样的眼神。
  她抬手推门,迈步往里走。
  房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酒水香味,萧鸣玉穿着灰蓝色道袍,领口松松垮垮,露出少许结实胸膛,歪坐在榻上,右手拿着支毛笔,正混不吝地笑着。
  在他身旁有两个娇娘,也是一样的衣衫不整,一个柔若无骨地依偎在他的身旁,另一个跪坐在他的脚边,扯下衣裳,雪白胸脯上是画到一半的桃花。
  第21章 她是唯一一个能救场的人
  这般香艳场面,南雪音在萧鸣玉身旁并不少见,比这更夸张的她都见过,因此神色波澜不惊,进了房中,见他们兴致正浓,便也没有出言打搅,只是站在一旁等着。
  萧鸣玉的目光掠过门口,看见了她。
  南雪音正要唤他,他却又收回了视线,“是,还差了你一瓣。”
  他一手扶着美人香肩,专心落笔。
  在他笔触之下,美人娇柔哼吟出声,“王爷……”
  音调千回百转,撩人心弦。
  南雪音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听,转身要出去。
  “站住。”萧鸣玉终于开口,这回是对她说的,声音显得冰冷。
  南雪音停下脚步。
  他身旁的美人娇声问:“王爷不是说好了,今晚只要我们姐妹作陪吗?这怎么又来了一个呢?还是这样的美貌,真真是叫人自愧不如了。”
  萧鸣玉笑了一声,“她不是这个用处。”
  拍拍她的屁股,“你们先出去。”
  二人还算乖巧,先后应声,掠过南雪音出去了。
  萧鸣玉在榻上坐直了身子,将毛笔往地上随手一扔,“今天,跟着太子出门了?”
  南雪音公事公办地禀报:“属下跟着太子出了东宫,在紫微大街偶遇晏寻怀纵马冲撞,属下救了太子,后来又去了……”
  “救了太子?”
  萧鸣玉打断她。
  南雪音应声,“是,当时驴车失控,从斜坡滚了下来,若是属下不出手,太子一定会受伤。”
  萧鸣玉挑眉,“你一个小宫女,连驴车都能拦得下?”
  南雪音微顿,垂下眼睛,“此事是属下考虑不周。事后属下伪装出了伤势,并且折断了手腕,太子并未起疑。”
  萧鸣玉凝视着她一会儿,没有关注她的伤,反而问:“你当时出手救他,是因为什么?”
  南雪音疑惑于为何是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说道:“这是下意识的举动。”
  “下意识,”萧鸣玉重复说了一遍,哂笑了声,“怕不是时刻关心太子,见他陷入危险,便立刻扑出去救他吧。”
  南雪音微微一愣,抬眼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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