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眠眠,这世上脸面都是自己给的,不要学那股腐酸劲儿。
人和生命是不分三六九等的,只有品格才分三六九等。”
“是。”这句话柳眠眠深有体会,如郭魁水匪出身,在沈祁嘴里就是不忠不孝下三滥的货色。
可这样的“货色”却誓死不降,以身躯抵挡北国的铁骑,战死沙场。
郭魁说——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也有如沈祁那样高洁的首辅大人,平日里满口的仁义道德,家国天下。
北国打来时,恨不得把所有宗氏女子送去和亲。
赔偿割地,一让再让。她曾经问过——为何不打,为何要降?
为何让北国铁蹄踏上大圣的土地。
烧杀抢夺,残害大圣的子民。
当朝首辅的沈祁拂袖而去,只说她妇人之仁。
至此,沈祁在她心中已死。
“祖母,这村子?”土匪村吗?可是看着又不像。
牛粪、青草和庄稼的味道。
跟土匪,好像不沾边!
“回当家的,俺们都是苦命人有出生就不知道爹娘是谁的,还有逃难来京城的。
是老夫人让人救了我们…”
一个颇有姿色的妇人,接道:“我…是男人死了,被婆家卖了的,幸亏得老夫人相救。”
妇人一直侧着脸,年纪不小却长的漂亮。
她不敢正视柳眠眠,怕吓到她…因为那半边脸是深可见骨的刀疤。
她尽量让自己不吓人,又道:“这些孩子,都是京城里的弃婴。”
柳眠眠这才仔细看,许多孩子并不健全,有的没了手,有的没了腿。
还有的眼睛是白色的。
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小心翼翼的偷看着她。
并没有因为残缺而自卑怯懦。
一个黑瘦的三四岁的小姑娘,从成年人的腿下钻过。
颤颤巍巍向柳老夫人走来,咧嘴一笑,递上了手里的花。
一朵不知名的小粉花,柳老夫人伸出手,两只颤抖的手还没碰到一起。
小女孩身子一歪,倒在了柳眠眠腿上。
手上的土蹭在柳眠眠华贵的衣裙上。
这是流光锦,据说产量稀少,千金一匹。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他们知不道这衣裳多贵,只觉得不便宜。
“贵人…贵人饶命。”当即就有一个农妇跪了下来。“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当家的恕罪,她…这孩子!”
柳眠眠伸手扶住黑瘦的小姑娘,小姑娘因为摔倒,手里的粉色小花破碎了。
花汁揉在了手心里。柳眠眠没有丝毫嫌弃,拿出帕子,一点点擦拭干净。
上一世,她同难民同吃同住,这点脏又算的了什么?
心纯净,便没有脏!
“啊…啊…啊…”小姑娘仰起头。
柳老夫人一敲自己的额头。“她叫什么来着?祖母年纪大了,记不住名字了。”
“啊…啊…”小姑娘指着柳眠眠头上的珠花。
“你要吗?”柳眠眠伸手向自己发鬓上摸去。
“啊…”小姑娘摇摇头,焦急的再摇摇头。
“小花,小花!你怎么瞎跑。”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柳老夫人一点小姑娘的额头,“对对,这丫头好像叫小花,是谁捡回来的?
年纪大了,年轻时候的事越来越清晰,反倒是这几年的,越发记不住了。”
“回老夫人,是苦婶子她今日去城里给人浆洗了。”
众人散开一条路,香雪看着近在咫尺的柳府众人,恍如隔世。
柳眠眠也是一愣儿,“香雪,你没同姐姐一起走吗?”
“香雪拜见老夫人、拜见五小姐。”香雪跪倒在地,三叩首。
柳眠眠笑意盈盈,对着香雪招招手,“嗯?快起来…你怎么会在这?”
香雪无地自容,她怎么说?自己被纪暖小姐扔下了。
为何扔下…
因为她不想走,她想一步登天,想做太子殿下的侍妾…通房暖床丫头。
太子曾经救了她,犹如天神一般。她想留在他身边。
可是…
中村里,人人都是天神。
她受了那么多的苦,不想再吃苦了。
可是…
中村里人人都苦,苦婶子幼年丧母,被父发卖。中年丧夫又丧子。
人人都叫她苦婶子,可是她不觉得自己苦。
她救了一个又一个的孤儿。
香雪午夜梦回,她问自己是爱太子殿下,还是舍不得太子府里的富贵。
她不知道。
午夜梦回,她想起的不是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不是天神般救助她的太子殿下。
是在王家小院子里,把一颗不大的红薯分成三份的纪暖和随风。
她为何忘记了,她们才是她的亲人。
柳眠眠看着泪流满面的香雪慌了神,“香雪,你怎么哭了?”
老夫人眼底无悲无喜,毫无情绪,开口问道:“香雪。
今日我同五姑娘过来,你是同我一起回柳府,还是同五姑娘回府?”
香雪抬起头,她刚来中村往出跑过好几次,都被抓了回来。
如今要带她回去了?
小姑娘噔噔噔跑到香雪身边,摇摇头眼里满是不舍,张着嘴,“啊…”
柳眠眠才看的清楚,小姑娘的嘴里没有舌头。
“小花的舌头被剪掉了,苦婶子说是为了让小花死后,不能去阎王那告状。”香雪拉着小花的手。
她曾经觉得自己命苦,如今觉得自己幸运…遇见了纪夫人、遇见了小姐。
小姐遇见了柳家人。
“香雪姐姐,你要走了吗?以后没人教我们绣花了。”一个瘸腿的小姑娘低着头。
十七八个残缺不全的小姑娘都低下了头。
[一千零一页阴谋诡计第八计谋——攻心为上!批注:世界上最牢固的绳索是情意…]
第126章 拧巴的香雪
马车哒哒哒。
往柳府方向驶去。
香雪并未跟着回来。
马车上,柳眠眠吃着从村里带出来的绿豆糕。
是用蜂蜜做的,有一丝丝甜。村里有人会养蜜蜂,有人会做糕点。
柳老夫人喝口茶,慢悠悠开口道:“那丫头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不愿跟纪丫头走。
祖母冷眼瞧着,纪丫头是有情有义的,对这丫头也有情有义。
咱们不能让纪丫头寒心,随意处置了人家的丫鬟。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咱们就当拉她一把。”
不该有的心思?
柳眠眠手里的绿豆糕,差点掉了。
太子府出出入入的男人就那几个。
太子?小魏太医,和礼官没了。
不对…不对!还有带刀侍卫!
若干人!
不该有的?
柳眠眠随即反应过来,祖母在说谢凌渊。
香雪对谢凌渊?
香雪想做太子府上的姨娘了?柳眠眠叹口气。
该说香雪傻?还是她装傻?
喜欢上侍卫,柳眠眠还能想想办法。
喜欢上谢凌渊。
就是她想成全,谢凌渊也不愿意啊!
单单说容貌,香雪有几分小家碧玉之姿。
可在王家常年的饥饿下,她身形并未长成,身材矮小、皮肤蜡黄。
琴棋书画一样都不会,别说是侍妾通房。
就是伺候笔墨,暖床丫头恐怕也是不行…
怎地就生出那样的心思,折磨她自己呢?
“啪…”
“呜…祖母你打我做什么?”柳眠眠捂着通红的手。“岁数这么大,手劲还这么大?
呜呜呜…“绿豆糕掉了。
“你那…同情的小眼神是怎么回事?你还同情上香雪了?
她身世悲惨不是你的错,不是你造成的。
同情可以,但是不能没脑子。要是让我知道你把她带回太子府…
看我打不打你?”
“不会,我不会!”柳眠眠赶紧举手发誓。
柳老太太正襟危坐,一副女先生的架势。“你说说,香雪她错在哪里?”
“你知道她有错,你打我做什么?我又没错。”柳眠眠撅着嘴。
柳老夫人对柳眠眠的撒娇卖乖视而不见。
冷哼一声:“说,别想蒙混过关!没事别看那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柳眠眠垂目掩饰着眼底的情绪:“错在认不清。
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就是不说香雪的身份,只说她体内还有毒,这一生她都做不成表哥的枕边人。”
柳眠眠小心翼翼看着柳老夫人的脸色。
带着几分讨好。“祖母,姐姐信里说,她给香雪准备了一个小庄子,还有五百两的嫁妆。
香雪胆子小,如果碰见合适的人,就给她操办下婚事。别…”
柳老夫人摇摇头。“你呀!怕祖母难为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