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费力抬起头看过去，里面拼命仰头、在仅存的空气里呼吸的一家三口露出激动神情，用激烈的口型和动作表示他们出不去了，想让安酒帮忙从外面敲碎车窗。
在副驾驶靠近车窗的位置，安酒看到了一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懵懂眼睛，她的小手紧紧抓着扶手，嘴巴微张露出整齐的小白牙。
第8章 有点过分英气
在安酒怔愣的几秒时间内，车里的水渗入更多了，生存空间变得更小。
这对夫妻露出痛苦神情，合十手掌拼命对她求拜，一边绝望的看着车窗外下半截安详的水世界。
男人突然激动起来，狠狠砸在遍布褐色痕迹的玻璃上，在纹丝未变的窗面留下新鲜的血印记。
安酒在水下摸出空间里的菜刀游了过去。
暴雨打在车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却冲刷不掉玻璃内侧密密麻麻的小点点。
安酒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丝念头，但水势冲着她撞在了车窗上。
男人的脸在她眼前快速放大，万分欢喜的用双拳捶打玻璃，声音沉闷着传出来。
他老婆从后面挤过来，湿漉漉的长发胡乱缠在脖子上，不施粉黛的脸蛋看上去棱角分明，总觉得有些过分英气。
安酒心中那种怪异感却越来越浓了——怎么感觉，有点像播报里通缉的那两个人……
而且那些小点居然是喷射上去的血迹？！
嘭——
玻璃窗传来重重一击，贴上来两张大脸。
“救我！！”
他们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那两个字的，安酒都能看清里面白厚的舌苔、拥挤的牙齿，和发了炎的扁桃体。
安酒看向后排，玻璃后两人同方向挪动挤在玻璃边角，像个极力讨好顾客的小丑，表情更加夸大，唾沫横飞。
在淹没后排的浑水中，一双女士软底鞋和小腿若隐若现。
她倒吸凉气，再次看向副驾驶，小孩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但涨起的浊水将她半只眼珠都浸泡了。
随着渗进去的水越多，车身更加歪斜，开始下沉，小女孩的尸体被渐渐飘浮起来。
水已经逼到两个男人嘴边，他们越发惊慌，噗噗往外吐水，砸着玻璃威胁安酒救他们。
“快把窗户破开，不然等我们出去就弄死你！我们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不差再弄死你一个！快打开窗户，快点……”
安酒向后退去，抹掉脸上的雨水，在四周环视一圈，茫茫水面上已经没有了壮汉的身影。
根据脑海中记忆的出小区路线，安酒确定好方向，向前游去。
身后，真正的砂仁凶手逐渐被水埋没。
外面的情况比安酒想象的还要更坏一点。
视线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水，没有门卫室，也没有了马路，就连两、三层高的房子，也一并消失在水面之下，有些郁郁葱葱的大树，也仅能在水面露出个头。
黄汤般的水里飘浮着杂乱的生活垃圾，还有逃无可逃被淹死的野猫野狗尸体。
能游到这里，安酒消耗了太多能量，饥肠辘辘的感觉使她四肢发软、脑袋发晕。
很可能是低血糖了，得抓紧时间找个距离最近的安全地方，里面最好还得有食物。
找了个树杈借力，安酒喘息着截住从身边流过的泡沫片，挡在头顶避雨。
不知道是不是太饿，眼前出现了错觉，在泡沫板和氤氲水面之间的区域里，她看到远处有栋大楼在闪闪发光？
安酒用力闭了闭眼，重新看过去。
人的眼球会自动捕捉活动的物体，也会被黑暗中的亮光吸引。
她没看错，那栋楼的轮廓的确罩着一层淡淡红光。
难道那里有电？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被安酒否定。
不，这光太散了，就像在网上看到被游客偶然拍到的佛光。
她移开泡沫片看向头顶，裂纹般蜿蜒的电光勾勒出漫天厚重的积雨层。
——也不是从天上漏下来的光，那是怎么出现的？
安酒哆嗦着把身子往温暖的水中沉了沉，重新把泡沫片盖在头顶。
她莫名有种直觉，认为这事和苗焰有关。
“快点。”
陌生声音的突兀出现，使安酒瞬间绷紧了身体，无声挪动着藏在茂盛的树冠之后。
透过枝杈间的空隙，她看到四个男子划着一艘不知从哪搞来的橡皮艇，沿着街道拐了过来。
随着对方靠近，模糊的容貌和形体开始变清晰。
安酒心中的怪异感更重了，终于想到一个形容对方特别贴切的词语——逃难人员。
胡乱叠套在身上的衣服，挂在胸前的一大串鞋子，层层缠绕在脖子上的围巾，还有无数顶套在一起的帽子……
这绝不是正常人在暴雨中逃生时会有的行为！
简直和臃肿男人的装扮一模一样！难道他们也和苗焰是一伙？
当橡皮船从身边经过的时候，其中一人说：“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雨，要是能带回去就好了。”
有人回他：“等暴雨季来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了，到时候天天泡在水里，保证你不吃饭都能胖一圈。”
“那可不一样，这里到处都是吃的，不仅不用犯愁，你没听到那些人天天都念叨着要减肥？”
男子嘟囔着，充当桨的锅铲末端扫过树杈，发出‘嚓’的一声轻响。
“就像这棵大树，在咱们那可从来没见过。”
第9章 她曾经是个如此内向的人
被拨动的树梢充满韧性的反弹回来，卷出一角白色的物体。
“咦？那是什么？”
男子好奇的伸长锅铲，打算扒拉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就是一块垃圾，”先前回复他的男人不耐烦地说，“别看到什么都好奇，现在传送门已经开启，要是你不想回去就趁早说，别拖着大家跟你一块送死，赶紧走！”
等橡皮艇离远后，安酒从水下冒出头来，她大口呼吸，为刚才听到的消息感到震惊。
传送门？
难道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及时回去就会死？
那占据小jiu身体的自己呢，也是这样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打得安酒猝不及防，她望着橡皮艇离开的方向，亲眼看到他们走进比之前红光更盛的大楼里。
安酒敏锐觉察出身体释放出来想要进去的激动情绪。
思考片刻后，她打算游过去看看。
为了防止被可能潜伏的人发现自己，安酒把泡沫板重新利用起来。
贴着阴影边缘游，安酒安全抵达大楼边缘。
在泡沫板的遮挡下，她稍稍浮出水面一点距离，极为谨慎的隔着一条缝隙，检查先前那帮人打碎玻璃闯入的漆黑房间。
这是间办公室，桌面被人翻的乱七八糟，所有抽屉都被打开，满是水迹的脚印最终消失在门后。
她没有贸然翻进去，反而往旁边游过去。
天灾加上人祸，使安酒的世界观被彻底打碎——至少今晚是不安全的。
隔着玻璃窗，她看出这是条走廊，向下的楼梯台阶是干燥的，没有一丝水痕。
又连着检查了十几个房间，安酒可以确定这一层是没人的，他们都跑到楼上去了。
等她转身回去的时候，赫然发现十多个男男女女聚集在之前的破窗户口前，前后拥挤着走了进去。
站在最外层有两个放风的人，目光警惕的检查附近水域，在他们视线扫来的一刻，安酒立即屏住呼吸躲在水下。
咚。
有东西砸在她用来掩体的泡沫板上了！
他们在怀疑这里！
安酒迅速松开手，脚尖勾到能固定身体的硬物，整个人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
她不敢呼吸，手指紧紧攀附着墙边，尽量避开下一层的玻璃，躲在实体墙后面。
在她做完这些的同时，另两块石头来势汹汹、斜着钻进水里，就砸在她刚才的位置上。
安酒绷紧了神经，憋着一口气慢慢往他们的方向挪动。
距离太远了，她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无法分辨对方是否离开，随着口中氧气消耗殆尽，她总得出去呼吸的，要是对方悄无声息的蹲守在原地，自己岂不是被抓个正着？
倒不如现在反其道行之，就藏在他们身边！
一连数次在死亡线边缘摇摆，安酒从刚开始的恐惧、害怕，到如今能冷静下来仔细分析，遇到的每一件事都功不可没。
“好像没人，别费工夫了，这栋楼里也不止我们，早点去抢占位置更重要。”
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安酒停下动作，仰头只看到混乱交叠的涟漪。
她口中的氧气不多了，条件反射下总想呼吸，眼下只能捏着鼻子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另一道声音响起：“看来的确没人，走吧，时间要来不及了。”
安酒听到他们离开了。
此时身体已经憋到极限，缺氧使她的耳朵开始嗡鸣，脑袋几乎快要爆炸，钻出水面的一刻，呼吸到氧气的肺传来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