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蛮摘月亮 第62节
只见他指了指身后的那片树木,语态恭敬又谦卑:''夏末,这些果木都该修枝了····''
元季瑶忽而想起二姑娘元知夏说过,她这个哥哥善于农桑,再看他的竹篓里果真堆放着一截一截剪下来嫩枝······
''秋闱在即,二公子还有兴致料理果木,还真是······''她顿了顿,犹豫着该如何赞他这股执着的劲儿。
不远处,却见一道淡蓝色的身影匆匆而来。
''二哥!二哥!''
元知夏走到近处了才发现九公主居然也在场,她急忙行礼问安。
''不必多礼,二姑娘也是来给果木修枝的?''九公主饶有兴致的望着眼前这对寄人篱下的兄妹。
元知夏扫了一眼哥哥手中的工具,脸色不太好看:''回公主的话,我三伯父,他在前院寻二哥呢。''
语落,只见元知夏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扭头催促道:''二哥,你赶紧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吧。切莫叫三伯父急等啊!''
元少容躬身垂眸,旁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顿了半晌,他才从容的提起脚边的竹筐:''好,我这就过去。''
语落,他向九公主行完礼,慢慢地转身离去。
元季瑶看着二姑娘心神不宁的样子,开口追问:''怎么?害怕你二哥挨训?''
二姑娘下意识摇了摇头,可对上九公主审视的目光,她立即生出一种被戳破心事的尴尬,小声嗫喏道:''三伯父不喜欢二哥这样,他希望二哥能专心读书,全力备考。''
九公主轻笑道:''读书乏了,修修枝条也算是一种休闲,你也不必这般紧张吧。''
元知夏却无奈的垂下头:''唉,殿下您有所不知,二哥素日不善言辞,可性情执拗得很,伯父与他······''
元修茂希望侄子专心科举,但侄子只想一心钻研农桑。
因为这件事,叔侄二人之间常有不快,但因为公主驾到,大家这才收起矛盾小心应对着。
聪慧如九公主,自然看得出来这些。
她姿态悠然地望了望面前浓郁的柿子树:''无妨,回头本宫将那赤薏仁带回宫给父皇瞧瞧,让他也知晓知晓,元家儿郎中竟有农事专才,待二公子当真榜上有名了,父皇自然晓得如何安排。''
元知夏忽然睁大眼睛,怔怔地望着九公主。
''殿下当真?''
九公主轻笑一声:''本宫贵为公主,为朝廷选贤举能、收揽人才,有何不可?''
语落,怀里的小狸奴忽然喵呜一声。
出去了大半日的曹洪生与元少安终于回来。
二人带回来一匹成年的乌骓马,毛色润亮,四肢矫健。
''殿下,卑职试过了,确实是一匹训练有素的战马。''曹洪生又在公主面前轻语了几句,元季瑶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一旁的元少安跑了大半日,这才渐渐回过味儿来。
曹侍卫今日不单纯为了买马,他将马贩子查了个底朝天,大有顺藤摸瓜的架势。
元少安越想越不对劲,偷偷抬眸,瞧好对上九公主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
陇西易府,傍晚的霞光还笼罩在屋顶,灿灿斜阳中,一位身着黛色罗裙的女子正跟在仆人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穿过抄手游廊。
后院,白衣锦袍的易知舟正拎着个不大不小的水壶,院中草木不多,他垂眸往瓷盆中浇水。
林远芝笑盈盈地望着那盆枝青叶润的花株:''你如今不喜舞刀弄枪,怎么有雅兴侍弄起花草来了?''
易知舟回首,见拎着药箱而来的林姑娘,笑着搁下手中的水壶:''我都同贺管家说了,伤势无碍,他非不信。''
林远芝依旧笑得温和:''你当真无碍,又何须怕我来?''
易知舟自认说不过她。
庭院中有石桌,二人便移步到石桌旁屈膝落座。
林远芝拿出手枕,易知舟便默契地伸出手。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二人肩头。
林家在陇西世代行医,林远芝从父亲手中接过医馆已经五年了。军营里的军医治病只求不死,那些受了伤的将士便少不了进城找林姑娘看诊,她医术高明,为人又亲和,在军中很有名气。
二人相识多年,易知舟从前也没少麻烦她。
林远芝敛笑垂眸,专注于指尖脉象的变化。
半晌后,她扬了扬眉:''你在都城半年多,怎么没让闫松鹤帮你调理调理?''
易知舟收回的手,语态闲适道:''我整日当差,他在太医院也很忙。''
心细如尘的林姑娘瞬间就听出了端倪:''你俩可是至交好友,从前相隔千里都要写信问候,互通有无,如今同样到了都城,一起进宫当差反倒没机会见面了?''
她清秀的脸上闪过狐疑之色:''不想说?''
对面的易知舟垂眸,有些事,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因为柔嘉,他与闫松鹤之间的友情变得微妙起来。
迟疑了片刻,他只抬眸看了林远芝一眼:''劳烦你给我开些药吧。''左肩疼痛,常令他夜不能寐。
她从刚才的脉象上已经察觉出了,他旧伤未愈,近日又忧虑过甚,确实需要服药。
斟酌了片刻,林姑娘沉着落笔,一边写方子,一边叮嘱他:''你既诚心让我开了药,就千万别浪费,按时按量服用。三日之后,我再来帮你号号脉。''
易知舟沉默地点点头。
林远芝收起笔墨,见他的目光凝聚在方才那株花上,她顿了顿,不知是可惜还是赞叹:
''紫茵虽美,但花性娇弱,恐怕不适合陇西的水土。''
他闻言亦不反驳,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知道,不求它花开靡荼,就这般自由自在的生长便可。''
不知为何,林远芝总觉得他看着那株紫茵花的目光过于温柔,她不禁困惑,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易知舟吗?
惯用兵器的手,当真养得好娇蕊?
二人在橘色的光晕中闲聊了几句。
康威忽然气喘吁吁闯入院中:''侯爷不好了,出事了。''
霍驰在军马场大发雷霆的消息不胫而走,康威得知后第一时间赶来向他汇报。
''听说霍将军命人捆了老秦和老苏他们几个,如今马场那边都乱成一团了。''
易知舟双手捏拳霍然起身:''知道原因吗?''
霍驰虽然高傲,但还不至于毫无缘由就捆人。
康威看了一眼林姑娘,语气焦灼道:''听说是,他们·····他们几个倒卖战马!''
什么!
林远芝倒吸一口凉气,倒卖战马?
军需本就一级防御物资,战马尤其可贵,倒卖战马既等同于杀头之罪啊!
易知舟:''不可能,老秦他们在军马场效力多年,对战马的感情很深,或许是当中有什么误会?''
康威也觉得不可能,可方才传消息的人就是这么说的,想起霍驰那可恶的嘴脸,康威不由得怀疑:''侯爷,会不会是霍将军为了裁军,故意安插罪名?''
毕竟他在南大营也闹了一场,前车之鉴啊!
易知舟蹙眉不语,如今自己不便出面,他只能催康威再去问个清楚。
可一直到入夜十分,康威都没有回来复命。
易知舟临窗而立,望着夜空中姣姣的月光,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半晌后,他索性换上墨色劲装,拓跋的身影在夜色的掩映下消失不见。
第55章 斩首示众
军马场位于城西十八里开外的落霞山,此地水草丰茂,山形和缓,马场建立已经超过三十年。
霍冲策马穿行与夜色中,这条路他不知走过多少遍,看着熟悉的景色在自己的视野中不停后退,他的心情却越发沉重。
远处灯火熹微,苍青色的木屋顶与草色浑然一体。
马厩内,一匹匹毛色油亮的战马姿态昂扬,双目炯炯有神。这匹战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才驯养成功,如今一个个肌骨强健,训练有素,令北朝骑兵如虎添翼。
也正是因为北朝骑兵,兵强马壮,比邻而居的乌孙与犬戎才会心怀忌惮。
继而,才会有这二十多年的相安无事。
他伸手摸了摸战马的脖子,那温热触感令唤起了少年时热血的回忆。
一刻钟后,一道身影匆匆而来。此人气喘嘘嘘跑进马槽里,见到易知舟,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扑通一声跪地:
''侯爷?真的是您?''
老苏是马厩里的副马监,一身藏蓝色骑装,黑靴白发。
易知舟直截了当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老苏这才锤头懊恼不已:''侯爷!老秦他·······''
他一句话没说完,眼中就开始就泪花闪耀。
易知舟的心忽然一沉,难以置信道:''当真是老秦做的?''
只见对方点点头有摇摇头,语气十分为难:''不怪老秦,全都是他那个不孝子!''
语落,双膝跪地的老苏双手抱拳:''侯爷,求您救救老秦吧,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易知舟脸色冷然将他从地上扯起来:''说清楚前因后果。''
老苏只好抹了一把眼泪:''想必侯爷也知道,老秦夫妇膝下只有一子,名曰秦淮宝,此人年岁十七,原本好端端在宿州读书,端午回来还欢天喜地的过节,谁曾想这混蛋竟将老秦灌醉,趁机偷了马厩的钥匙,伙同旁人将五匹战马偷运了出去。''
易知舟心里咯噔一下,来的路上他还心存怀疑,料想当中或许有误会,可,可眼下······
老苏继续说着:''老秦发现之后,一路追到了宿州,可那小子早就不见了踪影,前些时日才得到消息,说秦淮宝竟是染上了赌瘾,欠了一屁股债,所以才动了歪心思偷战马换钱·······''
易知舟恨恨道:''那秦淮宝如今在哪?''
老苏无奈:''别提了,那小子赌瘾太大,偷卖战马换成钱竟然继续去赌,如今全输光了,还被债主打的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