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合适?”
面对沈清钰的质问,白月吟也只是抿住嘴,低下头不去看她。
沈清钰本就是个骄傲的女子,为了她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失去理智的孤注一掷了,此刻,这人还要隐瞒,看来,终究是错付了。
“白月吟,还有半月,我就要离开了,你与我一起走吗?”
这或许是沈清钰最后给她的机会,若是跟自己回去……
“回!”
白月吟终于不再沉默,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眼神也从犹豫不决变得坚定不移。
沈清钰娇嗔哼了一声,便不再深究。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仿佛摒弃前嫌,重归于好了一般相濡以沫。
沈清钰更是提前将白月吟的衣物都打包好了,也想好了回去如何与祖母解释,下定决心总是不被理解,自己也要走到底。
可,变故,终究还是来了。
深夜,白驹浑身浴血翻墙而入,跌落在地,被人救起,随她前来的还有一对母女,女子怀中是襁褓中的婴儿。
白月吟命人将其送进书房,大夫连夜进府为其诊治,一盆盆血水端出,沈清钰站在院中看着房门前眉头紧锁的白月吟心越来越沉。
她内心的不安在白月吟的再次沉默中渐渐放大,她找到白月吟想要问个究竟,白月吟只是闭口不言,这几乎逼疯了她。
她们再次大吵一架,沈清钰第一次将她关在门外,白月吟在门外站了一夜都没有尝试推一推那根本没有锁上的门。
第二日,清晨,沈清钰见到的是空无一人的院落。
白月吟走了,悄无声息,甚至没有一句告别,哪怕是敷衍的解释都没有。
沈清钰像疯了一般的找遍了整座城,她追到城门口,望着一望无际的天地,那颗心断了线,无从而去,没有归途。
这一夜,下起了阴冷的雨,沈清钰站在雨中,肩膀颤动,脸颊流淌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无边的恨意与羞辱淹没了她,击碎了所有编织出的美梦,负了心的人千刀万剐。
船队走了,辛菊劝过,求过,可沈清钰就像丢了魂一般,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盯着门外,执念往复,割碎了她的心。
她终究是病倒了,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沈家庄园。
祖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封锁消息,嫡小姐身体抱恙在别院修养,其他人莫要来扰,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来。”
随之,门响起,祖母推门而入。
向来慈眉善目的祖母,不知为何,今日竟隐隐约约感觉在愤怒,沈清钰想也许是知道了自己的荒唐举动吧,她撑起身。
“祖母……钰儿知错了。”
祖母来到她的身边,怒视着她道:“知错?你可知你荒唐到了何种境地!你有身子了!是谁的!”
沈清钰猛的抬眸,震惊不敢置信,她不自觉的摸向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是她期盼已久的,可却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她自嘲的垂眸笑了。
“烦请祖母给我一碗落子汤吧。”
(啪!)
沈清钰被打的侧头,右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她早已心如死灰,只是呆滞的看着地面。
“沈清钰!你母亲与娘亲去的早,我将你一手带大,我教你礼义廉耻,教你大家风范,你就这般轻贱自己!是我老太婆的错!是我教错了!我才该死!”
祖母痛哭着捶打自己的心口,沈清钰反应过来,探身抱住了祖母。
“祖母,祖母!是我的错!您别这样!”她的声音渐渐哽咽:“祖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眼泪早已决堤,纵使撕心裂肺,也无法宽解内心痛苦分毫。
祖母说到底还是心疼她的,抚摸着她的头顶:“也不知是不是天意,这一病,孩子竟然没有一点事情,只是你这身子,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沈清钰一怔,抬头望向祖母,眼底迷茫。
祖母语重心长道:“这孩子,是你唯一做娘亲的机会了,留下吧,我安排好了,你在院中待产,产子后,便我会安排,日后时机成熟,你将其过继也算是有个正当身份。”
沈清钰浑身一僵,天意还真是半点不由人,真是可笑至极。
她形同槁木一般,蜗居在这院中住了一年,对腹中的孩子,她恨之极也爱之深,矛盾每天都折磨着她。
产子那日,雷电交加,稳婆赶来时,沈清钰几乎已经没了半条命。
“娘子啊!用点力!”
“娘子啊,看到头了!您别泄了气!”
“来人啊!热水!热水!”
“完了!血崩了!”
汗水浸湿了沈清钰的衣衫,发丝黏腻的粘连在她的脸颊,屋内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这一刻,她闭上了眼,想着,就这样死去吧,一了百了。
“娘子!您睁睁眼!别睡啊!”
“来人!参片呢!”
“哎?你是何人?产房不许进来!来人啊!”
一阵嘈杂,沈清钰被一双手托起,唇间抵住一颗散发阵阵幽香的药丸,她紧闭牙齿不愿服下。
那人似乎是急了,捏住了她的下颌。
“沈清钰,稚子无辜,何必呢?”
一行清泪顺着沈清钰的眼尾滑落,缓缓张开了嘴。
“哇~哇~哇~”
一声啼哭,屋外雷雨停歇,明月拨开乌云耀眼白光皎洁,那人如释重负转身离开。
稳婆开心的抱着孩子凑近。
“娘子,快看看小小姐,可真是可爱呢。”
沈清钰侧头,疲惫已经抽空了她所有力气,连抬眼都变得吃力不已,微微睁开一条缝,望向门外,那人的背影被她捕捉,朦胧,仿佛站在迷雾中,那人回头,似乎在笑,会!是她吗?!
“娘子啊,给孩子取个名吧,我便要给主母抱去了。”
沈清钰此时并未听见,垂在床边的手抬了抬,干裂的唇动了动。
“白……”
会是你吗?是你为何还要走?既然会走,为何还要来?
“好嘞,奴才这就抱走了。”
沈清钰昏厥了过去。
半年后,七房多了一个孩子,名为沈瑜白,听闻是七小姐在外面的外室子,七娘子很是讨厌这个孩子,下人们也是见人下菜碟,对其更是不好。
只是,主母甚是喜欢,听闻后便整日带在身边,呵护着,沈瑜白倒是没有吃太多苦。
沈清钰回府了,三年后,主母身体越发不好,整日靠药续命。
府内暗流涌动,几房开始争夺主母之位,沈清钰更是作为嫡小姐站在众矢之的。
两年后,主母病逝,沈清钰病榻前继位。
祖母病逝那日,沈清钰跪在床前,握着她渐渐冰冷的手,贴在额头,只是轻声呢喃。
“今日后,便再没有人疼我了。”
直到发丧结束,沈清钰都没有掉一滴泪,冷漠的看着偌大的沈家,幽黑的大门缓缓关闭,她被禁锢,囚禁在了这看似辉煌的牢笼中。
这世间,再没沈清钰。
有的是,那一家之母,沈清钰。
灰白的画面在眼底翻涌颠倒,院中的梨树漫出新枝,新绿却在墨色的眸中并未渲染新的生机。
沈清钰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在白月吟的身上,讽刺的可怕。
“所以,白月吟,你凭什么出现在我的眼前?”
白月吟不敢与其对视,错开视线,仍还抱有期盼。
“钰娘,我当时没得选,家国有难,我不能……”
“白月吟,别说了。”沈清钰站起身毅然转身离去,推开门,脚步停顿,自嘲一笑:“你不是没得选,你是早已选了,既已选了,人不可能什么都要,也不是后悔了什么都可以追回,你我从此诀别,永不再见。”
第42章 草菅人命
她眼眸低垂,跳动的心脏随着沈清钰离开的脚步声渐渐下沉,隐没,目光聚焦在手背上那几颗晶莹闪烁的,最终滑落的泪痕,喉咙艰难滚动,仿佛在无声吞咽这份苦涩。
“主子……”白驹蹲下身将其扶起,哀叹道:“您怎么不告知钰姐姐真相呢,当初您根本没办法选,先祖皇病逝,先皇也猝与塌前,若是不回去,这国就没了,就算带着她们母女也是整日逃亡,那些皇女根本不会给您生还的机会。”
白月吟仰头长笑,可悲的观摩自己的前半生。
“说了又能如何?就像她说的,我选了,木已成舟。”
白驹叹息一声,须臾又道:“那小郡主呢?皇室血脉总要认祖归宗的,怎能落在民间。”
白月吟撇了她一眼,严令警告道:“不许告知瑜白真相,我警告你,我已经对不起她了,莫要再生事端。”
“是。”
沈瑜白也算是因祸得福,回到了灵药斋躲了起来,本以为沈清钰接下来会找上门,却不想,沈清钰似乎被什么绊住了脚再没来。
她也落得清闲,正值春季,她便继续开疆扩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