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一直很想知道，研磨出了游戏后，得知我是他的笔友时，内心的感受。
兜兜转转的不期而遇。
“研磨，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我就是你国中的时候认识的中国网友。”
那段时间，游戏中推出了互换信件的活动，大概是策划萌生了追忆过往的念头，建立关系的双方只要给官方发送互换信件的凭证，就能有几率获得不菲的奖励。
我和研磨一拍即合。
霓虹的游戏很注重隐私保护，通过游戏渠道发送的实体信件，会对双方的地址进行保密。
一开始是为了获得奖励。
不知道是从谁开始，有来有往地又多写了几封。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
对着距离遥远的网友，反而萌生了一些倾诉当时迷茫的念头。
我现在都不愿回忆那时写的信，大概是满满的负能量。
但研磨还是认真地回应了我，即使我们素未谋面。
“一开始我觉得，一边学习一边打工，天天忙忙碌碌，好像为了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
“想要证明给丢下我的人看，告诉他们我一样能过得很好。”
“但是什么才算过得很好呢？”
“他们真的在意我过得怎么样吗？”
“如果要因为这些事情，去努力一辈子，好像也蛮没意思的。”
我好像絮絮叨叨地写了一堆这类丧气话。
跟网友散发过多的负能量，是一件有点不礼貌的事情。
研磨并没有立马给我答复。
后面一次游戏联机时，研磨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廉价的三毛钱外挂，给只能在陆上行走的、由我操纵的角色安上了一双翅膀。
腾空而起的时候，好像冲破了禁锢在身上的一些枷锁。
明明是廉价的羽翼，它扇动的时候，却让我好像看到了风的形状。
[假如成为一道风，就能拥有整片天空。]
或许我在那时候才开始拥有完整的自我。
“那只是一些旁观者能说的话。”他说，“真正走到现在的是千流自己。”
他总是这样毫无保留地认可我。
研磨叹气：“早知道那时候就交换line了，也不会因为游戏突然停服而丢失联系方式。”
停服后的它就变成了一款仅供玩家回忆的单机游戏。
“但好在我们又在日本重逢了。”我问，“研磨怎么今天知道了这件事，一点都不震惊？”
“确切地来说，我不是今天知道的。”
“千流可以认出我的笔迹，我也一样。”
第69章 恋爱日记03
◎[加班加点]◎
重庆火锅还蛮受霓虹人的欢迎，我们的号码前还有十几个人。
不过我的注意力完全被研磨之前的话夺走了。
“你还能认得出我的字迹？”
我还以为经过那么久，只有自己还牢牢记得那段往事。
“千流认出我的字迹后，为什么还是装作刚认识我的样子？”
我讪讪地摸摸鼻尖。
“因为自尊心。”
长大之后，想到过去自己写给对方幼稚的话语，就有掩面逃离的冲动。
——而且，没有人会对向自己大吐苦水的人有什么好印象吧。
更何况，回想一来一往的信件，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总是不自觉地表露对对方的憧憬。
这种感情也会让对方为难吧？
研磨突然轻笑，有点无奈：“我也是。”
“因为自尊心。”
“千流之前喜欢过我吧？”
果然被看出来了。
毕竟我之前的某些发言在含蓄的日本人眼里，应该相当大胆。
“但是千流喜欢的不是[我]。”小时候的自己自诩比别人更成熟，于是看到同伴迷茫的信件，佯装稳重。
背地里翻了好几本《社交的手腕》，还在论坛上学习他人的话语，才写出那样的信件。
在游戏世界里，他询问千流分得清[憧憬]与[喜欢]的区别吗，正是当时自己别扭内心的投射。
察觉到自己对对方的关注越来越多，随意的一句话语也能搅乱心绪，那大概是喜欢吧。
所以也希望对方的感情同样源于喜欢。
而不是失意的时候，被错认为喜欢的憧憬。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兜兜转转了许多年。
“我们都是笨蛋吧。”
同为别扭的人，研磨的心路对我来说意外地易懂。
难怪千鹤要用[拉拉扯扯]形容我们的关系。
“还好有游戏内测的机会。”帮助我们抛开那些顾虑，更加坦荡地面对彼此。
“就算没有游戏内测。”研磨嘟囔，“我也做好了直截了当地追千流的准备了。”
我好奇：“采访一下，是什么让孤爪先生的想法发生了转变？”
“……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不——行——”
他扣住我的肩膀，耍赖皮般推搡着我走进火锅店：“店员叫到我们的号了。”
红油火锅扑腾扑腾地翻滚着。
我专心致志地夹了几片肥牛，冷笑一声，将它们放入滚烫的锅里。
研磨：“…我还是说吧。”
幻视自己才是被千流丢进锅中遭受酷刑的那几片肥牛。
千流立马放下手里的筷子，眼睛变成闪亮的星星眼，专注地看着他。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某日聚餐，在他和千流率先离开后，小黑原野和千鹤就[千流和研磨关系进展]进行分析，随后一致决定在其中推波助澜。
计谋可以说是一点都不精妙。
小黑在日常对话中传达千流与另一位游戏制作人关系有多好，再由原野和千鹤假装“不经意”地透露出两个人要独自去吃饭的消息。
——他当然把三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也知道千流和那位制作人要讨论关于合作的事宜。
毕竟自己也看过项目计划书。
但鬼使神差地，自己还是路过了那家饭店。
被蹲守在店门前的小黑逮个正着。
“看见了吧。”他说，“即使你知道千流和他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但现在的状态就是容易让人患得患失。”
“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小秘密，但你也知道维持这种关系不是什么好主意吧？”
……
“然后小黑就自封[大功臣]，把我拉到海鲜餐厅宰了一顿。”
“不愧是小黑！”我赞叹，“总有种妈妈细心的感觉。”
千流，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妈塑小黑呢。
“糟糕！”我手忙脚乱捞出那几片肥牛，已经错过了它们最佳的食用期。
但有了前面的经验，这次我紧盯着锅里的肥牛，等待它被煮得刚好时，精准地捞出。
我和研磨是绝佳的美食搭子。
这体现在我俩不分伯仲的食量上，还有我们七分重叠三分互补的饮食偏好，因此餐厅里推出的套餐，我和研磨总能吃得一干二净。
此时“脑补”的天赋又不自觉地发作了。
我赶忙把视线从研磨的腹部移开——刚刚的脑海里蹦出了大腹便便的中年千流与研磨。
有一个能跟你进行眼神交流的男友是极具风险的事情。
研磨精准地捕获了我的目光，相当危险地眯起眼睛。
我故作无事发生，喝了口新鲜的椰汁。
*
我和研磨绝对染上了社畜的不良风气。
火锅吃到一半，我们俩的手机传来让人恍惚的铃声。
我不大适应地放下筷子，查阅消息。
是一个合作公司发来的紧急信息，游戏策划的某个环节出了漏洞，需要我们抓紧处理。
全息游戏让我还未重归上班的节奏。
——学生时代的我，全天都会给手机开启免打扰模式，免得上课传来消息铃声让我出丑。
我和研磨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的眼中读出无奈。
“看来今天要加班了。”
“......是时候把辞职提上日程。”
紧赶慢赶，总算在日历往后翻一页前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我伸了个懒腰，融化在办公椅上。
为了专心工作，我和研磨启动了物理隔开的方式。
长长的办公桌上，我俩分坐在两端。
我探头探脑，他的工作似乎也接近了尾声。
工作中的研磨会戴上一副防蓝光的眼镜。
近视这回事属实不公平，像研磨这种高度沉迷游戏、长时间趴在电脑屏幕前的人，居然只有轻度的近视。
浅金的眼镜泛着淡淡的蓝光，像是准备收尾，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托着侧脸，另一只手轻巧地按着鼠标，像慵懒的小猫得意地盘旋在自己的领地上。
我鬼使神差地举起手机，悄悄摸摸地“咔擦”按下拍摄键。
——很抱歉，日本的苹果手机有拍摄的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