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谜云 第18节
他对情报科的人有印象，人家肯定也对他有印象，虽然外勤组和杭洲站的各个科室联系很少，加上这段时间搬出去和杭洲站断了来往，而且伪装的他，很难被认出来，但他却始终不动，规避一切可能的风险。
眼瞅着五点多的时候，郭正弘提着篮子出门了，到街上的小摊买菜，他并没有察觉联络点的周围有特务在监视。
这不是他的警惕性低，而是搞监视的特务，都是常子杰精心挑选的经验丰富的老手，没那么容易被察觉。
而此时的韩霖，迅速下楼结账，然后骑着自行车不慌不忙的迎面靠近了他。
“联络点被特务监视了，找机会撤离！”
郭正弘看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经过身边，他原本没有在意，却听到一句让他无比震惊的话。
他是个老党员，地下工作的经验很丰富，虽然面临着危险，神色一点没有慌张，依然像往常一样买菜，很从容的回到了家里。
在城隍牌楼巷被神秘人救援，而后整个杭洲的军警宪特都在大肆搜捕地下党，鉴于这段时间的风声很紧，杭洲城的地下党组织极少进行联系，否则联络点的暴露，可能会带来极为惨重的损失。
这个示警的人是谁呢？对方显然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的住处是联络点，可这样的机密，在杭洲城也只有少数领导才清楚，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对方很清楚特务的活动，由此推断，肯定在军警宪特里面任职，而且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能够接触到特务的机密。
但郭正弘在杭洲工作多年，知道杭洲城的地下党组织，在军警宪特里面没有强有力的情报来源，否则也不会连续多次遭到破坏了，会是谁呢？院子里有两根金光四射东西，小黄鱼！
郭正弘心里的疑团顿时据解开了，能拿着小黄鱼来支撑地下党组织的，肯定是上次在香火店示警的神秘人！
当时对方就给了两根大黄鱼，价值八百大洋，略微缓解了地下党组织的财力匮乏，购买了一些急需的药品。
韩霖示警以后来到联络点小院旁边，看左右没人，扔了两根金条进去，随后他远远离开了。
他跑到凤凰山下，在树林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再次骑车来到联络点附近，远远看到店老板居然在树荫下面坐着和人下棋，就很放心的撤走了。
这个店老板的工作经验很丰富，没有趁着夜色急于离开，晚上出门，通常都是会引起特务警觉的。
在第二天的早晨，郭正弘像往常一样离开了家，他保持着买报纸的习惯，每天都在走同样的路线，特务们甚至因为这个情况，把周围两条街所有卖报纸的地方，都仔细筛查了一遍，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为了减轻敌人的怀疑，他这次出来没带衣服也没有带包，少量的经费，还有韩霖给他丢到院子里的两根小黄鱼，放在上衣口袋里也不显眼。
两组四个特务分为左右两边，远远的跟在郭正弘后面，连续几天的跟踪监视，目标都是走这条路线，他们的思想开始麻痹大意了。
忽然，一辆载货卡车从视线里经过，暂时遮挡了视线，可他们随后发现，自己跟踪的目标居然消失了。
四个人顾不得藏匿行踪，疯了一样的到处搜索，只要再次发现目标，就立刻实施抓捕。可惜，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可以藏身的地方太多，他们四个人无法形成有效的搜捕，只能灰溜溜的回到监视点。
半个小时后，旅店监视点。
“什么？你们把人跟丢了？我没有听错吧？你们四个都是二处严格训练并且经验丰富的特工，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跟丢了，到底是对方太警觉，还是你们疏忽大意暴露了行踪？”
“我一再交代你们，这个地下党的联络点对行动科至关重要，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条线索，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早晚都有大鱼上钩，可现在呢？线索全特么中断了，你叫我怎么向站长交代？”常子杰暴怒的吼叫着。
他还幻想着利用这个联络点，挖出杭洲地下党组织的踪迹，来个一网打尽，他和行动科就此一鸣惊人，弥补之前的疏漏。
结果，也不知道哪里出现了失误，最为关键的鱼饵跑了，大鱼不可能再咬钩，两个月的心血付之东流，他恨不能开枪杀人！“科长，有没有可能是目标正在和别人接头，凑巧脱离了视线？”邵广成问道。
“凑巧？特工的字典里有这个词吗？每一次的凑巧，背后都有必然的原因，你就在这里等着吧，试试凑巧会不会出现！人跑了，这段时间我们的工作全都白费了，发现地下党联络点的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向站长详细汇报，想必站长早就心里不满了，接下来怎么交代？”常子杰冷冷的说道。
凑巧，这么天真的说法，能从特工的嘴里说出来，简直不敢相信，真有凑巧，我怎么没有凑巧抓到地下党？“科长，我发现有情报科的人在周围活动！”一个下属进屋后说道。
“你说什么？情报科的人也来了？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我们这次对地下党联络点的监视行动，提前做了严格的保密工作，不但没有汇报给站长，连行动科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常子杰皱着眉头说道。
第53章 小连环 四
为了这次能够一鸣惊人，一网打尽杭洲城的所有地下党组织，常子杰的保密工作甚至做到了站长这个层次，对情报科更是严防死守，就是防止对方和行动科抢功劳，或者暗地里使坏。
“科长，人家情报科在杭洲经营好几年了，不像我和你是从总部刚调来的，我们不管怎么防守，也难以保障情报科的耳目，最简单的办法，跟着您和我，就能轻松找到地方，而我们对杭洲不熟悉，很难发现他们。”邵广成说道。
这就是想要把此次失利的后果，让情报科背黑锅了，行动科监视的地下党跑了，这么大的事情瞒不过卢文洲这个站长。
偏偏情报科把手伸到了这次行动中，简直是天赐良机。
“你说的有道理，虽然推卸责任不是我的处世之道，可在他们出现之前，行动科的监视并没有被目标发现，一切都是在掌握之中，他们出现，目标就消失了，这一点的确可疑。”
“至于是不是跟踪我们才来到联络点，我们不能妄加揣测，没有证据的话千万不要随便说，即便人家这么做了，没抓到现行，就不能作为理由，杭洲城不是行动科的。”常子杰说道。
唱片店后门。
郭正弘按照约定的暗号敲响了门，从后门进入院子。
陆逢春看到他晚上过来，知道有事情发生，急忙把他带到了偏房，秦凤麟也住在这里，可以说，唱片店的小院，就是杭洲城地下党组织的机关驻地，也是电台的所在地，知道这里的成员只有五个人。
“老郭，出什么事情了？”秦凤麟倒了碗茶给郭正弘。
“我们在南宋皇城遗迹的联络点，被敌人发现了，还部署了监视跟踪，要不是上次的神秘人突然示警，我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威胁，早晚都会出大事的，这是我的失误，警惕性还是不够。”郭正弘说道。
“这不能怪你，敌人知道我们的地下组织被破坏的很严重，他们的方式更加隐蔽了，尤其是特务机构，只要我们活动，就会带来危险，郭春阳和白清琳两位同志遭到特务密捕，就是最为明显的例子。”
“香火店的事件发生后，我专门发电询问了上级，但上级给我的回复是，没有同志潜伏在敌人的军警宪特部门。从后续打听到的结果来分析，他有着很强的战术能力，当天晚上杀了多名特务，由此可以判断，他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警察、宪兵或者特务都有可能。”
“既然不是我们的成员，只能说这个志同道合的同志，是个不满金陵政府腐朽残暴统治，愿意主动帮助我们的热血青年！他既然选择暗中帮助我们，这样的方式虽然会导致情报传递不及时，或许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保护。”秦凤麟说道。
作为一个敌人斗争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他理解神秘人不和地下党组织直接接触的顾虑。眼下杭洲城的地下党组织，是被金陵政府军警宪特千方百计要抓捕的目标，这个人再有能力，也无法保障整个地下组织的安全，这样的大环境更不适合直接联系。
“是啊，如果这位神秘的同志能加入我们的组织，以他的身份和能力，对以后的工作肯定能带来极大便利，但眼下的杭洲城，我们是危机四伏，他和我们接触太危险了。”
“这也是件好事，至少在敌人的内部，有一位同志在时刻为我们盯着敌人的行动，关键时候，还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我们不能奢求他做得更多。”郭正弘说道。
做地下工作必须要有舍身精神，不畏惧白色恐怖和杀戮，但这不意味着工作非得采取冒险方式，更多靠的是智慧，能在敌人的内部潜伏并且战斗，这才是真正的智慧。
“你既然被监视了，敌人手里肯定有了你的照片，再在杭洲城待下去，对你的安全是很大的威胁，所以，趁着敌人的通缉令还没有在各个关口张贴，你立刻去沪市，马上就得走，会有新的同志来接替你。”
“这段时间，我们也要停止一切活动，切断和同志们的联系，进入蛰伏阶段，不动才是最为安全的。”秦凤麟说道。
“这是神秘同志给我的两根小黄鱼，我们只靠着唱片店的零散收入，根本撑不住，这两根小黄鱼能缓解很大的压力。”郭正弘拿出小黄鱼说道。
两根小黄鱼加起来兑换八十块大洋，听起来不多，但一块大洋能买到二十五斤百米，对杭洲城的地下党组织来说，这属于是雪中送炭的行为。
杭洲站驻地。
卢文洲神色很平和的听着常子杰，汇报这次地下党联络点失败的前因后果，对方的那点小心思他完全猜得到，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得不承认常子杰有能力有想法有行动，但结果决定一切，你的准备工作无论多么的天衣无缝，可联络点的地下党跑了，一切都化作泡影。
“来到我们杭洲站以后，你好像从来都没有把自己作为杭洲站的一员，需要高度保密这我可以理解，你立功心切想打个翻身仗，我也能理解，但我要提醒你，我作为杭洲站的站长，不管是行动科还是情报科，做出来的所有成绩都有我一份。”
“情报科和行动科，是杭洲站的外勤组成部分，对我来说是同样的重要，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姜浩声也不是我的什么人，你大可不必防贼一样的防着我，算计到这样的程度很没意思。”
“你把案件报给我，情报科再怎么争抢也是没用的，除非你们自己联合办案，或者是你们办不下来情报科接手，那又另当别论。可现在呢？情报科在联络点附近出现，这不能作为你失败的理由，杭洲城不是行动科的，也不是情报科的，谁都可以去。”
“既然你们没有抓住直接的证据，你的推测就不成立，我也没法为你们主持公道，这次行动失利的责任，只能你们行动科自己承担起来。”卢文洲淡淡的说道。
第54章 借刀杀人 一
性格有些暴躁易怒的卢文洲，没有因为行动科的失败而对常子杰大发雷霆，这也是有原因的。
首先，常子杰背后有复兴社的大佬做靠山，他不愿意轻易得罪，没到撕破脸的程度。当然了，作为二处的杭洲站站长，他也不怎么害怕外力干预，戴老板有足够的实力庇护自己人。
其次，不能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就撤掉常子杰行动科长的职务，毕竟对方刚来杭洲站没两个月，总部也不会同意的。杭洲站的行动科长一个被枪毙，一个被撤职，这对他和杭洲站来说都不是好事。
再有，他需要常子杰制约姜浩声，在杭洲站形成微妙的平衡，他不是没有怀疑情报科暗地里使坏，导致行动科的行动功败垂成，只是这种事没有证据，不能轻易下结论。
由此可见，能做站长的人，是何等的老奸巨猾！
“站长，我请求立刻通知警察局和宪兵，封锁出入杭洲城的各个交通要道关口，封锁火车站的入站口，利用我们拍到的照片，对来往人员进行严格的盘查，亡羊补牢，或许还有希望。”常子杰说道。
“晚啦，距离行动失败已经三个多小时，等你再安排人围堵，最起码也得一个多小时，你监视的目标，眼下不是出城就是找到地方躲藏起来，你想到的事情，人家也能想得到，不要小看地下党。”卢文洲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他躲在城内，我们发布通缉令，再出一笔高额的悬赏，他一定会暴露行踪的。”常子杰不甘心。
“那你就试试吧，我给警备司令部打个招呼，由警察局的各分局和片区，区县的保长和甲长，负责推动核查工作。”卢文洲说道。
保甲制度由来已久，曾经是封建王朝维护统治的手段，民国初年，这种制度几乎被取消，只有少数地方还存在这样的制度。但是随着金陵政府对地下党的围剿，这种制度再次被重视起来，在民国三十三年的十二月，由金陵政府的行政院向各省市普遍推行。
浙省是蒋总裁的老家，杭洲提前已经开始了保甲制度，由警察局作为这种制度的实施和管理者。
在村，基本形式为十户为甲，十甲为保，在城市则以每一个门牌为一户，同个一门牌内有两家以上仍按照一户计算，编为第几保第几甲第几户，设户长，户长由此门牌内各家互推一人充任。
警备司令部驻地。
“司令官，有个即将发生的重大丑闻，卑职需要向您报告，特务室和调查室的特务，想要谋害警察局长金瑞明！”韩霖站在办公桌前说道。
曹建东等人经过严密的跟踪监视，今天下午发现行凶者，已经潜伏在金瑞明外宅的附近，估计今天晚上就会采取行动，因此，他必须提前向宣铁武汇报这件事。
韩霖没有必要隐瞒宣铁武，恰恰相反，他是要利用宣铁武的力量，把地下党组织面临的最大威胁，一处的调查室和特务室，狠狠收拾一顿！宣铁武不是个好脾气的，他暴怒之下，加上手里攥着一处的尾巴，肯定逼着徐恩增要个说法。
最起码调查室和特务室的这两个主任，会受到严厉的惩戒，徐恩增想保都很难保住，性质恶劣无所谓，关键是被警备司令部揪住尾巴！行动队作为落实命令的主要参与者，也会因为这个案件，再度遭受警备司令部的抓捕，整个一处在杭洲的局面，顿时就混乱了起来。
敌人没有心思和精力再去关注地下党，这对地下党组织所处的环境，能起到一些帮助。
“杭洲特务室要暗杀金瑞明？他们这是找死！”宣铁武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上次因为杭洲特务室追查地下党，秘密逮捕了国立浙大的学生，导致警备司令部的处境很是被动，事态还没有完全平息呢，他们居然胆大包天，要杀杭洲市警察局长！关键问题在于，金瑞明能当上警察局长是他提拔的，也代表着他的颜面，一处的特务们，这是在狠狠的扇他耳光！
“卑职自从接受司令部巡查组的职责后，就命令下属对特务室的外勤力量和杭洲站的外勤力量，执行日常监视任务，便于随时掌握他们的动态。没想到，他们意外发现，特务室行动队私下联系了一个囚犯，这也引起他们的好奇。”
“经过调查，这个囚犯和金瑞明有夺妻之恨，还因为殴打金瑞明的缘故，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但他的刑期未满就被提前释放了。此人在金瑞明的外宅周围转悠好了几天，而行动队的特务就躲在一边盯着他，依照卑职的猜测，即便这个人杀了金瑞明，随后也会被行动队灭口的。”韩霖说道。
“就因为金瑞明靠拢了我们警备司令部，他们就敢使用这样无法无天的手段杀人，眼里还有国法吗？仗着有中党部的撑腰，肆意胡作非为，这些人全都该杀！可他们暗地里释放囚犯，就不担心事后被我们查出来？”宣铁武问道。
他不是怀疑韩霖的话，这么大的事情，韩霖绝对不敢对他说谎，只是他不敢相信，特务室和调查室有这么大的胆量，敢谋害一个警察局长，而且是京沪杭之一，杭洲市的警察局长！“如果我们不是提前侦知了这件事，谁能想到金瑞明被杀的幕后，还有一处的黑手？他们把人灭了口，来个死无对证，案件是很难查清楚的。我敢说，这个囚犯之所以能被释放，法院和监狱的手续，一定能够经得起我们调查，比如表现良好之类的理由，很难抓到他们的把柄。”
“法院对这个犯人的释放，或许根本不知情，是监狱提出的申请，他们只是循例同意减刑释放而已，但卑职敢说，监狱长肯定是一处的人。”
“司令官，为了金陵政府的声誉着想，这个丑闻是绝对不能被引爆的，而且一处有特殊的地位，警备司令部无权处置他们，上面也不允许事态扩大。一处和陈利夫局长的关系您也知道，把一处搞得太难堪，陈局长势必记恨，这对您将来的前途不利。”韩霖说道。
第55章 借刀杀人 二
警备司令部设有军法科，有权处理军队也包括宪兵的违法违纪事件，但对于调统局的特务犯罪，却没有权力处置。
调统局的每个处，都设有自己的监察科和监狱，对于违法违纪的人员如何处理，自己来决定尺度，枪毙监禁的权力掌握在处长的手里，这是蒋总裁给他们的特权。
当然，不管是戴立、徐恩增还是丁墨村，绝不敢拿着蒋总裁的信任当做肆意妄为的工具，那是嫌自己的命长，所有案件包括处理决定，都会给蒋总裁一份报告，但蒋总裁通常只看不说。
“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考虑，但是人家都打上门来，抡起巴掌使劲打我的脸，我要是不给他们点厉害尝尝，还以为我宣铁武是泥捏的，只会屈服于中党部的压力！”宣铁武说道。
换做别的事情，他确实不愿意招惹中党部的陈家兄弟，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他并不是害怕，陈家兄弟虽然位高权重，深得蒋总裁的信任，却没法把手伸到军队系统，这是蒋总裁的大忌。
“司令官，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既然提前发现了，性质虽然恶劣，但是阴谋却不会实现，为今之计，我带着宪兵把实施行动的人抓到，抓贼要捉赃，拿到他们的口供，然后逼着一处的徐恩增给您个交代，怎么着，徐恩增也得把这两个主任撤职查办。”韩霖故意说道。
“撤职查办？你还是太年轻，撤职是做给我看的，私底下再给个内部任命就是了，这样的事情徐恩增做得出来！他要是不枪毙两个主谋，我这次就闹到蒋总裁那里，我的脸也不是随便就能打的！”宣铁武咬牙切齿的说道。
金瑞明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