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吟柔在旁专注听着,声音忽的顿住,她偏头看向书砚。
书砚清了下嗓子,“公子都要过目检查,你别想着糊弄了事。”
他有意刁难,吟柔却极为认真的应诺,“我一定会好好抄完这些。”
书砚看着她郑重无比的脸庞,一时摸不着头脑,一定是她太会假装,不信她没有露馅的时候。
书砚又交代了一番,对吟柔说:“你在此好好抄,我晚点来拿。”
吟柔轻轻点头,送他门口,抿了抿唇说:“还劳你替我谢过三公子。”
书砚警惕地瞥了她一眼,他看她是想请公子饶恕她才是真。
于是敷衍点头离开。
吟柔也走回到书桌旁,仔细铺开经文,认真抄经。
……
书砚回到萧篁居,看陈宴清已经去了书房,便去到廊下守着,才站定,就听清涓的声音自屋里传来,“进来。”
书砚立刻往书房看去,公子明明在看账目,怎么还能注意到他。
不愧是公子。
陈宴清屈指轻点桌面,“这几封信替我送出去。”
书砚拿过桌上的书信,想起说:“晚棠院的人已经过去十方堂了。”
陈宴清头也不抬,只嗯了声。
书砚又道:“公子放心,我一定盯紧她,绝不让她偷懒。”
陈宴清终于抬起了一点目光。
书砚一拍脑袋,解释说:“昨夜我回来见公子屋里灯已熄,就没来得及说。”
“那宋吟柔竟然跟老爷告状,唆使老爷来问责公子罚她面壁的事,刚才还装模作样让我带她谢公子,您说,哪有人是这般嘴脸,装得楚楚可怜。”
陈宴清眉峰稍折,并不是为书砚的话而动怒,只是很显然,宋吟柔并没把他昨夜说得话听进去,自身难保还有功夫想着别人,何其可笑。
他已经能想到少女埋低着脑袋,只留一截脆弱纤细的脖颈,看似怯乖实则倔强,还要哭红眼咬破唇,泪懵懵的看着他。
陈宴清暗凝的目光融松。
到底年岁还小,有冒失但也不失真诚。
“依我看,公子还是罚轻了。”书砚说得义愤填膺。
陈宴清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依我看,你可以和青锋换个差事做。”
书砚顿时警铃大作,“公子可是嫌我伺候的不好。”
陈宴清无奈,“有功夫聒噪,倒不如去办正事。”
“是!”书砚唯恐自己真要跟青锋换差事,忙不迭拿上东西离开。
*
一连几日,吟柔都按时去往十方堂,这日正走在路上,柳知意自旁边的小径走出来。
“柳姐姐。”吟柔停步看着她。
“可算见着你了。”柳知意拉住她的手,眼里涌着担忧,“我养好脚伤想来看你,才知道你在十方堂抄经,想见都见不到你。”
吟柔抿了个浅浅的笑:“我知道柳姐姐关心我。”
柳知意紧着又问:“三公子可有刁难你。”
“没有的。”吟柔连忙摇头,其实这几日她都没有见过三公子的面。
而她在十方堂抄经,没有人打搅,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甚至觉得一日日过的太快。
“那就好。”
柳知意宽心舒出口气,与吟柔一起往十方堂的方向去。
“三公子为人和善,多半是因为触及了先夫人,才会如此。”
吟柔岂会不知,甚至于,三公子是在暗中帮她,她几番告诉自己,三公子帮助她是因为他的怜悯和心善。
可思绪却不受控制的将他往幻境中的那人身上联系,她这样太不应该。
“加之之前商会的事。”柳知意忌讳的没有再往下说,只道:“三公子那时虽没说什么,但把扳指都摘了,可见心中是有气,恰逢你这事,我看是无妄之灾。”
柳知意后面说的话,吟柔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抬眸直直看向柳知意。
“柳姐姐说什么?”
“我说你是无妄之灾。”
“不,不是这个。”吟柔目光纷乱,声音更是凝紧着,“你说…扳指?”
三公子指上,真的有过扳指……
柳知意微愣过,解释说:“你进府晚不知道,那扳指是商会的象征。”
吟柔被震惊的说不出话,只听见自己心口里砰砰的心跳声,扳指是三公子的,那幻境里的人……
吟柔瞳孔颤缩,会不会,根本就是三公子。
她第一个念头是荒谬。
这怎么可能,三公子如青松高洁,岂会深陷在那样的泥沼里。
可陷在黑暗里太久,彻骨的冰冷,让她只想抓紧这一点点的光,“那也就是说,五公子的手上戴的,其实是三公子的扳指。”
第12章 “父亲已经老了,不如跟着……
“这个么。”柳知意说着声音忽停,意味的不明看着吟柔,笑说:“倒也不是。”
不是?吟柔仿佛被泼了盆冷水。
“那…”
柳知意笑说:“此事说来话长。”
她抬眸睇望向不远处的十方堂,“不知不觉都走到了,改日再与你说。”
此刻吟柔所有心绪的都系在上面,“姐姐就告诉我,我也好避着些,万一日后一个不慎,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倒也是。”柳知意沉思点头,眼下闪着苦涩的挣扎,良久似下定决心道:“你若真是好奇,晚些就在花园假山下等我。”
……
十方堂里,沉檀香气缭绕,暖绒的阳光自窗棂照进厅中,布洒在满墙的经卷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澄意寂。
吟柔身在其中,却前所未有的心乱,执笔抄经的手反复握紧又松开,眼里似有千百种情绪在纠缠,纷乱不堪。
柳姐姐没有将事情说清楚,光是那简单几句,她已经不能平静。
不是她的妄想,三公子真的有一枚和幻境中一模一模样的白玉扳指。
她心头像被一只手攥紧的快不能呼吸,她一直以为五公子才是那个人,也是根本就是错了。
所以她在五公子身上感到的只有恐惧,却在第一眼看到三公子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吟柔握着毛笔的细指紧紧攥起,指尖传出的尖锐痛意让她有所冷静,三公子怎么会与她……
吟柔咬紧唇瓣,甚至羞愧到不敢再往下想,埋头对自己说,没可能的。
眸光彷徨泛糊,如同被困在迷雾里找不到方向。
“我就知道你要偷懒。”
陡然炸响在耳畔的声音将吟柔吓住,仓皇抬眸,连眼里的情绪都来不及收起。
书砚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拿过她面前书到一半的经文,“半日连一卷都没抄完,还抄成这个样子。”
宣纸半垂在空中,上面的字一笔一划乱得不像样
子。
吟柔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竟写成了这样,只知道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枚扳指,缠乱如麻。
“我这就拿去给公子过目。”
“别。”
吟柔心慌意乱,好像书砚拿在手里的不是经文,而是她不堪入目的羞耻心。
见书砚已经走到门口,吟柔跑上前,手紧紧把着门框,“你别给三公子看。”
书砚张口就想要教训,对上吟柔满是央求的眼眸,不知怎么话就说不出了。
他一边转开眼睛,一边提醒自己别被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给骗了。
“不告诉公子也行,今天将这些从新抄过。”
他本来也是吓唬她,公子哪有功夫看着些。
吟柔绷紧的神经一松,连连点头。
“晚些我来拿。”书砚说着越过她迈出门槛。
“等等。”
书砚不耐回头,吟柔眼神挣扎,犹豫再三才试探着问:“我听闻,三公子原本有一白玉扳指?”
明明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多不堪,可就像是绝境中的生机,让她本能想要去抓去,甚至等不到柳知意告诉她。
书砚听她提扳指,脸色霎时变得不好看,合着自己刚指责她两句,她就拿公子失势的事来提醒他。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书砚冷冷说:“别忘了我还要检查你抄的经文。”
吟柔懊悔自己唐突,回到桌边开始抄经,可无论她怎么努力让自己静心,写出来的字还是一塌糊涂。
写废了不知几章纸,才写了不到半卷。
眼看天色已经暗下,就快到她与柳知意相约的时候,她再写下去也不能心静,还是先过去,等知道了怎么回事,她也好回来继续抄经。
*
等吟柔去到和柳知意相约的假山旁,此刻天色已经彻底变暗,正是用晚膳的时候,丫鬟下人都在各个院子里伺候,四下无人。
柳姐姐不知到了没有。
吟柔心神不宁的朝两旁张望,转身的一眼,隐约注意到假山内的中空处有个模糊人影。
她眼睛一亮,想必是柳姐姐已经到了。
只是怎么在那里,吟柔蹙眉思忖,毕竟是忌讳的事,确实要避着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