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去往八角镇的途中需要穿过一片树林,而说起来很有趣的是这片树林正是江听晚第一次遇到时觅的地方。
  而更巧的是,这次他们到达树林的时候也已经入夜。
  “掌,掌柜的,”由于一路上太过聒噪被江听晚赶去驾车,长奎被江听晚赶到前面驾车,看着地上树影摇曳,饶是做了一车人心中也忍不住的发寒,“你有没有觉得这条路...有些眼熟啊?”
  边说边回头看试图得到安慰,可惜车上的景象让他觉得自己想多了。
  鸢时将安乐紧紧抱在怀里,正在和江听晚三人挤做一堆瑟瑟发抖。
  江听晚倒是搂着鸢时不假,就是整个脑袋却是缩在时觅身后。
  正端坐闭目养神的时觅掀起眼皮递给长奎一个无奈的眼神。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听着伸手窸窸窣窣的低语声,时觅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作为阎罗王的原神已经回归本位,但江听晚还是一如既往的怕鬼这件事让他着实有些疑惑不解。
  “我,我可听掌柜的说了,之前就是因为你走错路耽误了行程,”鸢时右眼微微撑开一条缝,声音颤颤巍巍:“这才半夜留宿林中遇到鬼怪,若非时大哥相助,险些就没了性命。”
  “这次不会又遇到....”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不许再说了。”江听晚瓮声瓮气的声音传了出来。
  眼看月亮越升越高,前方还是漆黑一片,只能看到路两边是无尽的树林,眼下正值盛夏,枝叶繁盛一阵风吹来四周都是沙沙声响。
  江听晚又向时觅身后缩了缩。
  正赶车的长奎注意到前面隐隐绰绰有些许亮光,像是有人家的样子,心中更是一慌,手中的马鞭差点掉在地上。。
  “别怕,往前走。”
  时觅沉稳的声音在夜色中让人心中安定不少。
  长奎咽了咽唾沫,赶着车继续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等到走进发现那是一排木屋的时候,长奎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这不是上次他和掌柜的住宿撞鬼的木屋嘛!
  他当时还吃了鬼留在屋里的吃食晕倒了,醒来之后看到时觅方才知道自己差点成了恶鬼的盘中餐。
  “好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先住在这里吧。”时觅跳下车打量着木屋说道。
  “时大哥....”长奎声音都在发颤,“这里可是...有鬼的。”
  时觅回过身牵住兀自只管闭紧眼睛的江听晚朝木屋内走,“有我在,怕什么。”
  长奎满眼羡慕的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这男人自带的安全感,他也想被牵手....
  不过也只是想想,他先是将鸢时和安乐领进屋,又将行囊搬进屋。
  好在木屋虽然之前见过鬼,里面倒还是干干净净,像是经常会有人来打扫的样子。
  “这屋里怎么越来越冷啊...现在可是夏天,”鸢时不安地看着周围,只觉得寒气逼人,又将安乐搂紧了一些,“别是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时觅看着因为害怕正源源不断释放阴气的江听晚,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木屋里的阴气连千年厉鬼来了也要退避三舍,更别说那些树林里的孤魂野鬼,只怕恨不得多生出双翅膀好躲的更快一些。
  这里此刻竟成了方圆几百里最安全的地方。
  看着屋内凑不出一个胆子的几人,时觅竟有些好奇,若是他们知道了江听晚是大名鼎鼎的阎罗王,会不会被吓得晕过去?
  其实有点期待。
  过了好一阵子没有任何异样发生,几人的心这才放回肚子李。
  江听晚连声嚷嚷要饿死了,招呼长奎将干粮拿出来几个人分别吃了一些。
  安乐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加之又赶了半天的路,此刻早就困的受不了。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在鸢时怀里打起了小呼噜。
  江听晚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亮怔怔出神。
  “我倒是没有想到,”时觅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堂堂阎罗王竟然怕鬼。”
  说完揉了揉快要翘起的唇角,即便他已经很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可笑意还是从眼角没少泄了出来
  江听晚看着他故作严肃的模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那,不是
  因为太害怕忘记了嘛,“她羞脑地用力点了点脚尖,“怕了十多年鬼,哪里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统管百鬼的阎罗王。”
  “对了,”时觅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你从小就能看到鬼吗?”
  江听晚望着月亮,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对啊,我小时候和老头住在城隍庙里,邻居都说是因为我的眼睛能看到鬼,爹娘嫌我晦气将我扔在路边,是老头见我可怜将我捡了回去。”
  “老头和我说,要不是有城隍爷庇佑,我早不知道被孤魂野鬼吃了多少次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等将来有钱了,一定要给城隍爷爷重塑金身。”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江听晚还双手合十对着虚空的方向拜了几拜。
  时觅似乎对江听晚从前的事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看到鬼是什么时候?”
  江听晚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五六岁左右吧,有一次夜里贪玩溜出城隍庙,遇到一只恶鬼朝我流口水,兴许是太害怕或者恶心,我当场就晕过去了。”
  “然后呢?”时觅继续问道。
  “哪有什么然后,”江听晚双手一摊,“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城隍庙,老头在床边守着我,他说正好有高人看到有鬼想吃我,这才将我救了下来。”
  时觅听完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想来倒不是有什么高人,不过是江听晚晕倒之后体内属于阎罗王的力量出现除掉了厉鬼。
  不过江听晚口中的老头似乎对她能看到鬼这件事并不意外,倒不像是平常人,他又是谁呢?
  “喂,”江听晚看时觅忽然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没什么,”时觅回过神朝着江听晚笑了笑,又问道,“那你后来怎么又开起酒馆了呢?”
  说起这个江听晚神情不免有些黯然,“后来老头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五年前一场病没挨过去,人就没了。”
  “因着老头活着的爱喝酒,我从小耳濡目染对酒倒是颇为精通,就想开间酒馆,正巧城里有人着急将铺子低价盘出,我得到消息后找了人从中说和,这才有了云水间。”
  说着说着江听晚觉得有些不对劲,盯着时觅反问,“认识这么久也没见你问过我以前的事,今天怎么忽然好奇起来了?”
  时觅似乎有些犹豫,思忖片刻后还是决定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他很是认真地看着江听晚,“为何总会又鬼想要害你?”
  江听晚看着时觅忽然这般严肃,似乎意识到他想说的事情有些不简单,“你想说什么呢?”
  “当年作为阎罗王的你无故掉入轮回井中本就是大事,”时觅回想着江听晚掉入井中之后的事,没有紧紧锁在一起,“我曾听闻崔判官等人派出众多鬼差前往人间寻你,却始终杳无音讯。”
  酆都城掌管凡人生死轮回,想要在人间找个人实在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何况找的还是阎王老爷。
  可十数年的时间一点音讯也没有,直到崔钰实在没了办法,寻到地藏王菩萨请他派出了坐下谛听这才找到了江听晚。
  江听晚却说自己没少遇到想要取她性命的恶鬼,阴间却一点风声也没有得到。
  这其中若说没有蹊跷怕是鬼也不相信。
  “你的意思是,阴界中有人想要我的命。”江听晚很快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惊疑不定地看着时觅,顿时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可还记得你与卞城王饮酒之后,”时觅没有回答她的话,“又是怎么掉进井中的?”
  江听晚双肩耷拉下来,很是沮丧地摇摇头,“作为阎罗王的种种我都记得,唯独这件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有人对她这段记忆做了手脚。
  “这个人倒也未必是想要你死,”时觅见江听晚垂着头,直到她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被相熟之人算计的事,忍不住安慰道:“兴许只是想让你离开阴间,方便他行事而已。”
  江听晚低着头没有说话。
  “现在你元神归位,菩萨也允了我护在你身边,”时觅还是第一次见江听晚这般失落,拦过她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不管是谁都不会有机会再伤害你了,所以不怕....”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肩头一沉,时觅怔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江听晚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竟是已经睡着了。
  时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轻手轻脚地扶着江听晚躺在地上,又脱下外衫盖在她身上,自己寻了旁边墙角处安歇下来。
  察觉到旁边的人离开了,江听晚侧了侧脑袋微微睁开眼,目光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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