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这可是邪物,”卞城王扒拉了一下几片碎骨,“修好了只怕反成祸端。”
“它是邪物,更沾染了那么多条人命,但说到底终究是个死物件,”江听晚眼神落在骨笛碎片上,声音有些发寒,“我要找的是将它做出来的那双手。”
“眼下要紧的是将骨笛修复好,才能送那些受笛音所惑的生魂回他们的本体,”她直起身对着卞城王深深一礼,“还请助我。”
卞城王和江听晚也算是相识多年,见惯了她大大咧咧的模样,如今被这一礼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酒瓶都差点扔在地上。
与此同时天上也滚起了闷闷的雷声。
“你我多年好友,我岂能不帮你,”卞城王手忙脚乱地将江听晚扶起来,又看了一眼桌上稀碎的骨笛,“只是这东西修复起来有些麻烦,两日后你来拿便是。”
听他爽快应了下来江听晚这才直起身,随着她的动作天上的乌云也四下散去,露出了上的血月。
卞城王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好险,差点因为收了阎王爷的大礼遭雷劈。
江听晚还惦记着在云水间昏迷不醒的鸢时,当下也不再耽误时间就准备返回海溪。
刚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卞城王的声音,“你好像很喜欢阳间那些人,参与太多阳间之事,是会沾上因果的。”
“我等身为神明,受了百姓香火,是因,”江听晚没有回头,声音有些空灵,“守护百姓,那便是果,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因果之中,又何来沾染。”
想起鸢时和长奎素日里与自己相伴的场景,眼中浮现出几丝笑意,“贪、嗔、痴、怒,或许他们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我确实喜欢那样的人,喜欢那样的人间。”
卞城王看着月光下江听晚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如果,我说如果,”他轻声低喃道:“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对不起我的事?”江听晚有些疑惑地侧过头,“既然知道会对不起我,又为什么要去做呢?”
“都说了是如果,”卞城王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苦涩,“而且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呢?”
天上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户将大殿分为一明一暗,江听晚和卞城王正巧各站在明暗之中。
“只是对不起我的话,多请两顿好酒,倒也不是不能原谅你。”江听晚说完抬脚就想要离开。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发慌,不想再听卞城王说下去。
“那如果对不起的是天下苍生呢?”卞城王垂下眼眸,紧跟着又说道。
江听晚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天边的血月,有些刺眼。
“我会亲手杀了你。”过了许久,一阵风带着回答传入了卞城王的耳朵。
他抬头看去,门口已经没有了江听晚和时觅的身影。
“不管什么时候,你果然还是这个样子,”卞城王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释怀,“不过也好。”
方才他看着江听晚,脑海中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他对着一身红衣的阎罗王正在说什么,后者却挥袖疾言厉色地打断了他。
“我们神明也要遵循天道轮回,你我身为好友,不要逼我亲自惩处你。”
卞城王收回思绪,收拾起桌上的骨笛碎片向内殿走去。
“对不起。”一声轻微的道歉隐入黑暗之中,无人听到。
江听晚和时觅两人马不停蹄地又从阴间赶回了云水间,看鸢时依然保持着入睡的状态这才放下心来。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时觅看江听晚面色有些发白,担心她灵力消耗过度,连忙问道。
江听晚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一个人默默走回房间,还不忘反手关上房门。
时觅见她想一个人呆着便也没有跟上去,若有所思地回到大堂招呼客人。
江听晚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握在掌心。
方才不是她不想回答时觅的话,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从枉死城出来之后,她脑中一直浮现出自己和卞城王争论的场景,可是丝毫想不起来因何事起了争执。
好像有人将她这段记忆封印住,不愿让她回想起来。
可又是谁能她身上下了封印呢?
江听晚想破头也没有理出思绪,索性晃了晃脑袋,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算了,想不通的事情也不要去想,先放一放,或许就忘了呢?
到了第三日,江听晚正靠在云水间门口招揽客人,就看到旁边巷子里伸出一只手不停地朝自己晃,一阵比划后见没有反应,又竖起手指勾了勾。
江听晚看了看熙熙攘攘地街道,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只明目张胆的手。
顿时有些嫌弃。
巷子里黑无常正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引起自家阎罗王大人的注意,正奇怪怎么毫无反应的时候,就感觉有人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干什么呢?”
吓死鬼了!
黑无常顿时窜起来多高,半空中回旋转身手都放在了剑柄上准备给身后之人致命一击。
然后就看到江听晚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大,大人,”黑无常落地的时候腿有些软,打了个趔趄,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原来是你啊,我以为有人偷袭,吓我一跳。”
江听晚眼中的嫌弃加深了几分。
“哦,是,是这样的,”黑无常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从怀里掏出个一支长笛,“卞城王说您托他的事情办好了,让我把这个给您。”
江听晚接过长笛,笛身上依稀还残存着曾经碎掉的痕迹,但也能看出来修复之人已经竭尽全力。
“替我谢过卞城王。”说完她又一阵风走了。
黑无常站在原地挠了挠脑袋,“大人最近实在是有些忙碌。”
海溪县衙,江听晚、时觅还有尚在午休就被拉起来的段灼三人盯着桌上修好的骨笛。
“现在笛子有了,谁来吹奏呢?”段灼用扇子掩住唇角,目光在另外二人身上不断巡回。
“你好歹也是读书人出身,没有学过吹笛吗?”江听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段灼双手一摊,“我倒是会吹笛,奈何那害人的曲子只听过一次,怎么反着吹奏呢?”
这倒也是,除了笛子本身,吹奏的乐曲也很重要,江听晚不免有些气馁。
时觅拿起骨笛在手里掂了两下,“不如我来试试?”
“你会吹笛?”江听晚连忙问道。
“接触过一些,不熟练,可以试试。”时觅将骨笛凑在唇边想,修长的手指压在气孔上吹出几个短暂的音。
一个人的手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呢...江听晚看着时觅持笛的手有些出神。
呸呸呸,关键时刻
想什么呢,她暗中掐了自己一下。
段灼奇怪地看着江听晚一时发呆一时皱眉不知道她怎么了。
试了几个音之后时觅双目微阖,一段笛音随着他手指的变化传了出来。
起初一听曲调有些奇怪,但仔细听下去却觉得心境愈发平和,就连外面的嘈杂的虫叫鸟鸣都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听晚和段灼才回过神来,见时觅正坐在桌前喝茶,骨笛静静放在一边。
“这样...就行了吗?”段灼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大人,大人!”府衙师爷唤着段灼就跑了进来,本来年纪大腿脚不好,进门还差点摔一跤,“那些昏迷的人,醒,醒过来了!”
“真的?!”江听晚心急之下也顾不得说别的,拉起时觅便跑了出去。
步履间比来的时候更急促了几分。
段灼心中也是一定,连声唤人随自己去醒来的人家看看。
枉死城中卞城王透过水镜看到了这一幕,袍袖一挥,水镜的画面渐渐隐去。
“欠你的这一次,我也算是还上了。”言语间他端起桌上的酒瓶,将里面的残酒一饮而尽。
第88章 我们去踏青吧!
“来,喝点水,”长奎将手中的茶杯塞进鸢时手中,“昏睡那么多天一定渴了,快润润口。”
鸢时握着茶杯,眼睛却有些担忧地向外张望。
“外面有小安乐招呼,你就放心吧,”长奎看出她在担心什么,安慰道:“姑娘虽然年纪小,人很机灵,干活也麻利。”
鸢时这才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感觉怎么样?”长奎有些担忧地看着鸢时。
“倒是没什么,就是感觉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还见到了.....”鸢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蹙眉仔细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记得了。”
长奎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破门而入的江听晚打断了。
“鸢时你醒了,”江听晚脚步一转,就绕过了长奎,“你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这里疼不疼?肚子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