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新欢(双重生) 第34节

  高公公过去通禀了,她才走过去。
  宋定沅正对着玉阑干,手揉着眉心,没看她。
  “酒醒了没有?”
  宋枝鸾像往常一样,在一旁暖炕上坐下,案上还有热茶,她端起来,没喝,“儿臣没醉,说的话也都记得。”
  “还在说胡话,你当真以为朕不会罚你了?”
  上一世,宋枝鸾做出绑架谢预劲的事来,也只被罚跪了几个时辰,她知道,只要不触及到宋定沅的底线,就如同他所说的,她会是他最偏爱的女儿。
  “父皇,儿臣不敢。”
  “朕看你敢的很,为一个戏子顶撞朕,忤逆朕,宋枝鸾,你简直不可理喻!”
  宋枝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闷声道:“父皇恕罪,儿臣只是年少慕艾,不知何罪之有。”
  宋定沅怒气丛生,“你姐姐和烟,如今已经做了母亲,而你还像个小孩顽劣不堪,朕……”
  他话未说完,就看到殿内铺设的毯子上滴落一个黑点,少女轻轻抽着鼻子,她梳着高髻,缀着松绿色耳坠,抬袖擦泪的时候,腕间露出红珊瑚手钏。
  那手钏鲜红如血。
  宋定沅面色露出一丝僵硬,话堵在口中。
  半晌。
  他拂袖,不再看她:“朕给你两个选择,一,嫁许尧臣,二,嫁谢预劲,你选一个吧,三日后给朕答复。”
  “不用三日后,父皇,儿臣现在就可以回答你,只要您给儿臣选的驸马不介意儿臣豢养面首就行。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儿臣是一朝公主,让喻待诏跟在身侧服侍也不为过,未来驸马若不介意儿臣心有所属,那嫁他也无妨。”
  宋枝鸾语气里还染着哭腔,嗓音颤着,说出来的话却能气死人。
  宋定沅深吸一口气,“朕看你是疯了。”
  “从今日起,灵淮公主禁足公主府三个月,非诏不得出。”
  宋枝鸾曲膝,站起离开。
  她双手打开门,微红的眼睛对上谢预劲的。
  谢预劲站在殿外,头发被风吹散了些,落在他的肩上。
  宋枝鸾视线从他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上移开,就像看到了无关紧要的人,迈步出去。
  但被落在她身后的男人却叫住了她。
  “殿下喜欢他什么?”
  宋枝鸾没有停下脚步,身旁的侍女已经为她撑起了伞,她走入雨里,砰砰的雨珠大颗大颗砸在伞面。
  “这与谢将军有何关系?”
  -
  宋枝鸾没有走成。
  几盏茶的功夫,园内已是暴雨如注,花草被雨水打弯了茎叶,侍女前去换伞,徒留她与谢预劲站在檐下。
  这条廊道并不算宽敞,好在宋枝鸾穿的是一件襦裙,可以和谢预劲保持距离。正欲挪动步子站更远些时,她忽的皱眉。
  要让也是他让。
  她是公主,哪有她为他腾地的道理。
  于是宋枝鸾站在原地,抓着袖口道:“你去那站着。”
  谢预劲自宋枝鸾出来,目光就一直凝着在她红润的脸上,看她充满生气地朝他挑眉,开口,他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在她看向他时亢奋,无意识走近。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骨骼高挑挺拔,脖颈脉络明晰,几步就将宋枝鸾的光挡住,她莫名感受到了某种压迫感,“站住,不要再过来了。”
  谢预劲听见了这句话,踏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他一直低着头,逆着光,神情看不分明。
  “就站这里,记住这个距离,以后见到本公主,请不要越过这个距离,谢将军。”
  宋枝鸾说完,转头看着殿外的大雨。
  檐下雨落不熄,过了许久,谢预劲的嗓音混在雨声里,含着些笑,意味不明的响起。
  “殿下与微臣相识数年,牵过背过,如今却想起避嫌了?”
  “为了那个伶人?怕他生气?”
  谢预劲很少提起从前。即使是在成婚之后,她爱拉着他回忆年少时光,他的话也很少。
  如今却主动提及,宋枝鸾觉得稀奇,但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从前,的确对他做过不少一厢情愿的事,如今不妨将一切都说清了,“这不一样。喻新词醋了是有些难哄,可将军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不等谢预劲开口,宋枝鸾就说了下去:“真正喜欢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珍而重之,放在台面上的喜欢,算不得什么。没遇到喻新词之前,本公主觉得你也不错,遇到他之后,本公主才知道真正的心悦是什么滋味。”
  宫女去的很快,拿了新的雨具便赶来,提裙的提裙,撑伞的撑伞,确认雨丝沾不到宋枝鸾身上的任何一寸,一行人方才离开御花园。
  独留谢预劲。
  -
  夜里宋枝鸾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到了谢预劲,不知今世是何时,醒来时被吓的浑身是汗,摸到手上的珠串,熟悉的豁口,宋枝鸾才安下心。
  睁着眼到天亮。
  宋枝鸾眼下微微乌青。
  宋定沅只说了不准她出府,却没禁止旁人来探看。许尧臣知道消息后,早膳时分便来了,彼时宋枝鸾刚写了一封信,托向葵带给宋和烟,稚奴将人好生送走了,方才请许尧臣进来。
  他一进来,便看见身着白衣的男人正在为宋枝鸾倒酒。
  许尧臣来之前仔细打听过喻新词,他在人才济济的梨园里也相当出色,专司琴乐,为人风雅温和。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会儿,语气透着些难以察觉的勉强,“殿下挑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宋枝鸾戳了戳眼尾,托腮,“本公主选的自然是不会差的,新词,把他手上的酒拿过来满上,每猜错这应当是许相当成宝贝疙瘩的百花酿。”
  喻新词微微一笑,替两人倒了酒,视线同样不着痕迹地掠过许尧臣,带上门离开。
  许尧臣坐下来:“如今殿下与喻待诏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我原想提些好东西来安慰殿下,可看殿下这闲致的模样,想来是不用了。”
  “用的,你能来看我,我心情舒畅不少。”
  朱窗半开,殿外梨树挑出新枝,枝枝上挂着半掉不掉的雨滴,落在湿润的泥土里,钻进窗缝的空气分外清新润肺。
  细雨斜飞,有些蒙扑在少女脸上,衬的她的五官更为夺目。宋枝鸾仰起头,向外呼吸了一口气,似是觉得头上步摇有些重,抬手将它取下,放在手上把玩。
  许尧臣平静道:“殿下不喜欢喻待诏吧。”
  用的是肯定句。
  如果说,谁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宋枝鸾觉得,便是眼前人了。
  她信任他,也怀疑过他的居心,甚至很久之前,还曾因为许清渠的缘故,迁怒过他。
  但生命的最后时刻,是许尧臣以命搏命,救下了她和稚奴。
  宋枝鸾没有隐藏的意思,“是啊。”
  “那殿下为何……”
  “小夫子。”她打断了许尧臣的话,招手示意他靠过来。
  许尧臣不解其意,靠近了,和宋枝鸾一起低着头注视着她手里那只凤凰展翅步摇。
  凤凰通体金黄,在她拨动下翠羽流珠滚动,发出阵阵清鸣。
  他耳畔听到一声:“你瞧,这些玉珠是不是极好?父皇冠冕上的垂帘也是这种玉。”
  许尧臣犹如当头棒喝,环视四周。
  宋枝鸾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收敛,她在公主府总是自在松弛的。
  “殿下,”确认周围没有人,许尧臣方才皱起眉头道:“玉虽好,却要用对地方。”
  “是啊,好玉一琢便成器,坏了髓的即便雕出花来也不堪大用。”
  宋枝鸾语气随意的像是谈论今日的早膳。
  许尧臣知道宋枝鸾再胡闹也会有分寸,可她在他面前竟丝毫不掩饰野心,他都不知是该庆幸她的信任,还是担心她天真受骗。
  她就没有想过,万一他是居心叵测之辈呢。
  宋枝鸾重生后就没想过绕着弯行事,时间于她而言十分珍贵,许尧臣是注定会站在她这一边的人,他越早知道她要做什么,两人的处境就越安全。
  他们在意的人也会越安全。
  今日只是让他有些准备,并非让许尧臣给出回应。
  他的情况不像她。
  他有尊敬的父亲,和善的母亲,还有许家托付于他的重任。
  但宋枝鸾知道,即使许尧臣背负的再多,他也会帮她。
  因为他上辈子已经在他们之间做出过选择。
  唯一不牵连到他的法子,只有成事。
  哪怕是在建朝以来第一次殿试,金銮殿内,面对天子与百官,许尧臣也没有陷入过这样久的沉默。
  -
  宋枝鸾在宵禁前送走了许尧臣,随即将玉奴叫去书房,坐下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查到可疑的人?”
  禁足虽是宋定沅的小惩大诫,但有些事也可以顺势为之。
  公主府里不干净,禁足了,有些事能进行的更隐蔽,也免得受人刺探。
  玉奴拿出一张信笺来,点头,沉声道:“有,这是照殿下的吩咐排查出的人。”
  宋枝鸾永远忘不了她临死前,隔着院墙的那遥遥一眼。
  忘不了那人身着公主府亲卫的夜行衣,蒙着脸,看上去正义凛然的眼神,手上那一柄弓。
  和贯穿了她与稚奴的箭。
  公主府上的亲卫,大都是从金吾卫调拨。而金吾卫里有近一半直接听令于宋怀章,宋枝鸾从前觉得,用着皇兄的人要更安全,毕竟如他所说,这座帝京,唯有他是她的血亲兄妹。
  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宋枝鸾接过,看向这份不算短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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