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20节
徐行冥思苦想:“他……是一个男人。”
“哦?”君川道,“这都只是外在表象。你没有对此人性情的评价么?”
“算是有吧。”徐行思索道,“感觉此人不太能沟通,讲话莫名其妙的,语速还很慢,相当费劲。记忆力不怎么样,还记错别人名字。不过也有优点,就是看似脾气很差,实则脾气很好。哦,这应该算优点吧?”
君川:“…………”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唇角的笑意僵硬了些许。
徐行关切道:“怎了?”
“……无事。”君川缓缓道,“这把剑的年龄很大了。应当不是现任三掌门手下铸造的,算是老古董。在它保护你之前,你需要先保护好它。”
真的假的?她还感觉挺趁手的呢。只是这把老古董为何会出现在她醒来时的屋子中?
啧。烦!事真多。
徐行道谢,将剑归回剑鞘,准备转身离开时,目光却不禁凝在了君川手旁的计都扇上。
那铁扇上的图案宛如活物,水也在缓缓流动,若是闲着没事,看这个都能看一炷香。只是,计都扇是“书”的兵器,既然他非死在第三人之手,那兵器就没有被夺走的可能,若是被人无意间捡到,在市面上流动,那书身死的消息早就该传出来了。所以,这把扇子应该不是传闻中的计都扇?但仿得可真够像啊。
君川注意到她视线,道:“感兴趣么?”
徐行:“当然。”
他执起扇的一端,遥遥递来,“这样看得更清楚些吧。”
徐行很不客气地将扇子接了,伸手触摸。
虽然落花游鱼仍在不断飘动,但手触上去还是纸的粗糙触感。以及,君川说“锋利”,其实也不算说错。一般的十六方扇子说是鱼尾骨,其实只是将扇柄打磨成鱼骨的模样罢了,这
扇间支撑的木骨却真如鱼刺般的寒凉锋锐,自纸间阴冷地探出些头来。毫无疑问,别说用力刺了,哪怕只将这扇子往人身上随手一丢,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戳出来几个血洞不在话下。
真是个和友善温凉搭不上丝毫关系的兵器……
徐行余光瞥见,君川不知何时又站在距自己五步之遥的位置,正安静地注视着她。
这距离对一个陌生人来说都算太远,更何况还是正在对话的二人间。从一开始便是这样,他连坐下都捡的是和她对角线的位置,就连方才递扇时,他的指端也只扣在扇柄的最末——差一点险险都要脱手了,仿佛千万个不情愿碰到她那样。
既不愿和她接近,又主动前来搭话,此人究竟想干什么?不矛盾么?
沉思间,徐行忽的感到指尖一凉。
她垂眼,发现扇中本在逐水游动的小银鱼好似雀跃又欢喜地自画中蹦出来,亲昵地吻了她手指一下。
第16章 石中火3我在这,谁会动手呢?
指尖发痒,徐行将手一缩,狐疑地看着那鱼。
“虽然看着有点不友好。”神通鉴捧脸道,“但其实很有几分可爱呢!”
徐行恍然大悟道:“它其实是足疗鱼么?”
神通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能不能?”
那鱼亲完就跑,害羞地跳回水里游来游去,当真活泼得很,徐行隔空摸了摸它脑袋,算是看了个尽兴,将扇子合起,还给君川。
在递过去时,她将扇柄攥得很深,只留下一小截能接的地方。若是不刻意避开,那么手指接触在所难免。而君川仍是淡淡笑着,并未伸手来接,而是将掌心展开——徐行和他对视片刻,松手,那把扇子便“啪嗒”一声掉到了他掌心中。
“……”
徐行一回座位,面对的便是将那一张奇臭无比的脸,以及阎笑寒带有三分尴尬的苦笑,两人之间的空隙已经足够再坐三个人。看来将也不是针对自己,她是平等的看不起任何人。
徐行也不知她在气什么。能坐法器已是很占便宜了,按照原先安排,三人可是要去挤玲珑车的。
玲珑车便是地上跑的法器,只不过是公用的,一块灵石便能从头坐到尾。正因如此,人也是非常的多,多到什么程度,据此前那个同门说,屁股不必找地方坐,自会有人在后面帮你端着。
她虽然对这些不太在意,但还是觉得自己屁股自己端,不用假手他人比较好。
怎料徐行尚未落座,将便在旁冷冰冰道:“待到了北地,我们便分道扬镳,自凭本事。”
“为何?”徐行道,“我们可是一队的。”
将:“没有规定必须要同进同出。况且,此事我自己便可解决。”
徐行挑眉道:“你已有眉目了?”
“自然。”将不耐道,“先去看那石雕里尚有没有……”
徐行:“人皮。对吧?”
将噎了一下,又道:“若是还有,便有可能是天灾。若是没有……”
徐行:“不管如何,先拿这个去找谈紫要说法。对吧?”
将又惊又怒地站起身道:“你竟通晓这读心之术?!”
徐行:“……”
阎笑寒:“……”
“我不会。”徐行笑眯眯道,“但是,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我与你心有灵犀。小将你觉得呢?”
“谁准你如此唤我?”将道:“你这——”
她说一半,后边两个字险险憋回去了。看来她也知道,不管在灵境还是在红尘,用这两个字都不合适。
徐行懒洋洋地挠了挠耳朵:“我这刁民,是吧?”
将:“你还说你不会读心?!”
阎笑寒在旁看了一整场小品,竟全然找不到能插话的地方。想和稀泥也找不到地方下手,非常之难受。
短暂对话之后,徐行算是初步摸了摸这两人的脾气。将人如其名,比炮仗还炮仗,目前尚不知为何对她如此不齿——徐行猜测是因为自己在与十锋论道时用了卑鄙手段,她眼里不容沙子,遂瞧自己不很顺眼。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九重尊……算了。罢了。真不想提。
至于阎笑寒,整个人总透着股淡淡的死意。宛如面团,就算欺负他,也宛如拿开水烫死猪。据说修真界医闹事故频发,也不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等等,又开始晕了。徐行一脸菜色地又往上面冲。
她上去时,君川待在原先她躺的位置,正垂着眼捻另一颗姜糖吃。那姜糖味道真不怎么样,也难为他吃得那么认真。君川见她又上来,也不意外似的,指了指另一端不知何时铺上的软垫,道:“不必担忧。再适应几次便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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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中,徐行的晕鹤症状还当真越发减轻,直至消失。
出灵境,至红尘,周边肉眼可见地喧哗热闹了起来,走街串巷的小贩挑担吆喝,时不时被人拦下,就这般当街杀起价来。徐行扒着窗口看,道:“人真是多。”
“那是自然。”阎笑寒向来让话掉在地上,“红尘别的或许不多,人绝对多……”
此前说到,双亲都是修者的“新灵境人”,是不必经由人体诞生的。灵境内有生机盎然的“莲池”,可供灵源活血结合,若成功,莲花合拢,十二月后,后代自会呱呱落地。然而,先不说两方得花多少的灵血、多少的时间、多少的心思,若是无缘照样没有结果,且孩子有没有灵根照样未可知。遂灵境内的孩子还真是少得可怜。
几人的目的地,便是狐守之地麾下的“紫兽庄”。
此地和狐族领地临近,在妖族未正式破世而出时便有渊源。狐妖顽劣爱闹是天性,偷拿纸笔、撕碎书籍、放走牛羊是常事,还尤其喜欢吓人。它们会用破绽百出的伪装,在深夜敲响村民的门,黑天下什么都看不见,一旦人让它进门,油灯之下,就会看见一张碧眼竖瞳的毛狐脸朝你桀桀邪笑。
不仅如此,村民在山中还时不时会见到美貌至极的少男少女,独自站在荒凉偏僻的地方,见人便咯咯笑着,问能不能去家里吃口茶。一旦询问其名姓,皆口称自己为“阿紫”——紫兽庄由此得名。
几人抵达之时,这小小村落竟是比其他地方还要热闹几倍。不断有外客自大门外匆匆掠来,街道上更是人流如织,像是正巧撞上了什么庆典。
有十几人正前拥后继地抬着一个高高的、像是戏台的木台子,上头坐着一尊巨大的神像,好似在游神。旁边的人远远遇见便会回避开,然后在门口放一株不知是什么的草药。神像虽然看似宝相庄严,却藏不住腮边两抹胡须,显而易见,这台上坐着的是一只狐妖——也可以叫做狐神。
神牌上写的是“胡三姑娘”,再走近一些,神台上还有小字刻录的轶事。
书接上回。若是村民真让狐妖进门了,那便等着家畜不翼而飞吧。但,凡事也有例外。
曾有个村民实在是心眼大如漏斗,她不仅把狐狸放进门了,甚至还把狐真当成自己素未谋面腿脚不便的二姨,好吃好喝地放家里伺候了半月,说什么都不肯让人帮忙。据说狐妖离去之时满屋霞光,那人回首一看,床榻下留了十两黄金、一筐鸡蛋,还有一张糊满墨汁的字条,上面写着:
【你丫瞎吗!!!】。
嗯。这便是胡三姑娘的生平美谈了。不过说实话,这当真算是美谈吗?
街上其他人也有许多戴着狐面具的,混入其中,相当热闹。但徐行已经看到很多个狐面具之下还是一张毛脸的了,不由感叹,还当真是人妖其乐融融啊……真是想不到的场景……
那么,她要如何找到狐族族长呢?
“和妖厮混得这么亲密,当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嫌活的太长。”将皱眉道,“那些石雕现在在哪?”
徐行回忆道:“应当还放在河滩上吧。怕不小心又给磕坏了,村长早先便派人围起来了,也无人敢靠近。”
将道:“真是奇了。人都没找到是谁杀的,外面倒已经庆祝起来了?”
“这石雕已经是数月前发现的了。此后一直没再出现过类似的东西。想来是个极为稀
少的事件。“阎笑寒熟练地打圆场道,“也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君川缀在她身后五步,并不发言,目光偶尔扫过,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这么大一只在这里,将和阎笑寒作为小辈不便发挥,一直都在等他说话。然而,他在非跟徐行独处的场合里却宛如哑巴一样,基本不怎么主动开口。偶然几次被叫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名字是在叫他——如果演技可以评分,那徐行会给他一个十分。十分颜值分。
是懒得装还是不太需要装?不会到这了就把她刀成片片鱼了吧?
“我们分头行动,如何?”徐行停下脚步,斟酌道,“小将去看石雕,阎笑寒去询问知情者具体经过,我,机动。天黑之时再到这里汇合,有意见吗?”
阎笑寒答道:“没有。”
“你激动什么?”将道,“更何况,有意见。你凭什么安排我的行动?”
徐行倒是无所谓:“那我去看石雕也行。”
将道:“你不想我去,我偏要去。”
她转瞬便刮风似的没影了。可见办事还是很利索的。阎笑寒走之前还对余下二人笑了笑。
街上游神的祭台过了个拐角,又是一阵欢声雷动。
人都走了。
徐行看向君川。那人正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目光打量着街上游人野狐乱作一团。
她向后几步,和他并肩,一齐看向这热闹景象。
半晌。
徐行不动声色地道:“大街上人很多啊。在这里动手,不是很容易吧。”
“嗯?”君川这才回神似的,施施然将笑挂上,道:“我在这,谁会动手呢?”
徐行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把剑抽出来,也笑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