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5节
“……”
天外忽的传来几声铃动,愈发急促接近,应是有人来访。徐行刚把想去翻垃圾桶的手收回,就有一青铜色的小童立于她面前,唇角咔嚓两声,僵硬开口道:“占星台——四掌门——召——”
这铁小童应该是专做杂事用的,平时吃点灵石就行。它额头上刻着个星阵,代表占星台属下……四掌门秋杀是占星卜卦专精,还兼任各种奇怪玩意儿鉴定打假,跟她这个剑修八竿子打不着,是有什么事?
徐行动身前,终于想起来问了神通鉴一句:“你说,四掌门找我什么事?”
剧本里有这段吗?
神通鉴的声音却陡然犯了虚。
“这……怎么会……我……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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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风徐徐拂过山岗,自空荡又昏暗的大殿内转过一圈,出来时便带上了彻骨的寒意。
这大殿立于穹苍门内最高、最远僻的九重山巅,高高在上,如一座能纵观全局的瞭望塔,然而若有人看到其中,便会觉得,这更像一座封闭的无边牢狱,满地便是陈腐的冰冷气息,即便内中有万贯财宝,也无人会想要踏足。
殿内殿外一个人都没有。灯没有、人没有,只有从未使用过的各色灵器陈饰孤独地站在角落里,连灰尘也没有。最中央,一汪寒潭也一般死寂,来来去去的风也无法在其之上吹起一丁点涟漪,只有风声,似哀哀的低语。
窗前,有人正融在这死寂之中。
月光也不想在这满是腐朽气的地方停留,只路过一瞬,便失了踪迹。
那人的肤色比起白皙更添一分死气,毫无血色,甚至隐约有些发灰。眉目清艳,且冷且郁,有种非此间人的微妙异域感。这张冷清到有些死气的面孔在那月光的一瞬照耀下,仿佛堆满了经年不化的霜雪,眉眼唇角都被坚冰冻住,无法做出任何与情感相符的表情——或许在日复一日的无味生活中,他已经失去了名为情感的东西。
他正在向外看。
视线的落点,是漆黑一片的碧涛峰。
突然,耳边诡异地送来一道声音:“她来了。”
“……”
连九重尊这般的修为都能瞒过,不经允许就朝他传音的人,天底下还活着的应该没几个了。
而且都和他关系不怎么样,不可能千里迢迢来到穹苍。所以究竟是谁,目的为何?
正常人都会产生如此的疑问,但那人仍是毫无反应。
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那声音幽幽道:“她这次真的来了。”
仍是寂静。
那声音不过等了几瞬没有回应,便被激怒了似的,声嘶力竭起来:“我说!她来了!那个女人!她来了!那个能改变一切的人!她真的真的来了!!这次绝对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和你预想中一样。徐行啊,你不是见过她了吗?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相信我啊,我知道这世上的一切!我说的都是真的!!!”
“……”
“寻舟,你还记得自己本名叫寻舟吗?!几百年了,能知道这个名字的不多吧?还不相信我吗?寻舟你说句话啊!!”
在诡异声音莫名其妙的嚷嚷声中,寻舟终于收回了目光,下一瞬,刀光剑影声凭空响起,那道声音霎时消失,干净得仿佛未曾存在过。
在重又复返的死寂中,空中浮现出一册书页,有金笔在其上缓缓记录:“第三万四千六百二十三次。”
抹杀,自称为“系统”的心魔。
第4章 穹苍见闻4卷王属性大爆发
徐行骑着铁小童赶到占星台时,已经快子时了。
为观星象,占星台立在山巅之上,没有房顶,只有四根长短不一的巨柱直立于地。一轮巨大的圆月悬挂在半空间,祭台便如一个盛满了月光的圆盘,地面嵌着汪巨大的水镜,星月之象能可清晰地浮在镜上。
这地方深夜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众面目憔悴脸色蜡黄的同门见到她,眼睛艰难地闪出些光芒,又很快黯淡下去了,俨然是累到已失去八卦的能力了。
难怪占星台的人鲜少能见着,他们的作息和常人是反的,日出而息,日落而作,虽说修士不睡觉只是累也不会死,但长年累月这么下去……
“喔,找到了。”徐行顶着四面八方的视线,习以为常道,“黑眼圈最重那个就是四掌门吧?”
四掌门秋杀有一头鸡毛掸子似的发,根根向上反翘,看
着还挺“虚假繁荣”,捏一捏估计只剩那么一小撮了,徐行有点手欠地想上去攥一把,但是她忍住了。
就是这什么表情?她哪又得罪人了?两人没见过面啊。
“难道,”徐行惊道,“我翻垃圾桶被她撞见了?”
神通鉴:“……你什么时候翻过了?!”
秋杀:“谁让你骑童子过来的?你自己没腿吗?下来!”
原来是为这个。徐行悻悻下来了,一边说着“四掌门好”,一边递过去一块奇形怪状的小石头。
秋杀:“这什么?”
“有点像星星。”路上捡的,徐行乖觉道,“送您。”
秋杀冷静道:“……你在找打?”
“……”
虽然没有好感度条,但徐行看出来了,四掌门讨厌石头礼物,下次换送别的看看反应。
她习惯性地看了眼属性面板,秋杀的等级和玄素是一致的,但血量少了一截。这很合理,预言这种能力太过超脱现实,极易影响平衡,所以需要削弱其他地方……徐行猜测,武力值应当也不会太高,因此想打死自己得多费点力气。
只是,这大半夜的,把她叫过来做什么呢?
秋杀气呼呼地带着徐行进了间密室。这间密室广阔到瞧不见边际,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四处杂乱无章地堆放着东西,地上全是写着各种草稿图画的废纸,还有几个茭杯。徐行踮着脚尖在后头跟着,生怕踩到什么,就是注意了脚下,就很难注意脚上,不小心把突然停下的秋杀撞了个趔趄,顿时四掌门的表情更可怕了。
石墙上悬挂着不少珍奇灵器,灵气浓郁到几乎化雾,在朦胧之中,秋杀指着一处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那里是空的。徐行老实道:“什么也没有。”
“那就对了。本来是应该有的。”话没说两句,秋杀的怒气便熊熊燃烧起来了,“那里原本放的是九重尊早年取得的东海鲛珠,压制着整个占星台灵器的存在。现在它不见了。整个峰头灵器乱飞,打晕了我不少徒儿,直到刚刚还乱得像一锅粥!”
那还不赶紧趁热喝了?徐行稀奇道,“不见了?穹苍内还有贼么?”
“除了它原先的主人,没人能够拿走它。”秋杀道,“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还要什么头绪?既知道是谁拿的不就结案了么?徐行跟她大眼瞪小眼,道:“被师玄祖拿走了?”
“九重尊只有离开穹苍才用得到这东西。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他要下山了,他要出关了!”
秋杀每说一句,就离她更近,险些要贴到她面前来,怒气冲冲地戳着她脑袋道:“尊座多少年没动静了,为何突然做下如此决定?有什么让他想离开这里?你知道这有多危险么?!思来想去,还不是因为你!!”
徐行:“……”
不可能吧!她能有这么厉害?况且危险的是别人吧?!
“掌门,你先冷静。”徐行狡辩道,“这是巧合。怎可能是因为我?要是被人暗恋就能让师玄祖红着脸下山躲避,那无极宗早派一马车男女老少过来了!”
秋杀:“所以你终于承认了?竟存有如此亵渎长辈之心,逆徒!我今天就要替玄素清理门户!”
“掌门息怒——啊!……咦,不疼。不是,这是误会!等等,先听我说……对了,我还揪了根花,送您。啊啊啊啊!疼!!!”
秋杀原本便是最年轻的掌门,虽没有长辈架子,但完全不想听人说话,并且脾气相当差劲。
打过之后,便要开始解决事情了,她把那几个东倒西歪的茭杯拿起来,蹲在一旁,烦恼道:“不论怎么掷杯,尊座都毫无反应。”
徐行蹲在她身边,虚心发问:“掌门,这是什么?”
“向尊座发问,大半会得到回应。只是我看到鲛珠消失后掷了半天问缘由,尊座完全没动静。”秋杀烦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太不吉利了吧,徐行不解道:“人又没死,直接敲门问他不成么?这边去九重峰都不要半柱香。”
秋杀:“……闭嘴!你以为我傻么?”
她又满面抓狂地找起东西来。这次被翻到的是一尊小小的红鸾琉璃像,现下红鸾像上光华流转,熠熠生辉。
徐行道:“掌门,这又是什么?”
“红鸾星。”秋杀之前应当已确认过了,再次看见,面上还是浮现出惨然神情,“九重尊的红鸾星动了。”
红鸾掌姻缘,动了也分好几种说法。动得这么厉害,不是孽缘说不过去了,通常情况下,要么纠缠别人,要么被纠缠,现在情况显然是后者。
这也太诡异了。徐行斜睨道:“连长辈被窝里的事也要管……”
“闭嘴!”秋杀恨不得一指将她鼻子戳进脑门里,“所以说就是因为你!”
“掌门,怎么叫就是因为我了?”徐行叫屈完,想到什么,喜道,“那正好,来来来,赶紧帮我也测一下,证明我的清白。”
秋杀又咆哮起来:“得历代掌门才能测,你当过掌门吗?你算哪根葱,又是哪条蒜!还在这嬉皮笑脸!!”
“……”
两人大半夜的闹了一通,各自都有点累,徐行是因为没来得及睡觉,秋杀则是因为忙着处理这堆不知还会变得多大的烂摊子。
“九重尊不能下山。”秋杀站起身,语气沉了下来,终于将那点掌门气度披回了身上,不容置疑地用指尖点了点她,“所以,该下山的是你。”
这可是正中下怀。要不是玄素盯得实在太紧,徐行早就恨不得当即滚下山去了。
“你知道我叫你过来,不是闲着没事骂你一顿。上次你在无极宗闹了那么大个笑话,现在门内有几个还想让你上阵?必须得比一场,才能名正言顺。但很不巧,这次内门弟子里有不少黑马,说实话,我对你也……”秋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坦白道,“毫无信心。”
徐行对自己还是颇有信心的。
秋杀抱着臂,食指一下一下点着,琢磨道:“选拔是三掌门在管,我没法帮你拿到优胜,也不可能让你作弊……”
要那么麻烦干什么,徐行莫名道:“您直接跟其他掌门商量,找个理由把我赶下去不就得了?”
“少废话!”秋杀怒道,“本来就有规定,无重大过错不得将门人逐出,你当谁都跟我一样不讲理不守规矩?!”
“……”罢了,徐行道:“那您怎么就认定我会输?”
“不是‘认定’——”
秋杀望向她,漆黑的眼瞳微微一缩。在这须臾之间,徐行感到自己的灵台像是被“嗡”地敲了一声,掠过快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恍惚。而后,秋杀笃定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是看到了。你被十锋打败了。好惨啊,被打到飞起来,半天没有落地。”
徐行:“……”
有这能力怎么没看出来我不是原装货?净在那算谁被谁打到飞起来,谁红鸾星动了,谁谁又被谁锁喉了?玩狼人杀时不查人的预言家是多么可怕的搅屎棍,她算是彻底明白了。
“掌门,咱们不如算点有用的吧。”徐行随口道,“比如,师玄祖要是真下山了,会有什么后果……”
她说到一半,便停嘴了。因为观秋杀难看的面色就能知道,她算过了,要么没算出来,要么下场比被打到飞起来还要惨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