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钢鞭再次袭来,叶北枳看着直击面门而来的钢鞭却不闪不避,转过头看向镖局众人。那边已经倒下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镖师,剩下的人被围在锦衣卫中间负隅顽抗,就连吴老爷子也正在薛铁匠的攻势下苦苦支撑。
  长风镖局真的完了。叶北枳心里想道,也许这女人说的对,如果没有自己,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不会认识方定武,不会来到镖局,也不会…遇上池南苇。
  “叶少侠——小心!”远处的吴老爷子见叶北枳正看着自己这边,全然不顾袭来的钢鞭,忍不住出言提醒,手中铁枪朝着这边奋力一掷!
  叶北枳心里一紧,眼睛骤然睁大。
  “砰!”耳边传来铁枪和钢鞭碰撞的声音,叶北枳眼里却看到,吴老爷子朝自己这边掷出铁枪后,胸口立马便吃了重重一锤!
  吴长风感觉自己被击中了,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鲜血从口中不由自主的喷了出来,然后自己腾空了。他低头看去,看到自己胸口整个被打得凹陷了进去,骨头被打碎有的插进了肉里,有的飞了出来。
  看来这次是真的要死了…有点不甘心呐,还未看到南苇嫁人…吴长风视线模糊了,他努力的抬起头来,看到了正呆呆看着这边的叶北枳,吴老爷子想抬起手来,却只有手指动弹了一下,他想让叶北枳替他给孙女带句话,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太阳下山了,吴老爷子眼睛里倒映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是一片绚丽的金黄。吴老爷子好像笑了笑,闭上了眼。
  天黑了。
  叶北枳嘴唇微张,眼睛一直看着吴老爷子直到他死去。叶北枳觉得心里酸酸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斗篷女子也出奇的没有攻击,此时说道:“呵呵…看到了吧,多好的一个老头啊——为了救你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我猜他一定不知道他救的人是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哈哈哈哈——”
  “闭嘴。”叶北枳头也没回的说道,径直走向吴老爷子。
  “你说什么?!”斗篷女子大怒,她大概没想到都这个局面了定风波还敢这样和她说话。
  叶北枳却像没听到似的,根本没理她。
  “我在问你话!”女子钢鞭一挥,抽向叶北枳背后。
  “啪——”钢鞭击中皮肉的脆响带起一阵血雾。
  叶北枳一个踉跄,却又站稳了身形,继续往那边走着。
  “不知死活——”女子再度挥鞭狠狠抽了过去,叶北枳被抽得一下跪倒在地,然后站起来继续走着。
  叶北枳走到吴长风跟前,缓缓伸出了手。手指在颤抖,有些畏缩不前。吴老爷子脸上全是鲜血,胸口血浆还在往下流淌,一只手扭曲着摊在地上,一只手
  放在小腹上。
  叶北枳不知道伸出手来能干什么,但他觉得触摸这位老人的身体也许能让他找到一个答案,能找到一种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身后有劲风呼啸而来,叶北枳知道是攻击又来了,但他没打算躲了。叶北枳跪在地上,把手颤抖着伸向老人的尸体,像是在朝圣。
  “定风波——去死!”薛铁匠的大喝从身后传来。
  叶北枳的手就与老人只差了一丝丝距离,然后被打飞了出去。
  叶北枳倒在地上,看着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的老人,终于失去了意识。
  “这小子莫不是疯了?”薛铁匠踢了叶北枳两脚,确定他晕了过去,然后转头对女子说道,“打他不躲也不避,就是个活靶子。”
  女子瞥了薛铁匠一眼:“这样还不好么?免得再费一番手脚…”女子低头看着叶北枳:“倒是没想到这老头的死对他打击这么大,早知道直接杀了这老头
  就省事多了。”
  “谁?!啊——”
  “敌袭——”一声厉喝传来,锦衣卫那边突然起了骚乱。
  斗篷女子和薛铁匠急忙转头看去,月色下不停有身着劲装的蒙面人从墙头窜出。
  “锦衣卫办案!什么人敢在此作乱!”女子钢鞭挥向一名黑衣人,黑衣人被打得倒飞回去。不过这也吸引了一众黑衣人注意,瞬间所有黑衣人都朝着斗篷女子这边扑了过来!
  这些黑衣人身手都不弱,女子和薛铁匠措不及防之下被围攻一时颇为狼狈。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斗篷女子率领着锦衣卫终于是占据了主动,远远的却听一声尖啸传来,然后所有黑衣人便同时跳出了战圈,翻墙的翻墙,逃跑的逃跑,不多时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斗篷女子无名火乱冒:“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些人到底是哪冒出来的?!”
  “定——定风波!”薛铁匠突然一把抓住了斗篷
  女子,惊骇欲绝,“定风波不见了!”
  “什么?!”斗篷女子瞪大了眼睛,“那些人…”
  “大人…”一名锦衣卫千户走上前来,低声喊道,“刚刚那些人抓住了几个…”
  “抓住了他们有什么用!我要的是定风波!”女子大声骂到。女子喘了喘气,终于稍稍平复了心情,才又开口问道:“抓住那几个人问出什么来了吗?有什么线索?”
  “这…”这名锦衣卫千户额头冒汗,“这些人明显都是死士,一被捉便当场自尽了…”
  “什么?!那你跟我说什么!”女子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过…不过还是有个线索。”千户连忙说道。
  “嗯?快说!”女子挑了挑眉头。
  “这些人全都是…阉人。”
  “…阉人?”女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咬牙切齿的念道,“一群杂碎…东厂!”
  第45章 伤,记忆,马家村
  那天夜里。长风镖局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将嘉定州半边天都映得通红。整个镖局内无一人生还,全都随着这场大火被付之一炬。
  夜色下的官道上,方定武提缰驻马,拨转马头望向嘉定州的方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茫然。
  池南苇从睡梦中惊醒,连忙摸向枕边,待摸到唐刀才心安下来。她将刀紧紧抱在怀里,侧头望向窗外,月光迷人,池南苇怅然若失,一丝泪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长风镖局终究只成为了一片废墟,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了文书上的寥寥数字,成为了一件故去之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渐渐不再提起它,直到将它彻底忘却。但对有些人来说,它却是记忆深处的一道伤疤,总会在夜里伴随着阵痛袭来,提醒着它的存在。
  叶北枳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小屋里,
  是一间里屋,门帘就在不远处,屋子不大,墙角还散落着几袋红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中药味,身上盖着棉被,叶北枳揉了揉脑袋,撑着床板坐起来,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低头看去,胸前裹着层层的纱布,显然自己在昏过去这段时间被照料得很好。
  床头整整齐齐叠着一身麻布衣服,有着几个补丁,不过却很干净。
  叶北枳坐起来发了一会神,然后穿起衣服从里屋走了出去。前屋比里屋大点,但也大的有限,叶北枳撩开门帘一走出来,入眼处便是一个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此时她正坐在门边打盹,旁边摆着一个药罐,在火炉上咕噜冒着热气,药香就随着热气飘散开来。
  屋子里陈设简单,一面床,一个柜子,墙边立着一个木质的架子,上面摆放了一些锄头镰刀之内的农具,然后就是一个瘸了一条腿的桌子,瘸的那条桌腿下垫了几块石头。叶北枳没有打扰打盹的小姑娘,自顾自的在屋里转悠,不时拿起一把农具打量着。
  “啊——你,你醒了?”小姑娘不知何时醒了过
  来,一眼便看见了叶北枳,语气有些吃惊。
  叶北枳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啊!我的药!遭了遭了…”小姑娘在药罐边手忙脚乱起来,一边忙着还一边埋怨着叶北枳,“你都不说叫醒我,药都快糊了…”
  “这是哪?”叶北枳打断小姑娘的絮叨。
  “这?这是马家村。”小姑娘头也没回,随口答道。
  叶北枳点了点头没了回应,半晌才又问道:“…我昏了多久?”
  “三天吧…嗯…算上今天该四天了。”小姑娘掰着指头算着。
  “我怎么会在这?”叶北枳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我怎么到这的?”
  小姑娘转过头诧异的看了叶北枳一眼,说道:“你这人还奇怪,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你不是被你朋友送来的吗?你朋友还给了爹爹好多银子嘱咐我们好好照料你来着…不过你怎么会伤那么重?”
  “…朋友?”叶北枳愈发疑惑了。
  “是啊,他说是你朋友,看衣着好像还是大户人家哩…你不会是失忆了吧?”小姑娘抬眼望着屋顶,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对了——你朋友还给你留了信的。”
  小姑娘熄灭了火炉,把药凉着,走到床边翻了起来:“我找找…我记得爹爹好像是放在这边来着…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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