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也正因此事,明尘引咎辞去镇魔殿殿主之位,彻底归隐。
查察判官当年也曾参与过这一战,闻言后终于是脸色大变,道:“你是北方鬼帝!你不是早该死在蜀州剑阁了吗?!”
北方鬼帝,位列镇魔殿三十六大执事第十一位,仅次于转轮王,实实在在的人仙高手。
端木玉慢条斯理地掰开查察判官扼住自己喉咙的手指,轻声道:“贺牢山一战之后,尘叶大真人接替自己的师叔明尘大真人成为新任的镇魔殿殿主,镇魔殿的主要方向也从青尘身上转移到昔年的剑宗首徒公孙仲谋身上,在九年前的那场蜀州追杀中,陆续有八位大执事与公孙仲谋交手,活下来的屈指可数,恰好北方鬼帝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在此事之后没回镇魔殿,而是投效了我们暗卫。刚才老判官问我还有什么后手,这就是了。”
客栈掌柜,或者说曾经的镇魔殿大执事北方鬼帝桀桀一笑,“查察,识时务者为俊杰,做个决断吧。”
查察判官并不如何惊慌,因为他早年在草原时得到过一桩巫教异宝,可以用替身来金蝉脱壳,故而他一边暗自运转四肢百骸内的游散气机,一边拖延时间,不动声色道:“北方鬼帝,你曾经救我一命,此等大恩,没齿难忘。不过你身受重伤,就算曾经是人仙境界的高手,如今已是被公孙仲谋打落至鬼仙境界,甚至不惜让端木玉毁去一件异宝才能出手偷袭得手,现在的你对上殿内高手结果如何,你最是心知肚明。若是我投效暗卫,你护不住我,我怕是见不到明年的太阳。”
北方鬼帝阴冷道:“若是你不投效暗卫,那就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查察判官故作沉思犹豫之态拖延时间。
片刻后,查察判官已经勉强聚集起足以催动异宝的气机,他正要催动法宝,忽觉后心处一阵剧痛,然后周身气机开始迅速溃散。
这一刻,客栈内寂然无声,只剩下外面呼啸的风沙声音。
查察判官看不到身后北方鬼帝的表情,却看到了端木玉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然后他在临死前听到了北方鬼帝的话语,“查察啊查察,老夫就算跌落鬼仙境界,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不了从前是真的,比你还是绰绰有余,你以为自己的那点小手段能瞒得过老夫?老夫好心好意送你一条生路,可你却偏偏不走。也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老夫只好成全了你。”
北方鬼帝推开渐渐失去生机的查察判官。
徐北游望着这一幕,手足发冷,头皮发麻。<p>
第二十九章 复姓公孙名仲谋
端木玉转而望向徐北游,轻笑道:“我刚才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珍惜。”
徐北游默不作声,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天岚剑。
北方鬼帝一双诡异的碧绿眼眸,让人不敢对视,桀桀笑道:“年轻人,你不过是三品修为,在老夫面前一个回合也走不上,不如请你师父出来,我们好好谈谈,说不定还能有你的一条活路。”
徐北游刚要说话,就见北方鬼帝脸色剧变,一把抓住端木玉的肩膀向后掠去,直接以自己后背撞碎客栈的墙壁,瞬间置身于外面的滚滚风暴中。
不过任凭风暴如何肆虐,都难以侵袭两人身周三丈之内。
端木玉阴沉问道:“怎么了?”
北方鬼帝如临大敌道:“刚才楼上之人弹指化剑气,境界几近人仙境界。”
端木玉的脸色略微缓和,双袖抖了抖并不存在的尘土,轻笑道:“徐北游的那个师父,还真是个高手?难怪这小子有恃无恐,北方鬼帝,这人具体是什么境界?”
北方鬼帝脸色不太好看,沉声道:“鬼仙之上,至于是人仙境界的什么阶段,没有真正交手之前,还不好说。”
端木玉脸色微微凝重起来,嗯了一声,道:“我倒是有点好奇,到底是哪路高人,竟然敢趟这滩浑水。”
客栈内。
老人背着剑匣,带着知云,沿着楼梯缓缓来到一楼大堂。
此时的客栈中,除了徐北游三人外,只剩下还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娘子,以及一行惶然失措的暗卫。
老人环视一周,最后望向掌柜娘子,平淡道:“掌柜娘子,酒劲差点。”
掌柜娘子看来也不是寻常人等,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仍是怡然不惧,姗姗走出柜台,扶起一张被打翻在地的长凳,然后坐在上面,轻声道:“先前是奴家看走了眼,不识真人,若不是公孙先生刚才那一手弹指作剑,奴家也不敢肯定在九年之后还能再见先生。”
老人语气略微上扬地哦了一声,问道:“掌柜的是北方鬼帝,那掌柜娘子你又是谁?”
掌柜娘子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略带陶醉之色地眯起眼,像一只慵懒的猫儿,不过神色中却是带着淡淡哀伤,开口道:“当年镇魔殿先后派出八位大执事在蜀州追杀剑宗首徒公孙仲谋,最后只有一人重伤返回镇魔殿。”
老人故作惊异道:“掌柜娘子是不是算错了?老夫当初明明只杀了五个镇魔殿鹰犬,应该是有三人逃回去才对。”
徐北游瞪大了眼睛。
老人此言无疑是默认了自己的确就是剑宗首徒公孙仲谋,剑宗末代宗主上官仙尘的嫡传弟子。
掌柜娘子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客栈内弥漫起似有似无的甜腻味道,凄凄惨惨戚戚道:“有两人逃了,他们借着公孙仲谋的无匹剑气入体,强行斩断自身与命灯的联系,伪装成身死假象,然后改头换面,本想就此远离这些宗门之间的厮杀纷争,过些太平日子,却不曾想没过多久就被暗卫找上门来,无奈之下只能投效于暗卫门下。”
公孙仲谋收敛了脸上的多余表情,没有说话。
掌柜娘子收起香囊,凄然说道:“实不相瞒,奴家原是镇魔殿大执事赏善判官,与北方鬼帝正是当年那逃走的二人,当年蜀州之事,实是迫不得已,非是出自本心……”
公孙仲谋忽然出声打断她的话语,“有些甜了。”
女子脸色猛然一僵,然后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脸,“公孙先生此话何意?”
公孙仲谋嗅了嗅,平静道:“你的桃花瘴,有些甜了。”
女子的脸色瞬间雪白一片,再没有半分血色。
桃花瘴,牡丹中众多花主们的招牌手段,专杀一品之上的高手。
可就像许多华而不实的招数一样,这些鬼蜮伎俩,对于真正的高手并没什么大用。
客栈外。
北方鬼帝和端木玉站在已经渐渐变弱的风沙中,望着客栈,心中各有计较。
在北方鬼帝看来,随着镇魔殿高手的大批介入,再加上又死了一个查察判官,西北已经不是久留之地,此事之后要尽早离开,最好是直接返回帝都,那里是朝廷的地方,也是道门唯一不敢明目张胆伸手的地方。
而在端木玉看来,西北是一潭浑水,而且这滩浑水还有继续混浊下去的趋势,混水才容易摸鱼,自己未必不能在西北捉到一条大鱼。如果说父亲的权位是自己进入朝堂官场的敲门砖,那么现在他就要为日后平步青云铺垫足够多的踏脚石。
双方的想法显然是背道而驰,事实上两人在心底都不会看得上对方,北方鬼帝觉得端木玉不过是个依仗父辈权势的纨绔,而端木玉则将北方鬼帝看作是自己父亲养的一条狗。
风沙呜咽,北方鬼帝猛然抬头朝客栈门口望向,杀意凛然。
端木玉也随之举目望去,悚然而惊。
只见三人走出客栈,一男、一女、一老。
老者居中,背负剑匣,手里提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女子头颅。
北方鬼帝望着那颗头颅,眼中绿光闪烁不定,喉咙间发出嘶嘶哑哑的低吼声,垂在身侧的双手更是握而成拳,青筋暴起。
就像一只弓起身子的虎豹,随时准备扑杀出去。
公孙仲谋将手中的女子头颅丢到北方判官身前三尺处,平淡说道:“九年前没杀掉你们,九年后补上。”
端木玉脸色阴沉地仿佛要滴出水来。
北方鬼帝缓缓弯下腰去,双手微微颤抖地捧起女子头颅,神情扭曲,嘶哑道:“公孙仲谋!”
九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九年前的蜀州剑阁一战,他差一点就要死于公孙仲谋的剑下,只是公孙仲谋在他体内打入一道无生剑气后,自负他已经是必死之境,便没有继续追击,这才让他觅得一线生机,一气掠出百里,最后晕厥在了阴平山间。
是她拖着同样的重伤的身子从阴平把他背了出来。
九年的时间,不管是逃离镇魔殿的掌控,还是后来不得已投入暗卫麾下,两人一直是相依为命。
不曾相忘于江湖,只是相濡以沫。
北方鬼帝本以为这种相依会一直延续下去,却不曾想她竟是死了。
就在今天,先于自己一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