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血液都变成蓝色,冷透了。
伊洛里的喉咙缩紧,艰难地发出气音:“你说的都对,我是一个品行低劣的自私鬼,欺骗你还利用你,我接受你的所有指控。”
他设法直视狄法,面对那双他一直害怕的蓝金异眸,“但如果、如果我真的爱你,如果我遭到内厄姆的勒索时向你说明一切,你会帮我吗?”
狄法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伊洛里答案。
奇异的是,伊洛里并不觉得出乎意料,“你不会帮我,相反,你会劝我放弃索菲娅,因为她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而如果我为此离开你——我不知道,你可能会把我关起来,直到我屈服为止。”
狄法紧紧地咬着牙:“至少我不会欺骗你!”
“但那有什么意义,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爱,”伊洛里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如果我能就因为你安慰几句,说不能把戒指给我,我就可以接受这个命运,还能笑着庆幸起码能够遇到你,那我的父母呢?我也能这样告诉爸爸妈妈,说索菲娅不会再回家了,说我们已经永远地失去她了吗?”
“我也希望我能做到这一点,我真的希望我可以。”伊洛里颤声着说,“对,你对我很好,你给予我一切我从来不会说想要的事物,它们很好,我挑不出错的好,可是我能怎么回报你。”
“我只要你爱我。”什么回报,我跟你索取过什么了,你怎么能贬低我的心意一文不值。
理智至上的蓝血人说爱,向感性多情的红血人求爱,任凭最天马行空的罗曼小说家也写不出这么荒诞的桥段,可这场景切实地发生了,只是它没有任何一点浪漫喜剧气息,而是充满不敢置信和不堪的狼狈。
从未有过的愕然出现在狄法脸上。
伊洛里避开狄法的眼睛,轻声道,“你现在捉到我了,送我进监狱或者随便你想要怎么做,我再没有任何事可以辩驳的了。”
回避,就是不爱。不仅不爱,他甚至从来没有尝试去爱上狄法。
狄法忽然对伊洛里笑了一下,笑得很好看却令人毛骨悚然,妖异的黄金瞳缩成一道惊悚的细线,“把你送进监狱,然后你就能离开我?”
在伊洛里惊骇的眼神中,狄法的阴影笼罩住了他。
“我知道你害怕我,我一直都知道,红血人的你总会用一种类似畏惧的眼神看我,虽然你一定没有自觉,但是我看出来了。”
“想离开?”狄法再度冷笑一声,“现在你的恐惧成真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再踏出这个城堡一步。”
他的自尊被刺痛得厉害,几乎让他难以分辨到底是不甘心在作祟还是黄金热在支配他的言行。
第65章
狄法垂下眼, 见伊洛里微睁大了眼睛,惊慌地看着他。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是海伍德苍老的声音,“老爷, 赛门少校此时已经到大厅内, 等待向您汇报戒指的搜寻结果。”
“进来。”
在狄法的允许下, 海伍德开门进来了,他依旧像沙皮狗一样耷拉的脸,幽沉的眼睛, 任谁都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狄法冰冷地说:“海伍德,你留在这里看着他,直到我回来为止,不要让他离开房间一步。”
“遵命,老爷。”
狄法摔门走了。
门关上时轰然一声巨响,仿佛命运的法槌敲下,敲定了伊洛里的结局。
海伍德站在门口,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伊洛里投去一个眼神,就当他是空气一样。
伊洛里也不说话, 看见桌上有杯好像没人喝过的水,拿起喝了一大半, 觉得喉咙没干得那么厉害了就又重新躺回床上。
他不是休息,而是在集中精神思考离开的方法:他现在太虚弱, 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 逃出灰铸铁城堡的可能性为零,而等他完全好起来之后,能预见狄法会安排好几个士兵时刻跟着他, 那样也不行,最好是等恢复好了一些就行动起来,一次尝试不行就多试几次。
伊洛里不对现在的处境感到绝望,一个意志过分坚韧的囚徒是关不住的,只要一刻没被宣判死刑,他的越狱计划就一刻难以终止。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什么?”伊洛里望向突然说话的老人。
海伍德走近了,拉过椅子坐下,他从来没有做出过这么出格的行为,显然丢失卡斯德伊之戒对他的打击也很大,以至于他都不想再给伊洛里保留最基本的体面。
海伍德的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摆在身前。
他如同一株半枯萎的老树,身上散发出一种近似死寂的枯朽气息,“你不知道,卑劣的红血人,你不知道你毁了一个最古老、最高贵不可攀的家族,它拥有百年尊荣,流传坚不可摧的精神和传统,最鼎盛的时期共有二百二十一个族人,无一例外都出色卓越,跟随在帝王身边,成为支撑亚瓦尔帝国最坚实的支柱之一。”
他一字一顿地说:“老爷或许会原谅你可耻的偷盗行为,但我永远不会。”
卡斯德伊之戒是卡斯德伊的立身根本,现下狄法失去了戒指,他将再无力量守护卡斯德伊,更不要说复兴家族。
伊洛里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说不了任何话。
他摸摸自己裹缠了厚厚一层纱布的胳膊,他知道那底下有一个由铅弹穿出来的血洞。
伊洛里平静道:“好吧,我猜你现在肯定很可惜那颗子弹没有射进我的脑袋里。”
海伍德从来都不喜欢他,现在这种态度也完全不令人意外。
“我并不可惜,你死了,只会成为主人放不下的心结,你要活着,这样主人才能够看清楚你的真面目,然后厌恶你。”海伍德表情冷酷,说得像是已经见到两人分道扬镳那一幕。
伊洛里觉得不对:“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海伍德没回答,而是从内袋里掏出自己的怀表,看着上面一格格向前走动的秒针,他面无表情道:“从现在开始,你有一刻钟时间,从侧楼梯下去,去往厨房那条路不会有一个仆人,厨房门没有上锁,运输车等在门外,车上的马夫不会注意到有谁坐上了自己的车厢。”
伊洛里几乎立刻明白了海伍德的意思,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要让自己离开这里。
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以至于伊洛里来不及迟疑,脚已经先一步下床。
他寻找自己的靴子、外套,以最快速度穿上。
在要开门的时候,伊洛里听见海伍德说,“伊洛里·亨特,你让卡斯德伊彻底失去希望,不配再留在这里。”
伊洛里顿了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老人佝偻的背影,然后走了出去。
听着门开了又关上,海伍德坐在黑暗中久久没有动弹,手里的怀表秒针一刻不停地“嗒、嗒”转动。
……
许是海伍德的安排,伊洛里的出逃之旅轻松得不可想象,没有卫兵搜查,没有拦路问询,毫不起眼的运输车一路摇摇晃晃将伊洛里带到了锡铅城内一条不起眼的小巷的巷口。
伊洛里下车时,车夫叫住他,并且递给了他一大一小两个袋子,大的里面装了治伤的草药,小的里面则是满满的铜币。
“这是什么意思?”伊洛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车夫:“这里面是阿尔管家给你准备好的路费,有多远就到多远去,别被爵爷找到,也别再回来了。”
海伍德做事细致入微,生怕伊洛里遇到困难就反悔回来,所以早早预备好了足额的钱给他,甚至还都是些面值不大、不会引人觊觎的铜币。
伊洛里身上没有钱,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带,所以他没有推脱便收下了这两个袋子。
等运输车离开后,伊洛里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正睁大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他,准确地说是盯着他身上缠满的绷带看。她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怪人。
“你好。”伊洛里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小女孩像被吓到一样往后缩到了墙角后边,没过一会儿,她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头出来,但伊洛里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女孩失望地踢了旁边的石子一下。
……
伊洛里没有立刻搭火车回家找自己的父母,而是去车行租赁了一辆马车,沿着乡道南下,往王城去,一路上他都让车夫避开沿途的大城市,走走停停,一半是为躲开狄法可能会有的搜寻,一半是为搜集有关内厄姆的情报。
即使明知道希望渺茫,但他仍决定去找内厄姆,问他拿回自己应有的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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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级妓院奥罗拉今晚又是宾客盈门的一晚,柔媚的调笑声合着乐声勾勾绕绕地传出来,听得来红灯区寻欢的男人骨头都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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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都一个死样,不管高还是矮,瘦还是胖,长得丑陋如猪还是有点帅气的,只要手里有点钱都想要寻一个温柔乡。所以我的好姑娘们,你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使劲掏空他们的钱包,给他们点颜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