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里连查纽卡大学没有的标本都备齐了。
  安德烈对伊洛里的反应很满意,笑嘻嘻地说:“就说你会喜欢的啦,是不是很棒!”
  伊洛里心想:怪不得有钱人抢破脑袋都想把自己的小孩塞进公学,这么丰厚的学习资源都够供出来一个三星魔法师了。
  安德烈拉着伊洛里继续往里边的回廊走,一边说:“这些都不算什么,还有更好的呢,我带你去看。”
  安东尼就在后边推伊洛里,催促着:“快走快走。”
  当三人走过拐角,迎面走来一个小男孩,脸上还有未褪的婴儿肥,只是跟稍显稚嫩的外表不符,他一头金发梳得板板正正,穿的不是校服,而是带红棕色格子条纹的猎装,头上戴一顶花色相近的软呢猎鹿帽,跟周遭清一色黑白灰的衬衫加校服一比,俨然一只爱出风头的小花孔雀。
  伊洛里忽地觉得自己被安德烈拉着的手紧了一下。他低头望去,只见两个孩子原本兴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反感的东西。
  “怎么了?”伊洛里问。
  安德烈努了努嘴,很不屑,“啧,晦气的傻子也来了。”
  傻子?
  伊洛里一脸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
  男孩刚一走近,安德烈就捏着鼻子用手扇风,“我就说怎么突然这么臭,原来是臭屁鬼‘保罗’来了。”
  说着他还表演欲大爆发地翻了个白眼,好像真被熏到要晕过去。
  保罗·马歇尔本来还埋头整理着自己前口袋里的手帕,一听这戏谑的调子,抬头看见是不出意料的卡斯德伊两兄弟,脸顿时更黑成锅底。
  他皮笑肉不笑,“哟,这不是我们的‘笨蛋兄弟二人组’吗,好久不见了啊,安德烈,回家反省那么好几个月,这下能认全34个古大陆语字母了吗?可不要又当堂被伯顿老师点名,答不出来惹得全班同学发笑。”
  安德烈“嗤”一声,双手抱臂,讥笑道:“再怎么文盲,也好过某人连小女生都跑不过,一摔倒就哭得一手鼻涕,哭着喊要妈妈,真不知羞。”
  保罗·马歇尔的面容染上愠色,把丝绸手帕扯得都变形,气急败坏地说:“住嘴,卡斯德伊蠢驴!”
  他气得浑身哆嗦。
  伊洛里轻轻拉了拉安德烈,低声问道:“这孩子是谁,你们怎么闹得这么僵?”
  安德烈斜眼瞥保罗一眼,满不在乎地答道:“他姓马歇尔,保罗·马歇尔。”
  这个姓氏一说出来,接下来就不需要任何解释了。
  姓“马歇尔”,能够入读学生皆是权贵出身的名门公学,又有底气跟黄金族裔的少爷呛声,整个帝国数遍,伊洛里能想到的就只有跟狄法·卡斯德伊一向政见不合的大宰相。
  “他是……内厄姆大宰相的小儿子?”
  伊洛里都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报纸上看见这新任大宰相作为皇室代言人发表的演讲,内厄姆·马歇尔不能说像他的历任前辈一样谋虑深远,也不能说手腕强硬,有力地为帝国扫除了外交障碍,但奇就奇在他深得皇帝信任,只不过短短的七年光景,就成为宫廷新贵,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正处于最有底气的时候,对作为老牌贵族的卡斯德伊,确实有不低头的资本。
  第35章
  保罗这时抹了一把脸, 抬起头,冷嘲地说:“拙劣的挑衅可激怒不了我,反倒是你们, 这次要是再惹祸,就算你们那‘了不起’的舅舅再开更多的金矿、有更多珠宝, 也得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毕竟, 大家谁不知道你们一个是草包, 一个是什么都不会的傻子,连五加五的算数都算不清楚,脑子里只塞满肌肉。”
  安德烈怒道:“喂, 保罗·马歇尔,你的舌头要是不想要了,我帮你割下来怎么样!”
  “嘴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男孩唇红齿白,但吐出来的话却比淬了毒的尖针还阴毒,“卡斯德伊已经堕落成暴发户,你们舅舅就是个浑身铜臭的铁公鸡,所谓的黄金家族迟早会在他手上完蛋, 连带你们都要从这公学里滚出去,一辈子当个在煤炭堆打滚的打铁匠, 跟你们祖宗一个样。”
  安东尼和安德烈的脸彻底阴沉下来。
  宰相府邸的教育真是出乎意料的无礼。
  伊洛里听了这种奚落,也不由得紧皱起眉头。再怎么在朝堂政见不合、针锋相对, 教小孩说这种完全就是为了侮辱人的话, 也实在太过分了。
  即使没亲眼见过内厄姆·马歇尔,伊洛里也对那个总是一副正直慷慨的模样在人前演讲,亲吻婴儿又慰问老人的大宰相留下了非常恶劣的印象。
  保罗还想接着说, 安东尼却猛地像颗炮弹一样冲出,瞬间就冲到保罗的面前,揪着他的领子,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这个娇贵的小少爷的脸上,“臭嘴!臭嘴!再说啊,你今天死定了!”
  这发生得太快了,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拦住安东尼。
  安东尼的拳头极重,一拳下去砸断了保罗的鼻梁,鲜血四溅。
  “啊!!”保罗痛得尖叫起来,猎鹿帽从他的头上掉下来,被安东尼踢得老远。
  他可怜地想要挣扎,但他的力气根本比不上天天挥铅棒的安东尼,只能被按着单方面殴打。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疯子从我身上扯开啊!”保罗声嘶力竭地喊仆人。
  仆人们脸色都白了,慌张地走近,“哦不,保罗少爷!”
  伊洛里忙上前挡住他们,“站住!两位身份高贵的绅士正在公平决斗,你们想干什么!”
  亚瓦尔帝国崇武,不禁止私人决斗,两个身份相当的男人在有无法调和的分歧时,几乎都是通过最原始的暴力来解决的,而这种决斗神圣得决不允许第三者的干预,否则不公平取胜的一方将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保罗憋红了脸,“唔!这不是——”
  他想说这是屁的公平决斗。
  安东尼捂住他的嘴,保罗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伊洛里冷冷地看着还想动的马歇尔家仆从,警告道:“少爷们打架,你们敢碰安东尼少爷一下,狄法公爵有无数种说法让你们上审判席!”
  这是虚张声势,但现在马歇尔家人多势众,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加两个小孩,不搬出狄法的名头,肯定要吃亏。
  男仆们不敢动了,面面相觑,只是给宰相当差,可不意味着他们就愿意冒着要上绞刑架的风险都要帮娇纵的小少爷解围。
  “上审判席?”一个很轻蔑的呵笑声响起,黏稠得让人想到流动的污水泥浆。
  “我倒想知道一个卑贱的红血人有什么资格威胁马歇尔家族的仆从,攻击马歇尔的血脉呢。”走过来一个约莫有四十七八岁的男人,他魁梧且胖,像一个大型水桶,穿着色彩繁复到夸张的长袍,眼底下方有浓重的黑眼圈,眼角有密麻的笑纹,可以看出来他应该经常笑,但此时嘴角却是阴沉地下压。
  内厄姆·马歇尔走到瘫在地上的小儿子旁边,“保罗,快站起来。”
  “你看你,这像什么样子,连个架都打不赢,真为马歇尔这个姓氏蒙羞。”
  保罗不可一世的孔雀样子被彻底打蔫,格子纹猎装皱巴得像菜干,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成鸡窝,更显眼的是他挨了好几拳的眼窝,此时淤青已经黑紫。
  “父亲……”保罗委屈得不成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但又死死咬着下唇忍住了。父亲不止一次说过厌恶他总哭哭啼啼的模样,太软弱太无能,简直不配马歇尔之名。
  保罗揪着内厄姆的衣角,指着安东尼,道:“是他趁我没有防备先动手的。”
  伊洛里不着痕迹地把两个小孩都拉到自己身后,说:“宰相阁下,是您的小马歇尔少爷侮辱卡斯德伊是暴发户,失礼在先,两方都有过错,即使赔礼道歉,小马歇尔少爷也要道歉。”
  内厄姆阴森的小眼睛剐过安东尼和安德烈,再到伊洛里的脸。
  内厄姆不自然地抽了一下嘴角,“呵,红血人。”
  如此蔑视,就像在看一只要被踩死的阴沟老鼠。
  “居然要神经质的红血人做奴仆,卡斯德伊也是到头了。”
  伊洛里皱起脸,说:“我身体里流着的红色的血,影响不了卡斯德伊的繁盛。就算雇佣再多红血人,狄法公爵的才干也足够再支撑卡斯德伊起码三十年的辉煌。”
  区区一个微不足道的红血人,居然敢顶一国宰相的嘴。
  内厄姆往前走了一步,伊洛里的心弦顿时紧绷起来,即使面前人是笑着的,他依旧觉得阴冷穿透了脊背。
  伊洛里把小孩抓得更紧,如临大敌地盯着内厄姆。
  气氛焦灼到一点即炸,点燃火的是本该在开会的狄法。
  “内厄姆,你对我的顾问有什么意见吗?”
  伊洛里的左肩一沉,接着就是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自己头顶响起。
  “哦,原来是狄法公爵来了,您日安。”内厄姆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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