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伊洛里顾不得什么隐藏身份,他只知道自己会被掐死,惊慌地说:“不,别这样,我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狄法听不见伊洛里的声音,感知中只有喉结、舌骨、在皮肤下鼓起来的颈动脉,鲜活又滚烫的,如同蚌壳里的珍珠,吸引住他全副心神。
  幻觉蛊惑着狄法,低声道:要更多、更多,将稀世的珍宝据为己有。
  “嗬!”伊洛里发不出声音了,眼睁睁看着狄法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底下,将他钉在地上,揉捏各处皮肉,在胸口、腰腹都留下深深的指痕。
  这甚至称不上抚摸,只是单方面的施虐,伊洛里疼得生理性的眼泪都逼出来。
  狄法继续往下摸,似乎很快就要摸到一些敏感部位,伊洛里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发现对方眼神是溃散的,沉重又滚烫的气息喷洒到他脸上,让他的脸皮也跟着一并发烫。
  伊洛里绝望地意识到: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否则狄法会要了他的命。
  “松手……”伊洛里的呼吸声都变了形,急促得如咽下点燃的星火,混乱中,他摸到自己口袋里的钢笔,尖锐的什么东西都好,只要能让他摆脱这个困境。
  他咬掉笔盖,没有一丝犹豫地将锐利的笔尖扎向狄法。
  然而就在这时,狄法恰好掐住伊洛里腰侧的软肉,粗暴的揉捏中,指甲甚至刺进了伊洛里的皮肤。
  伊洛里痛得失了准头,笔尖没扎到狄法,反而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
  完了,我要死在这里了。
  望着身上高大的狄法,“会死”的想法在伊洛里的脑海中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狄法却停了下来。
  他握住伊洛里受伤的手臂,带着奇异的神色靠近那汩汩流血的伤口,“呼。”
  铃兰花蜜味道的血液甜香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吸引了神志不清的狄法,他像是被一朵盛放的花迷惑了的兽。
  伊洛里屏住呼吸,惊愕地看着狄法低下头舔了自己的血——
  湿热粗糙的舌苔刮过皮肤,像一把硬毛的刷子,刷过的地方泛起痒痛,激起他的手臂起鸡皮疙瘩。
  狄法神情专注得像是在享用珍稀的盛宴,一点一点,他舔净那些腥红,嘴角沾的血色令他苍白的脸也染上些许温热的色彩,如同餍足的吸血鬼。
  这平静很细微,但在某种程度上同样抚慰了伊洛里,他竭尽全力控制住想要抽手的恐惧,轻声着:“不要咬,很好,轻轻地舔。”
  话音未落,伊洛里短促地叫了一声,“啊。”
  狄法尖锐的犬牙刺到他的伤口,不痛,但很惊悚。伊洛里觉得自己如狄法餐盘里的肉排,狄法切割红肉,也将他切割得七零八落,全数吞进喉咙。
  “……le”狄法说。
  “你在说什么?”伊洛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清楚狄法说的是“好冷”。
  狄法全身发烫,却叫着冷,他害怕得不行,却要安慰狄法冷静,这简直是再黑色幽默不过的对照。
  伊洛里按捺着恐惧,就像安慰一匹焦躁不已的狮子一样抚过他的后背,缓声道:“你放开我就不冷了,会好起来的,所以放开,好吧。”
  狄法还在说着胡话,“必须是我、必须……卡斯德伊……责任。”
  “重振家族荣光”就如同刻进了他的骨子里的执念,就连黄金热,都无法抹除这个执念。
  伊洛里抚开狄法汗湿的刘海,“是的,家族是你的责任,但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现在闭上眼睡觉吧……”
  在伊洛里轻柔的语调中,精神因黄金热而过度激昂的狄法似乎受到了某种感染,他缓缓地在甜蜜的花香中闭上了眼睛。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是如此惊悚,伊洛里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确定人不会再醒来,伊洛里用全力推开狄法,飞快地打开锁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中,伊洛里忍痛捋起了衣袖,看见自己划出来的伤口,长至三英寸,还在微微渗出鲜艳的血。
  他简单地用清水清洗了一下伤口,等它自然结痂。
  伊洛里把木制钥匙、大辞典连同剩余的木料都扔进了壁炉中烧成灰烬。
  看着刚露出一抹鱼肚白的天空,伊洛里的心情十分忐忑,他不知道狄法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更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自己。
  这就像是在赌,他完全无法预料自己能不能赢下这场赌局,而输掉的代价高昂到他无法承担。
  第10章
  挂钟的指针准确指向6点,伊洛里停下走动的步伐,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没过多久,敲门声按时响起来。
  “教授,您起来了吗?”是理查的声音。
  伊洛里打开门,门后只站着理查一个人,看来公爵还没有清醒过来派人来抓自己。
  他稳下心神,对圆脸的男仆露出一线笑意,说:“早上好。”
  “您也早,教授,今天天气可真好,您看见地上的雪了吗,白得真像块大毛毯。”一如既往地,理查向伊洛里问好,当看到他脸上的黑眼圈时吓了一跳,“教授,您怎么看起来好憔悴,昨晚没睡好吗?”
  伊洛里摸了摸下眼睑,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糟糕的脸色,尴尬地说:“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理查惊呼一声:“啊,教授你做噩梦了?这可不得了,我听婶婶讲过,人会做噩梦是因为有恶魔从床边走过,留下燃烧着火焰的黑色脚印,那些火焰会吸引来鬼魂进入那个人的梦,让他梦到可怕的事。”
  他越说越起劲,好像亲眼见过那个恐怖的场面一样。
  伊洛里轻咳了一声,试图打断他:“理查,我想这应该跟你说的没关系……”
  没等伊洛里把话说完,理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教授你等一下,我知道有什么能够让你睡得好些。”
  他便匆匆出了门,不一会儿拿着一个护身符跑回来,说:“这是我婶婶跟传教士买的护身符,能够驱逐恶魔,睡觉时把它放在床边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上次休假回家的时候,婶婶给了我好几个,但我自己用不了这么多,”理查把护身符往伊洛里的手里塞,“给你,教授,也许你也应该试试。”
  “哦不,我不能收下这份礼物。”
  理查说:“没关系的教授,只是一个小玩意儿而已,收下吧,阿尔管家也会希望客人能够在城堡里有一个良好的睡眠。”
  看着护身符上刻满了的宗教祝福纹饰,伊洛里推脱不下,只能接过那块护身符,木料上没有一丝魔法气息,只是一个单纯的工艺品,起心里安慰作用。
  他有些犹豫:“好吧,不管如何,谢谢你的护身符。”
  理查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接着像是下定某种决心道:“教授,我有一件事可以拜托你吗?”
  他拿出一封还没有封口的信件,脸红红地说:“可以请您帮我写一封情书吗?”
  伊洛里脑筋短路了一下,“情、什么?”
  理查窘迫地解释说:“我前天跟恋人吵、吵架了,她很生气地说如果不想娶她那就有多远滚多远,我想要请求她原谅,但是我没念过什么书,不知道该怎么说情话。”
  “男仆里其他受过教育的家伙也都瞧不起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拜托有学问的教授你了。”
  伊洛里打开信件,理查已经用笨拙的字体在上边写了一段话,【亲爱的小小鸟,我的罗琳宝贝,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不要生气,只有全能|神知道我做梦都想要娶你回家,可是我的钱实在太少啦,上一年家里又歉收了,连种子钱都赔了进去,我的兄弟们又总是赌输了钱,我不得不帮他们还一部分欠款,否则他们就会被债主抓住打断手。】
  【我爱你胜过除自己外的一切,请原谅你不是我的最爱,因为神甫大人教导我爱人要先爱己。……好吧,我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你让我不要再跟你说话或许是对的,我嘴巴真的很笨。】
  伊洛里表情微妙地看完理查这一份堪称灾难的情书,然后看向理查,说:“我认为你没有把这封信交给恋人,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
  “现在,我大概理解了你的情况——我确实能够写出一封情书。”
  理查还没来得及高兴,伊洛里又摇摇头,“但是我不会帮你代笔,你需要足够真情去感动你的恋人。”
  听见这番拒绝,圆脸男仆的神情瞬间黯淡下来,说:“真的不能够通融一下?甚至只写一首小诗都可以,我真的已经无计可施了,教授,没有你的帮助,我该怎么求得罗琳的原谅呢?”
  “没那么绝望,”伊洛里拿起笔在信上圈出了几句突兀的用语,随后将信和笔一起推回给理查,“这样就好,这封信你先拿回去,按照我的意见修改,改完后再拿给我看。只要你愿意接受建议,一封能打动女士心扉的情书,就能从你的笔下诞生。”
  信纸上的字迹清秀隽永,如同经书上的箴言。理查忍不住咧嘴一笑,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好,说道:“我今晚回宿舍就改,不耽误教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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