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原本出租屋里的东西也原封不动的收拾了过来。
这两天方时勉偶尔和徐龙聊天,赵佑还有几个月高考,手机估计是上交了,没发过消息。
霍崇肖倒是时不时会发消息,但是可能他也不知道聊什么,发的消息都是什么早安晚安一类,很没营养,方时勉觉得有点像两个机器人在对话。
其中消息发的最多的其实是祝泽,他每天都发,反复问方时勉在哪里,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徐龙说祝泽甚至去监控室找过他。
祝泽发消息说方国鸿被学校劝退了,离职那天腿还摔断了,他直言是霍仲山派人去做的,叫方时勉离霍家人远些。
方时勉没有回过祝泽的信息,只是拉黑拒接了祝泽的所有来电。
第三天早上方时勉想要出门,但是被一楼大门口的保镖拒绝,原因是医生说他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他只好回到那间卧室,卧室连接着一个大阳台,面对着楼栋背后的独立小花园。
这个阳台的独立性很强,不会出现隔壁房间能看到他在做什么的情况。
方时勉轻车熟路的爬上护栏,双手撑在两侧,安静坐在上面。
听风吹过树林,看阳光落在土地里,飘在树叶上。
少年身形单薄,白皙修长的双腿轻轻晃动,望向远处的面容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眉眼平和,是一种非常温和的淡漠感,与世无争,无欲无求,风撩起他的衣角,光斑落到他身上,像是下一秒就会消散。
身后传来由远及近,沉稳平和的脚步声。
方时勉转头看,看到霍仲山停在卧室与阳台的交界处,一张脸沉默在背光的阴影里,收敛着气息,光线模糊,看不清男人的面部表情。
“下来。”
声音很沉,是不带任何商量的语气。
方时勉微微发怔,转过头去闷了几秒,不太愿意,却还是慢慢从护栏上跳下来,平稳落到阳台上。
霍仲山这时才走上前靠近他,阴影里的那张脸被阳台的光线照射,表情很淡,眉眼间带着冷凛与肃然。
“这很危险,时勉。”
这句话霍仲山说得很慢,他上前,握住方时勉的手臂,半强硬地将他带回卧室。
“为什么不爱惜自己。”霍仲山坐到床边,将方时勉拉到他身前,微微抬眸,凝视着有些迟钝的少年,一字一顿地开口,“你应该对生命有所敬畏,对吗?”
方时勉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危险,他慢慢摇头,目光有些警惕。
男人身形高大,即使是坐着,气魄也丝毫不落下风,方时勉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霍仲山却在这时松开对他的禁锢,冷静地开口:“我可以管你吗?”
明明是个问句,却让人颇感压力。
“如果你拒绝,我会离开,并且不再干涉你的任何行为。”
方时勉眼眶不自主的微微泛红,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狠狠瞪了霍仲山一眼,转头就要走,却一把被拉回去。
男人眉目低沉,“回答问题。”
少年低下头,两滴泪水挂在眼角摇摇欲坠,喉咙无论如何的也发不出声音。
片刻后,霍仲山伸手把人抱在怀里,他感觉到少年急促的呼吸与肩膀上的一小块湿润。
他确实心软了。
方时勉觉得霍仲山无理取闹,刚平复好情绪想起身就被男人不轻不重的按住脊背,他起不来,不得不双手环抱住霍仲山保持平衡。
问题还没问出口,清脆的砰砰声响起,臀上传来一阵剧烈疼痛。
泪水毫无征兆的滚落下来,方时勉懵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挣扎起来,“好痛,你干什么!”
男人的禁锢纹丝不动,只是问,“下次还去爬护栏吗?”
方时勉哽了一下,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警告,“想清楚再说话。”
这句话如同清醒药剂,把方时勉已经逐渐模糊迟钝的感官唤醒一部分。
识时务者为俊杰。
方时勉最清楚怎样让自己少挨打了。
“我不去爬了,我没有想怎么样……那上面很宽,我看过的,不会掉下去。”方时勉慢慢说:“不爬栏杆了,真的。”
霍仲山松开方时勉,凝神看他几秒,命令道:“浴室里有把浴刷,拿过来。”
这时候拿这种工具,其目的不言而喻。
方时勉本能察觉到危险,他哽咽着擦掉眼泪,一边往后退一边摇头,“不,不要,我不去。”
霍仲山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到一半,方时勉就跑过来,跑到他面前拦住路,从正面抱住他,神色慌张,“霍哥,我知道错了,我不做危险的事情,不要……不要这样,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良久,方时勉只听到一声很低很轻的叹息,男人重新把他抱起来,拍着他的背等他平静下来。
“没有想用那个罚你。”男人的语气里装满了无可奈何。
方时勉不信,因为刚才霍仲山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只是他确实误会了,因为霍仲山真的没打算用那个揍他。
巴掌拍两下长长记性,叫他那浴刷是想往自己手臂上抽几下,让小东西看看威力,震慑住方时勉,但没想到光是听到就把孩子吓成这样。
没办法再继续下去,方时勉太脆弱了。
霍仲山其实下手揍的那几下也完全没用力,怀里的人抖成那样,再是强大冷硬的心脏也无法忍受。
原本是下不了手的,但方时勉身体已经有了自毁倾向,不断脱离安全区域就成为了刺激大脑的手段,甚至连他自己本人都没有察觉那是危险的,是不应该做的。
最棘手的是,方时勉有些排斥心理医生,不是讳疾忌医,而是这孩子压根不觉得自己心理出现问题了,住院期间霍仲山安排的两个医生都没取得什么效果。
那就他来当坏人,用恐惧来唤醒他对死亡的界限。
可是不忍心。
太宝贵的东西是不容有一丁点闪失的。
霍仲山问:“真的不敢了?”
方时勉心头一紧,哭得可怜,“我保证,我以后会注意,真的。”
“再爬栏杆怎么办?”
再爬……就再保证?
不过方时勉不敢说,他擦着泪,“真的不会了……”
“好了,不哭了。”
霍仲山轻轻叹气,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手足无措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复杂情绪,他抱着方时勉,“是我不好,不要伤心……我太担心了,时勉。”
方时勉这会儿其实已经从恐惧的情绪里挣脱出来了,他把眼泪擦在霍仲山价格昂贵的高定西装上,抬起眼睛观察了几秒才顺着男人的话问,“担心什么?”
“担心你的安危,担心……”霍仲山话没说完,像是想起什么,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痛楚与后怕。
方时勉默然,心中像是被什么触动,推开霍仲山,自己站到一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以后会小心,不,不用担心我。”
霍仲山看着他,“还痛吗?”
就几下巴掌哪里会痛到哪里去,方时勉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摇摇头,表情有点尴尬。
霍仲山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神情柔和许多,也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方时勉的房间门在非用餐时间被敲响,他以为是霍仲山,结果开门去看,居然是秦柳。
方时勉有点没反应过来。
“很惊讶吗?我以为你知道呢。”秦柳把手里的拼图放到客厅的地毯上,他伸手朝隔壁指了一下,“我住你旁边哦。”
方时勉才知道自己居然一直还有个邻居。
秦柳似乎非常自来熟,他盘起腿直接坐到那地毯上,把那盒拼图摆出来,对着方时勉笑了一下,发出邀请,“可以帮我一起拼吗?我弟弟买的,可他只喜欢成品,我一个人拼起来太无聊了。”
方时勉虽然有一点紧张,但还是坐到秦柳对面,看他撕开拼图盒子外层的塑料封装,然后把里面的拼图一股脑的倒出来,拿出图纸递给方时勉,凑到他身边问,“你觉得这个难不难?”
这图案对方时勉来说确实不算复杂,或者说,任何图案类的东西,对于方时勉来说都是特殊有趣味性的,大脑并不会生成复杂或者不复杂的选项。
“应该可以。”方时勉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谨慎的回答。
秦柳表现得非常愉悦,带着方时勉拼了几块边角之后就开始坐在一旁刷手机。
方时勉则表现得很投入,因为这种益智类玩具他大概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玩过,那种完全不会留下记忆年龄。
很多觉得很困难,过不下去的时间里,他自己擦掉眼泪,会盯着客厅置物架上那些积木拼图,试图想起一点温馨的幼年记忆来支撑自己度过痛苦。
一天时间,除了吃饭上厕所,方时勉都在忙活拼图,最开始他很慢,因为犹豫。
拼图有许多干扰项,在没有线条的地方,就需要看颜色,一些大块面相近的颜色非常难以区分,像是天空,云朵,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