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
  吃过午餐,切萨雷单独叫走了戈弗雷,大概是教他去了那不勒斯要做什么。胡安叫走了塞巴斯蒂安,桑夏陪露克蕾莎上楼。
  桑夏心情很好,但又不是很好,她为了自己平坦的肚皮伤感。
  “我在佩鲁贾找了……人给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有问题,”桑夏含糊的说:“唉,她也说我很好,可就是不能怀孕。”
  “也许是戈弗雷太小了,他还要几个月才到16岁呢。”
  “我整天烦得不行,戈弗雷……很卖力,但这种事情又不是他想有就有的。”
  露克蕾莎想了想,“我倒是觉得是你俩都太着急了。你们应该去度假,去西西里岛怎么样?我听说那儿风景美极了。”
  “我去过西西里岛,那儿全是农村,没劲极了!”
  嗐!何至于呢?西西里岛是意大利的第二大岛屿,岛上也是有很多城市的,只是可能确实都是小城市,对于在首都那不勒斯长大的公主来说,确实是农村。
  “等到……新国王加冕之后,便让他派人去岛上修建别墅,你和戈弗雷明年夏天去岛上过两年。别总想着孩子的事情,也别担心圣父不喜欢你。圣父很爱自己的孩子,戈弗雷只是还小,等他再大几岁,圣父会委以重任。”
  桑夏点点头,“这我倒是不担心,我就是担心……”她低下漂亮的小脑袋,“碧翠丝姑姑就不能生孩子,像我们这样的女人,不能生孩子就是原罪。”
  “胡说什么?快别这么想。”说完了,露克蕾莎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轻飘飘。女人不能生育的原因很多,有时候两个人都没问题,但就是没有孩子,分开后却都可以跟别人生孩子,这个问题在医学不发达的年代真的是无解。
  哥哥们都有生了孩子的情妇,没准戈弗雷也会学哥哥的榜样呢。就是桑夏……唉,桑夏有点可怜。
  她俩在床上并排躺着,桑夏心事重重,没怎么说话。露克蕾莎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才好,最好还是少提为妙。
  俩人很快睡着了。
  等到露克蕾莎醒来,桑夏已经不在床上,换成了切萨雷。
  切萨雷的肤色很深了,是这几年总在户外训练、晒太阳的结果,健康的肤色。他无疑是英俊的,跟秀气的塞巴斯蒂安和俊美的阿方索不一样,是男人的英俊。
  下巴上有一点点很短的胡茬,这令她恍然:哥哥已经长大成为青年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跪在她床边为她的健康向上帝祷告的少年。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似乎……就像昨天一样历历在目,他明亮的眼眸、虔诚的神情,安慰了当时不知所以然的惶恐不安的她,尽管那时候她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没有她在身边,他忙着处理马尔凯的事务,一定很累,不然怎么居然会在她的床上睡着呢?她想着她不可能一辈子只能当一个后勤部长,切萨雷总是要自己学会处理后勤这些事情的。
  她心思纷乱。
  作为教皇之女,她完全可以躲在父亲和兄长的羽翼下,安心当她的尊贵的小姐,吃穿不愁,还会有相貌俊美的丈夫,教皇爸爸再怎么都会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长得又好看的丈夫。她结婚、生孩子、养孩子,如此这般,跟千千万万女人一样,度过一生。
  中间或许会穿插着丈夫的不忠、情妇和私生子、争夺继承权等等等等,还有——父亲和兄长的突然离世。到时候她要怎么保护自己呢?
  她不相信他人的“仁慈”,权力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她小心的下了床,吩咐女仆给她换衣服。
  换好裙子,切萨雷也醒了。
  “妹妹。”他声音微哑,“过来。”
  “什么事?”
  “我有一个多月没见你了,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帷帐挽起,天色近黄昏,女仆点起了烛台。
  房间里亮起暖黄色的烛光,烛火摇曳。
  他用双肘支撑身体,依在床上,“你快到17岁了。”
  “还有两个月呢。”
  “很快了。”切萨雷笑了笑,“你又要结婚了,这让我很不高兴,不过,女孩子总是要结婚的。我能感到欣慰的一点是,不管你嫁给谁都能很好的保有自己的财产。记住,妹妹,别爱上任何一个男人,爱情只会令人痛苦、令人脆弱,还会让人犯下错误。”
  嗯?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番没头没脑的话?
  “你又爱上什么可爱的村姑了吗?”
  他失笑,摇摇头,“没有,除了索菲娅……”他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往事。“糟啦!我没有让人给她画肖像,现在……我连她长什么模样都要忘记了。”
  “你们男人是不是可以有很多爱情?就像胡安,他爱玛丽娅,但也爱海伦。我听说他又爱上了这儿的一个奥尔西尼家的女儿,准备把她带回罗马呢。”
  “这个胡安!”切萨雷不赞同的摇摇头,“他应该懂得尊重妻子,有一个海伦就够了,不要再有别的情妇。”
  “那你呢,哥哥?你有几个情妇了?”
  “好几个,我可是男人。”他一幅慵懒的神情,显得满不在乎,“我最近得到了一个皮肤黑得犹如最浓的黑夜的女奴,她长得很美。不过要是她生下我的孩子,那就会是一个黑孩子,我不太喜欢。”
  不可能结婚的切萨雷反而可以有很多情妇,胡安又得不服气,非得跟他比情妇的数量了。
  露克蕾莎不想再听这些,换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罗马?”
  “复活节之前回去。你呢?”
  “胡安会先回去,我……我晚一周回去。”
  “你要结婚了,你要回去做你的结婚礼服。”
  “让裁缝来城堡吧,我不想把时间弄得太紧张。”
  “随便你,要看母亲怎么安排了。对了,你最近见过母亲吗?”
  “没有。她经常写信来,但我最近没有回去。怎么了?”
  “没什么。母亲很高兴能为你准备婚礼,她最近忙着为你装饰你的宫殿,请了那个叫——叫什么?博纳罗蒂的年轻人去为宫殿画壁画。”
  米开朗基罗去年10月便开始为她婚后居住的宫殿画壁画,忙得不行。米开朗基罗是个很懂得自己是个天才的年轻的大师——他去年终于得到了“大师”的认证,可以开设自己的工作室了——所以脾气不是很好,可以说是个难搞的乙方,他接了一些别人的订单,听说经常跟甲方吵架,不过那些贵族和主教们因为知道他深得尊贵的小姐的青睐,被怼了还是要找他。
  但米开朗基罗怎么可能跟很懂跟人打交道的凡娜莎吵架呢?凡娜莎跟谁说话都很温柔,不容拒绝,但很温柔,米开朗基罗这样的小年轻压根不是社会大姐大凡娜莎的对手,被指挥的团团转,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雅典娜宫的壁画上。
  宫殿没有正式的名字,位于梵蒂冈的西南方向,距离梵蒂冈也不过只有步行20多分钟的路程,不过附近的居民都称之为“雅典娜宫”,是因为露克蕾莎小姐已经被称为“罗马的雅典娜”。
  米开朗基罗给小姐写信,抱怨雅典娜宫的工作影响到他为小姐所做的雅典娜大理石像的进度,他只能扔下雕像,先来为宫殿作画。好在这种自住的宫殿不要求宗教题材,可以让他放开手表现自己的知识面和技能。他经常写信,每一个房间的主题都要询问小姐的意思。
  最大的壁画在宴会厅的主墙面,就是主人桌的那面墙壁。列奥纳多·达·芬奇在圣天使堡宴会厅的主墙面绘制了一幅煌煌巨作《最后的晚餐》,米开朗基罗偷偷去观摩过,大为震撼,以至于居然产生了沮丧、怀疑自己的念头。不过骄傲的天才总是骄傲的,他便想着要如何学习列奥纳多的技巧,创作出更完美的作品。
  露克蕾莎坐在床边,他便拂弄她的长发。
  金色的头发被公认为是美丽的,妹妹的金发很美,比小时候颜色稍微深了一点,但还是如黄金一般的颜色。她是长大了,但在他心里,她依然是那个从马上摔下来、差点因此死掉的楚楚可怜的小女孩。
  以前他总嫌弃妹妹是个小破孩,总是跟在他身后喊着“哥哥哥哥”,烦得要死。他嫌弃她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还很碍事,可那个小孩子一转眼就长大了!
  *
  “要是你不喜欢孔塔里尼家的男孩了,现在就告诉我。”他低声说:“现在……退婚还来得及,不要等到结婚典礼的早上你才后悔。”
  露克蕾莎诧异的问:“我为什么要后悔?我总是要结婚的,选一个我喜欢的男孩不好吗。”
  “他有点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居然……居然在你面前动手。”切萨雷极为不满,“你就该好好揍他一顿。你要知道年轻的男孩都是什么德性,就像胡安一样,你得揍他,揍到他害怕了,从今以后只能乖乖听你的话。”
  她笑着说:“我惩罚过他了。亲爱的哥哥,请放心。”
  “纳瓦尔呢?你惩罚他,于是将他扔去了维泰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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