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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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伊莫拉要塞之外,露克蕾莎继续玩着“猫和老鼠”的游戏。
除了每天白天不定时的炮轰之外,晚上有时候她要是起来撒尿,便叫火炮兵轰上两轮,轰完了回去接着睡觉。
如此轰了一周后,纳瓦尔将军崩不崩溃不知道,要塞里的士兵已经受不了了,有人半夜从围墙上栓了绳子偷偷吊下来,一路狂奔到波吉亚女兵团的营地,被巡逻的士兵先打了个半死,然后才汇报上级。
军官忙过来请示指挥官。
露克蕾莎被吵醒了,不耐烦的说:“问问他,纳瓦尔是不是想投降了。”
纳瓦尔不想投降。
露克蕾莎失去了兴趣,“把他关起来,饿上几顿,派一个不会把人打死的审讯员,打上一顿。然后再告诉他,我会把他送回给纳瓦尔。”
哪能是个人投降就能见到指挥官呢?万一是个刺客呢?
纳瓦尔第二天收到送回来的逃兵,哭笑不得,命人推出去当众斩首。
逃兵还带来了露克蕾莎的第10封劝降信。
“可敬的纳瓦尔将军:
投降吧,让我早日见到你,我能给你你做梦都想不到的荣耀和财富。
为我效力,顽固的将军!我将会成为神明一样卓越的领袖,比你现在效忠的愚蠢的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强大一百倍!
等待你的回信。
快要失去耐心的露克蕾莎·波吉亚。”
第102章 卡普里岛橙(12)
纳瓦尔过了一夜才回信。
“尊贵的露克蕾莎小姐:
请允许我派人向弗利的卡特琳娜夫人送信请求救援,如果三天后弗利的救援没有赶到,我将出城,交出要塞。请您耐心等待三天,这期间停止炮轰,以免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
您忠诚的弗朗索瓦·纳瓦尔。”
噢,好吧,露克蕾莎大度的允许送信员从围墙上下来。
弗利的炮声隐约可闻,她能听见,纳瓦尔也能听见,他不甘心就这么乖乖投降,并且写个信吧也矫情的不肯说出“投降”这个词。行吧,就让他苟延残喘3天,这不算什么事。
碾压级别的打击就是我方伤亡很小而能得到最大的胜利,不是非得短兵相接才算“打仗”。她的第一次独立作战自觉非常成功,现在,就要到收获成果的时候啦!
切萨雷同样大度的允许送信员进入拉瓦尔迪诺城堡。卡特琳娜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派人救援伊莫拉要塞,纳瓦尔注定要被女领主抛弃。
3天后的傍晚,伊莫拉要塞升起白旗,纳瓦尔站在围墙上,将佩剑解下,放在垛口处,表示愿意投降。
露克蕾莎命人搭了一个木梯,纳瓦尔第一个从墙头下来。
纳瓦尔大约30出头的年纪,个子很高,相貌英俊,留着短胡须,身材壮实,肩宽腰细,铠甲有点普通,配不上他这样的武将。面容略有憔悴,大概是压力太大,加上对方的主帅动不动半夜开炮,他睡眠质量不高。
他下梯子的模样有点狼狈,露克蕾莎故意不在要塞在伊莫拉城内的城门接受投降,就是要欣赏这位固执的将军从木梯爬下来的英姿。
但他站到平地后,立即恢复了一位将军应有的姿态,身姿挺拔,沉稳的一步一步缓慢走向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身穿亮银色的铠甲,没有戴头盔,一头灿烂的金发也没有按照这个时代贵族女性的传统发型编成发辫盘起来,而是在耳边编了细发辫,随即向后松松的以半透明的银色绸带束起;额头有一枚镶嵌红宝石的小十字架额饰,恰到好处的衬出她雪白的肌肤和亮如金线的发色,以及红润如覆盆子的双唇。
她是美丽的,甜蜜的,并且这幅贵族少女的妆容与她身上的铠甲奇异的并不冲突,她柔美但不软弱,她的表情严肃,而眼神犀利冷漠。
像异教的女神,雅典娜。
纳瓦尔越走越近,小姐与她身后的女护卫们并没有显得过于紧张,就像这事儿稀松平常。
他将重新挂在腰间的佩剑再次解下,双手捧着,在尊贵的小姐面前单膝跪下,“我,伊莫拉的将军,弗朗索瓦·德·纳瓦尔,今天在此交出伊莫拉要塞,正式向您,罗马的露克蕾莎·德·波吉亚小姐投降,请求您的仁慈。”
露克蕾莎脸上浮现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双手接过佩剑,“我接受您的投降,弗朗索瓦·德·纳瓦尔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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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伊莫拉要塞守将投降的消息便传到了弗利,切萨雷看过妹妹的信后,让人将纳瓦尔给卡特琳娜的信送到城墙守兵手里。
卡特琳娜怒火攻心,气急败坏的痛骂了纳瓦尔一通,骂他是个“叛徒”、“懦夫”。
家臣们建议冲出去跟切萨雷大战一场,也胜过在城堡里做困兽之斗。纳瓦尔既然投降了,没准会被派来进攻拉瓦尔迪诺城堡,他熟知城堡的防守重点,要是等他来指挥作战,城堡危矣。
卡特琳娜气得不行,命人将纳瓦尔家的母亲和妹妹一家抓来。纳瓦尔家在弗利住了两代,妹妹嫁的也是家臣之一,还是小领主那边的拥护者之一。领主们都会鼓励家臣们互相联姻,还要安家在本地,这也是为了好控制家臣的忠心。
露克蕾莎已经想到这一点,送信过来便派人将纳瓦尔一家都接去,没想到卡特琳娜早有防备,进入城堡的时候便将纳瓦尔家的亲人都带进城堡。
纳瓦尔是伊莫拉的守将,她必须抓个把柄在手里。
切萨雷派人进弗利找纳瓦尔的家属,当然没找到,得知纳瓦尔家属都在城堡里,顿时感到了棘手,派人送信去伊莫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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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瓦尔,你说不愿意成为卡特琳娜的敌人,不愿意过去攻打拉瓦尔迪诺城堡,我尊重你的意愿。但现在卡特琳娜抓了你的母亲和妹妹一家,你觉得她们会有什么下场?”
露克蕾莎将切萨雷的信递给纳瓦尔。
纳瓦尔很快看完了信,脸色先是苍白,继而阴沉铁青,面如寒霜。
“我没有想到——”
“一个能在城墙上对敌人说不在乎自己的儿子的生死的女人,会对你的母亲和妹妹有仁慈之心吗?”露克蕾莎故意说。
纳瓦尔许久没说话。
卡特琳娜并非不在乎自己子女的生死,而是判断叛乱的家臣不会真的杀了前领主的合法继承人。但他纳瓦尔的老母亲与妹妹一家根本不是卡特琳娜的血亲,她杀起来绝对不会手软。
他的心情沉重,明知母亲和妹妹一家难逃一死,“我妹妹……她有两个孩子,还很年幼。”
“我的哥哥可以为你的母亲与妹妹一家去跟卡特琳娜谈判,但不要寄予太大的希望,哥哥对弗利志在必得,绝不会撤兵。”
纳瓦尔心如刀绞,几乎不能成语,“我……我知道。小姐,请您为两个无辜的可怜孩子施以您的仁慈,恳求您,只要能让两个孩子活下来,您尽管吩咐。”
“你不管你的母亲和妹妹夫妻了吗?”
他木着脸,“我知道她们活不下来,孩子或许还有机会。”
露克蕾莎感到很为难,良久,才说:“哥哥会先跟卡特琳娜谈判,谈判不成的话,她应该就会动手。你明天随我去弗利,但你不能出现在阵前,卡特琳娜现在是一只被困在城堡里的母狼,但她要是看到你这个叛徒,说不定会变成一只疯狂的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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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琳娜果然是个疯女人。
次日,切萨雷单骑来到拉瓦尔迪诺城堡的护城河之前,要求卡特琳娜开启谈判。
回答他的是一枚炮弹,砸在他的马前,战马受惊,险些将他掀翻在地。
切萨雷回了阵后,命令加农炮继续开炮。
露克蕾莎带着纳瓦尔先来了弗利,加农炮随后便到。下午,20门大口径加农炮开始了有序炮击,每个小时定时发射三轮,然后休息半小时,到下个小时继续。
嗐!弱爆了!哥哥怎么不懂什么方法能尽快让人崩溃?
不过,被围困而又失去了伊莫拉要塞的卡特琳娜显然已经失心疯了,傍晚,她在城墙上吊下一具尸体,一个穿着裙子的尸体。
立即有人向切萨雷汇报:卡特琳娜处死了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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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瓦尔向着城堡跪倒在地,无声的呐喊着,泪流满面。
他疯狂的捶着地面,地上的草丛被捶进泥土中,泥土很快捶出一个凹洞。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不对,他还是哭了的,只是没有嚎啕大哭。
而正因为如此,愈发显得他的悲痛与悲愤沉重又刻骨。
所有的军官都非常同情纳瓦尔,并在心中警醒:背叛的人的下场可不怎么好呀。
纳瓦尔当然算不上“背叛”,他是抵抗了,但没扛住,从而明智的选择投降。而在卡特琳娜看来,纳瓦尔当然是个“叛徒”。
这个疯女人!
露克蕾莎看了看仍然在无声痛号的纳瓦尔,随即向军官们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一个不明智的疯狂的领主能做出来的事情。纳瓦尔已经投降,她再杀纳瓦尔的家人有用吗?一点用也没有,除了让纳瓦尔对她彻底失望乃至绝望,一点用处也没有。哥哥向她保证她不会死,只要投降,便让她在罗马作为一个符合身份的贵夫人,她不愿意,而宁愿让家臣陪着她去死,这是极为愚蠢的决定!她的将军被她抛弃,没有及时派救援;她的儿子、真正的领主也被她抛弃,以至于儿子背叛了她这个母亲。作为领主,她不合格;作为母亲,她更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