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名字也很好学,先记住父母和自己、兄弟们的名字,先学意大利语,再学西班牙语。
至于姓,兄妹4人居然是两个姓,切萨雷和胡安姓阿里戈纳诺,她和戈弗雷姓克罗齐,而凡娜莎现在的丈夫是个叫卡纳莱的男人。
凡娜莎将她照料的很好,即使躺在床上,也叫女仆每天给她擦身,每天换睡衣,每天换被子。饮食尽可能的丰盛,有鱼有肉有蛋有鸡有水果,可见这个地方物产丰富。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惊讶的是,她的生父姓波吉亚——
波吉亚!
那个被人认为是最初的黑手党家族的波吉亚!
露克蕾莎惊呆了。
*
这栋房子位于罗马的鲜花广场,凡娜莎不是一个单纯的情妇,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她名下有至少三个旅舍,再加上枢机主教爸爸给的生活费,凡娜莎是个富有的女人,足矣支持她低调又奢华的生活。
切萨雷回了比萨神学院,他的信件从未断过,但露克蕾莎还看不懂。
胡安已经在教皇卫队当差,周末才能回家。
戈弗雷还是个小屁孩,每天眼含泪水,跟她说很多话,可她同样也听不太懂。
罗德里戈差不多隔一天就来看她,焦虑她的病情,向上帝祈祷他的宝贝女儿能够早日康复。
到了10月底,露克蕾莎终于开口说话了。
全家兴高采烈,高兴的程度更甚于数年前罗德里戈升任教皇的副秘书长一职。
*
做一个孩子、一个受宠爱的孩子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只要她开口,父母都会尽量满足她的要求:罗德里戈迁怒那匹胆敢掀翻她的小马,命令胡安杀了小马,她十分惋惜,于是请求父亲再送她一匹小马;切萨雷每个月回家一趟,总会带她出去玩;胡安是个熊孩子,在卫队里三天两头跟别人打架,有人说他的妹妹摔成了不会说话的傻子,尤其令他愤怒;戈弗雷则相反,过于温顺乖巧,他每天都来陪她说话,给她讲今天学的课程,露克蕾莎趁机跟他练习对话,进步神速。
最爱她的莫过于母亲,她一点儿也没有怀疑,真诚的认为女儿只不过是摔伤了,现在正在一天一天的好转,真是上帝的恩赐!
波吉亚家族在罗马还有很多表亲,有些是贵族,有些是教士,亲戚们都很关心她的健康,还有他们的西班牙亲戚,从遥远的老家瓦伦西亚专门派人送了很多礼物给她。
这其中就包括她那个不幸的大哥的礼物。甘迪亚公爵佩德罗·路易吉·波吉亚在她摔下马的那天病死在罗马郊外,他留下了遗嘱,如果他没有男性继承人,弟弟胡安将继承他的爵位,并留给妹妹露克蕾莎1万金弗罗林的嫁妆。
这笔钱在圣诞节之前送到了罗马,交给了罗德里戈·波吉亚。
来人还送来了佩德罗·路易吉生前所用的一些物品:佩剑留给切萨雷;盔甲留给胡安;一些书,送给戈弗雷;一些珠宝,平分给包括露克蕾莎在内的3个妹妹。
露克蕾莎惊讶的问:“我还有其他姐姐吗?”
切萨雷反问:“怎么?你不记得了?”
她摇头。
切萨雷抽出佩剑,打量了一番,随后还剑入鞘,“我们有两个异母的姐姐,她们都结婚了。至于你,我亲爱的妹妹,我们的父亲不会随便把你嫁掉的。”
第2章 托斯卡纳松柏(2)
露克蕾莎叹气,但没说什么。罗德里戈将来会成为教皇,他的子女的婚姻都会成为他的政治工具,这无可避免。
切萨雷也不以为意,叫仆人将佩剑收到他房间里。
“你最近怎么样?好点了吗?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疼。”她皱眉,捂着折断的肋骨。医学不发达的年代,外伤动辄便会要了命,一场简单的感冒也会令一个25岁年轻力壮的男人身亡,她胆战心惊,乖乖养伤。
她躺在床上的日子里,枢机主教爸爸哀伤于佩德罗·路易吉的骤死——他对长子有很高的期许,佩德罗·路易吉也确实不愧是波吉亚家的后代,十分争气。他在西班牙参加了战争,英勇作战,这才得到了甘迪亚公爵的封爵。戈弗雷这小破孩很敬佩大哥,这些都是他絮絮叨叨东一句西一句提到的。
“你还没有全好,我就不该听你的话带你出去玩。你该坐下,乖乖听话,一直要到伤全好了。”切萨雷倒是很有长兄的风范,马上吩咐仆人将长椅抬出来,摆放在庭院里。
意大利现在的建筑形式是四四方方的一栋房子,中间有方型的庭院;房屋四周没有庭前后院,四面直接临街或是邻居。
她不喜欢临街的房间,白天比较喧闹,但好在这时的罗马人口不多。以她为数不多的两次外出经验来看,罗马到处都脏兮兮的,街道狭窄,平民忙碌来去,空气不怎么新鲜,路面上到处都是马粪——至于人的排泄物倒是没有,罗马至今还有些古罗马时代的沟渠维护良好,仍在使用。
女仆们搬来从古罗马时代就有的户外餐桌,这种餐桌比室内餐桌矮很多,正适合半躺在长椅上取用餐桌上的食物。贵族一直都精于享受,一切都是为了更舒适的享受而服务的。
餐桌上很快摆满了各种水果:南方的橄榄、北方的甜杏、苹果、中部的柠檬、橙子、柑橘;已经有了温室,一年四季都有水果,秋天也能吃到温室西瓜,不过品种没有21世纪多,甜度也不够高,但在这个时代,也已经是普通人吃不起的稀罕物。
女仆拿来一堆靠枕,切萨雷抱起露克蕾莎,小心放平她。
“你想吃什么?我喂你。”
怪不好意思的,太亲密了,她有点不自在。但想想他们兄妹似乎感情一直很好,要是忽然拒绝,会不会不太好呀?头几天她一天里有20小时都在睡觉,没什么感觉;等她意识稍微清醒一点,便开始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这凶狠的波吉亚一家会发现她是个假芯子,到时候是弄死她呢还是弄死她?
酸甜的柠檬汁水迸出,庭院里顿时飘散着甘美的柠檬香味;随后是橙子,更甜美的气味,中和了柠檬的酸;接下来是木瓜的熟甜,带有异域热带水果的奇异香味。
很快,这些水果的香气统统被刚出炉的蜂蜜牛奶面包的香味压制住了,上好的小麦面粉、香醇浓郁的百花蜂蜜、丝丝润滑的牛奶,制造出了可口的美食。
切萨雷果真没让她动手,而且还非常细心的撕去了橙瓣的皮,一粒一粒细长的橙子果肉在她口中,几乎不用咀嚼,清甜的果汁从唇齿间流淌到喉间。
只有舌头上才有味蕾,而她的味蕾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呢。
蜂蜜牛奶面包,香软得可以在掌心中捏成一小团,撕成小块,喂进她口中。
切萨雷看来对喂妹妹吃东西轻车熟路,同时自己也在飞快的进食。他有一头微卷的黑发,五官分明,相貌英俊,只不过13岁,已经眼神深邃。露克蕾莎不知道人们怎么能分辨出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的分别,在她看来都差不多,只有美丑的区别,但罗马人却总能一眼就看出来他们不是意大利人。
他对她提到比萨神学院的同学,比萨神学院是美第奇家出资开办的,美第奇家的次子也跟他在一起学习。
“他的母亲是奥尔西尼家的女孩,所以他代表了两个家族。”
“是不是有一个奥尔西尼家的枢机主教?”
“对,有一个。还有很多奥尔西尼,他们家族很繁盛。”
“像波吉亚吗?”
切萨雷一笑,“对,像波吉亚。”
“你去过佛罗伦萨吗?”
“前几年去过。”
“怎么样?”
“一般。”
“你和美第奇家的男孩关系好吗?”
“不好也不坏。他们是教皇的人。”
那就是英诺森八世的亲信。
“还有呢?”露克蕾莎平躺在长椅上。度过了起初的惊惶之后,她机智的领会到可以借机装“病”,以便从头学习意大利语。实话说,意大利语并不好学,它源出拉丁语,实际是托斯卡纳地区——首府佛罗伦萨——的方言;语速又较快,一张嘴就跟机枪扫射似的。
幸好,她学的很快。
“美第奇家的次女已经和教皇的私生子——那个赌鬼弗朗西斯凯托结婚了,他们被绑在同一条船上,美第奇银行的金弗罗林源源不断的送到梵蒂冈。”切萨雷平静的说。
露克蕾莎前不久才明白过来,这个年代“私生子bastardo”不是什么稀罕事,也不太会被人歧视,在意大利来说,贵族可以说遍地私生子,有点小钱的男人也会处处留种,男女关系很乱。年轻女孩生下私生子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教皇有私生子,红衣主教有私生子,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公证员都能有私生子呢!
“赌鬼?”这是一个新词。
“对,很糟糕。他喜欢玩牌,但玩的不怎么好,输了很多钱。我看美第奇银行也填不满那口井。”切萨雷生动的比喻,“洛伦佐应该足够聪明,不会给他很多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