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多半是儿童零食,采购的时候齐覃仔细看过成分表闻言不禁发问:“怎么?我买的都不能吃?”
赵听澜靠在车窗上并未睁眼,声音愈发平淡起来,“吃零食会喝水,你儿子豌豆公主体质,从小就穿不了尿不湿,距离下个服务区还早。”
婴幼儿的皮肤本来就要嫩,齐繁更甚,一丁点不合适就浑身起疹子,忠叔找来的阿姨见怪不怪,买了棉纱贴身护着。那时候整片整片的疹子层出不穷,赵听澜头发一把一把的掉,现在讲出口确实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齐覃难得有些沉默,主动问起齐繁小时候的事,“他小时候闹吗?”
“还好,就是睡不安稳。”赵听澜抬手摸摸繁繁的发顶,表情有些唏嘘。
“所以你就把吊坠给他了?”他终于没忍住问出口。
赵听澜诚实的一点头,还不忘替自己解释,“吊坠一直放在包里,阴差阳错带走了,生产完后阿姨就说找点东西压一压会好一点,就捡了这块吊坠。”
阿姨的原话是拿点孩子爸爸用过的东西贴身护着,讨个吉利。
她说这话时波澜不惊连一丝破绽都没有,齐覃遍寻无果再次败下阵来,点点头也没说什么,靠在车窗上打开电脑对着屏幕敲敲打打。
一路上赵听澜都睡的不是很安稳,时不时睁眼看看齐繁的状况,小孩一路上不哭不闹的专心致志的玩着手里的玩具,偶尔和齐覃搭几句话趴过去看看电脑上时什么东西。
半梦半醒之际赵听澜感觉到齐覃删删减减的键盘声一直未停,有时候犹豫几秒才敲击下去,有时候又会犹豫很久,迟迟不肯下手。
她精神好点了,索性不再睡了。赵听澜刚直起身子齐覃就把电脑递了过来,顺势把睡着的齐繁抱紧怀里,声音很低,“你看看。”
入目是一份协议文件,起早的很细,一条条列下来也有几千字,字字句句都在要点上,落在赵听澜的心尖上,好像花了大功夫一字一字敲下来只为了让她心安。
赵听澜目光晦涩,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该做何反应。
这样的情绪从重逢那一刻就未能停歇,她嘴上不讨好,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人是改头换面了一遍,较之从前添了几分烟火气。
他不说,她当作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又搅成一团偏偏两个人都不越雷池半步,字字斟酌疏离客气。
赵听澜移开目光落在那份协议上,温热的电脑隔着一层薄裙落在腿上,触控板上好像残留他指尖余温,赵听澜往下滑着一字一句的看过去:
1、双方约定成俗在齐繁成年前不准再婚;
2、抚养权系双方共同拥有,违背上条则抚养权变更;
3、双方同住期间需保护好齐繁的身心健康,自觉参与一切必要的亲子活动,保护孩子的心理健康;
4、双方不得隐瞒/恶意在齐繁面前辱骂对方;
5、涉及齐繁的一系列事需得两人共同商议;
............
条条框框皆是针对齐繁而设定的,保全齐繁最大的权益,还有一份简单的育儿计划,涵盖最近三年的。尾页跟着一份简单的财产划分协议,聊聊几字并未成型连份草案都算不上,大概意思差不多就是说齐覃名下所有财产包括股份、房产、藏品字画等不动产一应由齐繁继承。
赵听澜的眼睛飞快眨了一下,睫毛不停的发颤,唇角漫出一丝苦涩,屏幕上的字太过于刺眼,让她更清晰的认识到。
原来他也可以做到不那么唯利是图,原来他也会爱人,原来有心人不用教。
齐覃看她一直皱着眉头主动靠过来一寸,音量很小,“哪里不妥吗?”
光标落在第一条上,赵听澜舔舔干涩的唇瓣说,“这条不太严谨,不准再婚的前提是可以拥有绯闻或者固定/不固定伴侣吗?”
她话未说尽,但是齐覃懂了,顺手从旁边捞过薄被给齐繁盖了一下,调整了下坐姿附和般的点点头,“我修改完发你邮箱。”
赵听澜又说:“同住的意思是要住在一起?”
齐覃眼底精光乍现,再抬眼时一片清明,“频繁更替环境对孩子的成长十分不利,你也不想繁繁三天两头就要更换一个家长吧?我出差频率高,你新店开业忙,不能总是把孩子的时间根据你和我去做好规划分配。这对他不公平,他到新环境,新学校,也是有自己的小圈子,不能总是事事迁就我们。”
“总不能花十几年,养不出一个我,又要养成齐墨那副性子,懒散不成规矩。”
赵听澜说:“好,住处在哪?”
齐覃说了个小区名字,赵听澜有些惊讶,齐氏旗下一个有些年份的平层楼盘,听说是当年齐覃重回燕城时覃氏强势合资打造的,以此作为纪念覃锦的桥梁。
她以为会回清苑,她没想到他会选择这里。
但是目光触及到他怀里的繁繁时,落在那颗沉香吊坠上时她顿悟。
无情之下最是重情。
“是住处不满意吗?”他欠她一座金屋,他铭记在心。
赵听澜摇摇头,“我以为你会回清苑的。”
“不回。”齐覃低垂着眼睫,周身气压瞬间下降,冰冷的答:“砸成稀巴烂还回去做什么?让我儿子住在一片废墟里吗?”
那一座轰然倒塌的玻璃花房,压垮盛放的绣球,赵听澜不愿去想,又一次的闭目假憩。
一场假憩变成真睡,途径服务区齐覃抱着齐繁去卫生间她都毫不知情。天色渐渐昏暗了,齐繁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捧着一杯鲜榨果汁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手边有一小盒新鲜果切。
齐繁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睡了一觉额头上有些汗津津的,人也不怎么精神,“累了?”
繁繁摇摇头,把喝了一半的果汁推给齐覃,又拉了拉小毯子,回头看看赵听澜,“妈妈会不会冷?”
天色黑了以后温度没有那么高,但是地温依旧久居不下,车里的空调始终保持在适宜的温度,齐覃不敢擅作主张的靠近她,更不敢趁人之危。
于是他很有心机的顺着儿子的话往下走,“那你要不要把毯子分给妈妈一半?”
繁繁点头。
齐覃一点点移动,始终提着一口气,恰逢车子急刹排队过路口,赵听澜终于再度跌进他的怀里。
繁繁撑着他的胸膛正揪着小毯子往赵听澜身上盖,察觉到手心砰砰直跳,他眼睛睁得圆圆的,“爸爸我的手要爆炸了。”
他心跳如鸣。
差点伤及无辜。
他简直罪大恶极。
但是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喂给繁繁一块西瓜心,又把西装外套裹在繁繁身上,宽大的外套满布沉香味把齐繁包的密不透风,繁繁嚼着西瓜无声抗议。
“爸爸我要看不见了。”
齐覃上身僵直,手臂不敢用力只能紧紧挨着她的手背,呼吸又深又快,头一次觉得儿子多余,忍不住的说:“你赶紧闭嘴吧。”
等心跳声渐渐平息,他又想起来做慈父,结果一掀外套,繁繁压着脸在他胸膛上睡的正香,口水积在他外套上一小片水迹。
时间在这一刻开始变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异常奇特的体验,两种不同的呼吸频率交叉,像一把烧红的烙铁迫不及待的追在他身后,嚷着这是你三生有幸才能得了这枚烙印。
很疼,但是很幸运。
遮阳挡被他收起来,燕城的霓虹夜色尽收眼底,车窗降下一指宽,丝丝缕缕江风沁人心脾。
副驾上的陈万青终于安抚好股东并且把近一周的工作日程安排好,他转过头说,“齐总,您明天有三场会议,还有一场很重要的应酬,高总约了您好几次,实在不能推脱。”
齐覃揉了下眉心,“好,家里都收拾好了吗?”
陈万青一怔,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是清苑的家吗?”
“新家。”齐覃说,又补充道:“清苑进度怎么样了?”
陈万青一样一样答:“清苑一切都好,新的植株今天空运到了。新家也都收拾好了,小公子的早教班也已经安排好了,赵总的甜品店也联系了几家合适的供应商。”
齐覃打断他,“供应商不用跟了,她不喜欢我干涉她的事。”
况且,他们还有太多太多的时间,足够夷平清苑为她建造一座崭新的花房别墅,足够搜寻全世界最漂亮的绣球花开尽一生了。
陈万青跟了齐覃太多年,有些话说出来也没有那么太顾及阶层的不对等。
他说,“您不打算告诉赵小姐吗?”
齐覃抚摸着繁繁的后背,转头看向窗外如流水不绝般的霓虹灯光,眼眸幽深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语调十分平缓。
“我欠她太多,总不能样样都要邀功抵罪。”
他们都不再年轻,兜兜转转已经过了太多个三年,总不能要把齐覃这三年学会的每一样技能,做的每一件好事,都要大声告诉赵听澜。说他已经改过迁善不像从前,已经在讨她欢心这条路上登峰造极,学会怎么求得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