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捏着那颗吊坠,说:“不困呀。”
  赵听澜目光移到那颗吊坠上,一时间晦涩难言,她打着商量的语气又问,“明天摘了吧?脖子上戴项链的小孩不能跟妈妈出去玩。”
  此话一出,一张白嫩的小脸上闪现茫然和纠结,捻着那颗沉香吊坠不肯撒手,半响憋出来一句,“那我就不去啊。”
  赵听澜气笑了,伸手揉着他脸颊,“这东西比你妈还亲呢?”
  沉香吊坠被带了两三年香气更溢,木头油亮亮的。繁繁捻着不肯撒手,头一点一点的忍着困意生怕赵听澜偷着给他丢了,讨好的搂着赵听澜的脖子去亲她。
  “不,不扔。”
  说完这话繁繁就彻底睡着了,呼吸绵长,留下赵听澜一个人深更半夜抱着个软乎乎的团子有气撒不出,只得把齐覃翻来覆去的骂。
  长得像他,习惯就更像了,出生的时候就哭个不停,怎么哄都不行,点了安神香也不行,赵听澜都怕他哭抽过去,没法子只得找出那条吊坠。
  那是她唯一从齐覃身边带走的东西。
  说来也神奇,带上就不哭了。老一辈的人都迷信,来照顾她的阿姨也是,抱着孩子哄的时候也叹血缘神奇。赵听澜不信邪,戒断似的好几回给他拿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一拿走就哭。
  活像个讨债鬼。
  往日赵听澜骂着骂着就睡过去了,昨晚是个例外,半夜停电空调一停,一热更睡不着了,给繁繁扇了半夜的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下一片漆黑。
  繁繁戳着碗里的鸡蛋早饭也不好好吃盯着她的脸看,语出惊人,“妈妈,丑。”
  “?”
  大概是看到妈妈变脸,繁繁在她怀里打了个转把勺子一丢指着她眼睛下面字正腔圆的说,“丑。”
  赵听澜脸一拉,捡起勺子挖了一块鸡蛋羹递到他唇边,“吃饭。”
  繁繁一撇头,饱满的唇瓣一抿,“热啊。”
  赵听澜半信半疑的放在唇边试了下温度,不热不冷刚刚好,“热什么,赶紧吃早饭。”
  繁繁依旧倔强的不吃,皱着眉抿着唇,满脸抗拒,怎么哄都不吃。眼看着快到出发的点,赵听澜也不喂了,勺子一丢抱着小孩往安全座椅上一塞急匆匆的往机场赶。
  颜馨早就到了,看见赵听澜拉着行李箱,上面还坐着个小不点,帽子盖住半张脸,只能看见白嫩的下巴。
  “姨姨亲亲。”颜馨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从行李箱上抱起来,繁繁对颜馨很有印象,主动抬起脸让她亲,完整一张脸露了出来,颜馨瞬间被定了身。
  看着颜馨半天没亲他还有些急了,“亲啊。”
  颜馨看呆了双眼,眼睛一瞬不眨的喃喃自语,“他妈的怎么越来越像了。”
  赵听澜扯着两个箱子去办值机,还不忘抽空调侃她:“亲啊。”
  颜馨头摇成拨浪鼓,“有种亲齐覃的感觉,这太变态了。”
  一提变态两个字,繁繁突然蹦出来两个字,整个人精神了,口齿清晰的突出两个字:“爸爸!”
  赵听澜被水呛了个正着,咳的整张脸都红了个透,颜馨本来就被繁繁吓了一跳这会儿更是七荤八素的,机械性的转头看她,眼底明晃晃的难以置信。
  就差在脸上写着你都教了孩子什么几个大字。
  繁繁第一次坐飞机,看什么都新鲜,赵听澜从包里拿出小号耳塞塞进他莹润的耳朵里,又拿出一个u型枕卡在他脖颈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哄他睡觉。
  颜馨哪里见过这种架势,每年几面都是匆匆别离,生怕惊了旁人叫人知道赵听澜窝藏了一个活生生的小孩。
  随身携带的包像一个百宝箱一样,永远不知道包里藏着些什么,她目瞪口呆看赵听澜熟捻的照顾一个小孩,眼底全是耐心,这幅模样太难和三年前桀骜不驯的赵听澜重叠在一起了。
  这一幕太过于又冲击力,颜馨久久不能回神,数次张口都没能开口。
  赵听澜把他哄睡后才淡淡开口,带了些明显的自嘲,“是不是没想到我会做到这一步。”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一开始是想打掉的。”她顿了顿,看了眼熟睡的小孩,又说,“还是舍不得。”
  “他省心,听话,我小时候挺闹腾的,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听话,一整天不见人也不哭不闹,晚上回家见着我才哼两声。”赵听澜那阵子忙的焦头烂额的,她身子骨弱,奶水不多,生完孩子大笔大笔的支出眼瞧着就坐吃山空了,忙着创业,忙着招人......她都不知道那段时间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颜馨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你不该瞒我和幸幸的。”
  赵听澜笑笑,“你当我不知道你们俩偷着帮我呢,燕城那间四层铺子是你故意低价卖出去的,嘴皮子怕是都要磨破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颜馨有些错愕,这事办的隐秘,从她堂哥手里拿铺子也是废了一番心思。
  赵听澜一挑眉,“你当我公司白管的?原先那一片地可都是我的——”
  话头就此戛止,赵听澜透过舷窗往下看,万里高空往下看都是燕城的土地,能看到灯塔河流,也能看到数座高楼大厦,只是没有一样属于她了。
  她用这些换了自由。
  平城直飞燕城整整两个小时零十分,繁繁一直没睡醒,赵听澜只得抱着他,好在颜馨家里来人接,行李直接帮忙送到酒店。
  “真不用把你捎过去?”颜馨扒着车窗眼巴巴的询问,“太阳太大了,把你送去医院吧。”
  网约车还有几百米就过来接,赵听澜还没来得及拒绝,手机屏幕跳起一个陌生来电,她示意自己先接个电话。
  对面声音很嘈杂,车流鸣笛声很响,那头是个女人讲话,“请问是文忠家属吗?人在春迎路上被撞了一下,现在往人民医院送着呢,赶紧来一趟。”
  赵听澜焦急的不得了,连连发问,“人怎么样?”
  那面声音越来越嘈杂没等回应就被挂断了,怀里的繁繁不安的扭了一下,赵听澜咽了咽喉咙,拉开车门,对颜馨说,“我得去趟医院,忠叔被撞了一下。”
  “繁繁,你跟着姨姨去玩好吗?妈妈忙完去接你。”
  繁繁懵懵懂懂的还没反应过来那么大一个妈妈就坐进车里嗖的一下不见了,刚到陌生的地方身边只有个半生不熟的颜馨,小孩害怕在后座哭的不行一直喊着要妈妈。
  颜馨手忙脚乱的哄了半天,吩咐司机,“去商场。”
  “繁繁不哭,姨姨带你去商场里面的游乐园玩好不好?”
  白嫩的脸上挂着泪痕,眼睫湿漉漉的拽着吊坠不撒手,头上都飘起一层薄汗,好在小孩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一听有好玩的就被转移大半注意力把赵听澜抛之脑后。
  -
  赵听澜在导诊台上问了车祸患者在哪后直接往急诊走,看见忠叔笑呵呵的和旁边病友聊天时一颗心瞬间落在实地了。
  “您可吓死我了。”她勾了把椅子坐下来,额头上全是汗。
  文忠看了眼肿成萝卜高的脚脖子十分淡定,“多大点事,就是可惜了那些菜,一早去菜场上抢的,没让你吃到不说还拖累一一遭。”
  “您这是说什么话呢?”
  赵听澜起身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又去找医生问了伤势,老年人骨头脆猛的被车撞一下没出什么问题就已经是万幸,医生还是建议留院观察。忠叔死活不愿意,非要回家养着,赵听澜虎着脸一声不吭的给他办了住院又找了护工。
  “阿澜,坐下歇歇吧。”文忠哭笑不得,看着还生气的赵听澜脾气也软了下来,“我住,我肯定好好住,肯定不跑。”
  赵听澜才不听他的鬼话,对护工说,“麻烦您多照看着点,什么时候医生让出院了您给我打电话,我亲自过来办。”
  文忠气呼呼的,“就这点小病,不值当,你来照看我这个老头子繁繁怎么办?这都中午了,人生地不熟的是要哭的。”
  “您就甭操心了,繁繁在我朋友那呢,不能吃太油腻的,给你叫了清淡的餐,也不能喝酒。”
  赵听澜历经赵禹江的离世,对身边的人总是特别珍重,把生命看的愈发重要。
  文忠点点头,目光里带着希冀,“这次回来,回来,还走吗?”
  文忠不止一次的提起过落叶归根,又说赵禹江给他托梦,怨他没照看好阿澜,他盼着阿澜回来又怕碰见齐家的人,每次都揣着一肚子的矛盾问。
  赵听澜揣着明白装糊涂,又和他打着马虎眼,“燕城分店九月份就开业了。”
  这话落在文忠的耳朵里可谓是个承诺,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精神都好了几分。
  “你走吧,有护工在这陪我,你赶紧去看繁繁去,半年不回来一趟也得见见朋友,忠叔就不送你了,赶紧走吧。”
  眼看着忠叔没什么大碍,赵听澜放心下来准备去找颜馨。
  “在哪呢?我过去找你。”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她听不清颜馨说话就往前走了两步调高音量,“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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