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思索了许久,若王生的身份是刻意被人隐瞒,她还有找到的机会么?
  她想,走。
  马车在一处宅院停下,沈昭舒了舒四肢,跟随齐琅从马车下去。
  上次宅子被一把火烧了,沈昭看着眼前陌生的宅子诧异:“王宅?”
  齐琅看着她笑道:“之前在军营中我曾以王生之名办事,宅子是我当初赏赐的。”
  沈昭的脑中一阵轰鸣……
  他曾以王生之名?他是王生?
  日思夜想,查找已久的王生……
  空中落下一片雪花,落在她额头。
  她心口发了一场大水,将理智冲的无影无踪。耳边不断的嗡嗡声传来,她眼前只觉昏暗,身体摇摇欲坠。
  齐琅见她要晕倒,连忙去扶她。
  被齐琅抓住胳膊一瞬间,她喉间一股腥甜。她压下心中反胃,强迫自己倒在了他的怀中……
  终于,昏了过去。
  哪怕只是暂时,让她躲一会儿吧……
  齐琅见眼前女子忽然晕了过去,眼底慌张无措,抱起人来便往府上冲:“快叫大夫!!”
  他将人放置在榻上,瞥见沈昭嘴角的红色,他随意的伸手擦了擦。
  当意识到那是血时,他再无镇定。
  他不自觉的红了眼,怒斥道:“大夫呢!孤让你们找的大夫呢?”
  第40章 (番外)我将你我每次相……
  “我曾以为,我是执棋者。待悟彻,已是局中人。”
  卫国有枭雄,名将一剑斩北凉。当夜,卫国一举攻入北凉王宫。宫中人或逃窜或成刀下亡魂。太子齐倡死于卫将剑下,其子齐琅,岁五。
  见枯骨从容,觉帝王冷血,岁十。
  操刀杀人,刀间舔血,岁十一。
  以假面示人,操弄人心,岁十二。
  军中黄土盖面,拂了少年君王相,琅岁十三。
  撇少年心性,从君子之风,善于攻计。以鹿汤换百夫长,岁十五。
  君要贤良,狼子顿悟,王生现。
  卫国与敌僵持久,不见破局之法。齐琅只让属下扮作押送粮草的敌军,他同副官扮作百姓,上演了一出“民劫军粮”。
  正逢灾年,有人听闻劫粮之事。为添饥饿,奋不顾身。
  一人劫为寻死,二人去为送死……去十人,回三人与一车粮草。
  民不知何为死,只知得了粮草便不用饿。后来,饥民成饿狼,一心扑食,重创敌军。前有无数饿民死于刀下,后继者源源不断。
  将领听闻怒斥齐琅:“百姓们纷纷不要命般前仆后继,皆是因你而起!”
  齐琅认错:“下官一开始只想振奋民心,却未曾预料百姓会铤而走险,不顾性命。”
  副官劝道:“百夫长并无恶意,实是一心为军!此番也是歪打正着,重创敌军。如今敌军没了粮草,正是我军进军的好时机。”
  将领虽有不忍,无奈只能先放在一边,趁着机会攻打敌营。
  不费一兵一卒,重创敌军粮草。
  周遭百姓死伤无数,仍有争食者。
  大战告捷,军中行赏,齐琅却请罚。
  功名易取,士心难得。
  下属衷心,后齐琅打了几场胜仗,将军要封他作千夫长。
  齐琅却拒绝道:“若有军中兄弟,何来今日之齐琅。齐琅配不上此位,将赏赐分给军中兄弟,提一提他们的官职罢!”
  将军心中并未想那么多,上次他有功却受了罚,这次想好好补偿一番。将军便遂了他的愿,犒劳众人。
  后,军中多了一人,此人极少人见过,名唤王生。隐于军中,常献计于齐琅,众人尊称先生。
  王生王生,因王而成。
  从此,他担污名,齐琅获功名。
  若齐琅是明君,王生便是利刃。刀尖刺向何处,由君王说的算。王上替齐琅做不能做之事,筹谋天下。
  他一路斩关过将,建南凉,登王位。
  他终于,将卫王踩在脚下。
  他灭昏君,招揽贤才,成为众人口中的一代贤君。贤才也包括裴如瑛在内,他此生最想赢过的人。
  齐琅的一生几乎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在齐琅为活命狼狈不堪时,他已名扬天下。
  众人皆知裴如瑛惊才艳艳,可齐琅也是师从名士——北凉前相。
  此人在北凉被灭前已告老还乡,齐琅在侍从庇佑下苟活两年后,去寻了他。
  齐琅欲拜他为师,他却说:“不收徒。”
  齐琅年纪虽小,可心智早已成熟。他看出那人冷酷之下的心软,厚着脸皮呆在了这里。
  那人终于心软,开了口:“我可以保你一生安稳度过,可你若是选别的……”
  他脱口而出:“复仇,我要复国。”
  彼时,幼狼已有血性,他知道这条路会有多难。在虎口夺食,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前相闻言,信了。虽说童言无忌,可眼前这人有狼顾之相。他知道如何磨人心性,也知道如何为齐琅铺路。
  齐琅见过寒冬腊月的月亮,也见过酷暑当头的太阳。
  裴如瑛的盛名传入他耳中,前相说:“此人有造世之才,百年难遇。”
  他将此话牢记于心。
  后来,他将此人收入麾下:造世之才,也只能做人臣子。
  裴如瑛提出以劝降方式灭燕国时,齐琅应下。可他,不服。
  他的帝王书里,只写了斩草要除根。
  面上,他同意裴如瑛的做法,派赵行均去燕国劝降。背地,他用王生名字写了一封信给赵行均,让他屠城。
  当踏入燕京是血流成河时,他想的是,他赢了。
  他此生沾血无数,不曾心慈手软,直至……
  他在荒夷中遇见一少女,少女盈盈之姿,触动他心弦。
  秦公说将秦婉仪嫁与他时,他见了那人温婉可人,却
  未有心动。
  那时,他以为他对女子不会心动。
  可她未披华服,却似星月耀眼。眸光如水,举手投足是清丽之姿。
  他得知,她是燕国公主。明明她不愿留下,却折返回来。
  她拼命要杀赵行均时,他瞥见女子眼中坚韧。
  他心头一颤……
  芊芊少女,却有鹰击长空之势。
  他将她视作狸猫,因为猫有利爪却只能做到伤人。可她,却性格刚毅宁死不屈。
  当她倒在他剑下时,他有些恍惚。
  他将她带入皇宫,御医说她身体孱弱,恐难活下。
  可每天去看她,像是成为了一种习惯。
  他守着昏迷的少女,等了四天,终于等到了她苏醒。
  他从未想过,他竟会为一人欣喜。
  可她,眼中是慌乱和警惕。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慰:“别怕,我不会伤你。”
  可她仍旧像一只刺猬。
  不怕,他有的是耐心。
  他喜欢她警惕时露出的皱眉,喜欢她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孤傲。可他,更想看到别的。
  比如,朝他撒娇耍脾气……
  她越是刚强不屈,越是激起他的占有。她不可以死,只能活着永远在他身边。
  他现在是帝王,可以随心所欲……
  可她,竟绝食寻死。
  他此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他怕她死了,这是他控制之外的事。
  他至今不敢信,他竟然会做那样的事:在她吃的糕点中放了一张字条,让她觉得自己有同盟在。
  为何如此?因为他觉得,沈昭那样的女子,只有如此才会活下去……
  哪怕不喜欢不情愿留下,也要好好活着。
  他喜欢见她生龙活虎的样子。
  所以当她故意接近自己时,他心知肚明。怎么明知是虚情假意,还会迷失其中呢?
  他唤她阿楚,只属于他一人的阿楚。
  平日里看到她在身旁带着,便已满足。
  狸猫最狡猾了,可他偏偏甘之如饴。
  可她,不该伤害自己……
  她伤了手,流了很多血。
  怎么能,如此伤自己……
  她为了伪造召书,模仿字迹,偷用召令。
  可那封送给赵行均的召令,还是疏忽了。
  那封信纸,是黄麻纸,赵行均不会信的,他将寄出去的诏书替换成自己写的。
  深夜,他将沈昭模仿的诏书拿出来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沈昭要厉害许多。
  当赵行均死在狱中时,他试探她。
  他想听她说:“我开心。”
  可为何,不遂人意?
  “为何不肯多信孤一些?是孤做的还不够么?”
  真心,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她说,她要出宫。
  是啊,狸猫向来不喜欢束缚。
  可她说的是,同他一起。
  即使她表现深爱他,他仍旧害怕。害怕梦境破碎,化为泡影。
  “是何时,发现离不开她了?”
  是她每次生病,每次将自己推远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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