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卫安晏：“在你心里，我既不是一个彻头彻底的小人，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让我帮一帮你。我知你神通广大，但在官府的事上，我能查到的消息更多。”
桑澜回望他的眼睛：“我如何信你？我又怎知，你与他们不是同谋？”
卫安晏：“你不信我，总信莲笙吧，莲笙是你弟弟。”
她蹙眉：“莲笙也是你弟弟，别将他牵扯进来，别让他左右为难。”
“桑澜。”卫安晏用力抱住她，埋在她肩头，柔声说，“尝试相信我，哪怕一次，好不好。”
月色下，一黑一白的发丝相互缠绕，如同一团线，理不开，剪不断。
硕大的、滚烫的泪珠滑进桑澜的领口。
她沉默半晌，开口道：“你别哭了。”
卫安晏嘴角不自觉向上扬起，她果然吃这一套，压下眼底得逞的笑意，松手往后退了一步：“今夜，带上我一起吗？”
桑澜摇头：“你身上有伤，回去歇着吧。”
卫安晏：“我想帮你。”
桑澜遁进黑暗中：“你当真想帮我，那就帮我查一查，几个月前的拐子案里那些孩子的去向。”
……
白马寺内。
小和尚起夜路过大殿，撞见一个偷吃贡品的女童。
他提着灯笼走进去，小声道：“小施主。”
微弱烛光透过灯笼油纸，光团推着小和尚走到金佛的供台前。
他又唤了一声：“小施主？”
女童依旧没有转身，自顾自地吃着贡品。
小和尚提起灯笼，女童被光团吸引，转过头来。
一行血泪从空洞的双眼里缓缓流出。
小和尚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扔了手中灯笼，连滚带爬往外逃。
第47章 莲池
桑澜路过禅房，听见一声尖叫。
僧人起夜
的动静响起，他们在说有人做噩梦。
她径直穿过后院，来到后山梅花林。
树根后亮起绿油油的光点。
这里当真养着几条狼狗。
在犬吠之前，桑澜撒了一把从鬼市婆婆那买来的药粉，轻松穿过梅花林，往山坡上走。
山坡上嵌着一座小庙，她捻起地上泥土嗅了嗅，没有红袖香的味道。
白马寺香火旺盛，按理说会请人打造金佛，最不济也是铜佛。小庙依照石壁而建，供奉着一座石佛。
她敲了敲石壁，空的。
石佛背后应是藏着山洞，她围着小庙转了好几圈，没发现机关藏在何处。
算着药效时间快到了，桑澜下了山。
路过竹叶青婆婆的屋子，敲门声三长一短。
竹叶青婆婆拉她进来：“如何？”
“今日我看见蕊蕊，被人拦下耽误了，婆婆白日里留意一下。”桑澜坐到榻上，“后山养了几条狗，用药能放倒。山上石庙有暗门，但我没找到开关藏在哪。”
竹叶青：“我和吴七发现，这寺里的和尚格外爱帮人算命。”
桑澜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尤其是幼童？”
“还有一点很奇怪，寺里后院养着二十来个没剃发的小和尚。”竹叶青回忆今日见闻，“妙真主持会武，右腿有旧伤。”
桑澜将白日碰见小和尚的事讲了一遍。
“下人。”竹叶青婆婆愕然，“她们说妙真主持出家前是吴州周家二房嫡子，一个大少爷如何知晓下人的事情？”
桑澜带起帽子，转身出门：“行，我知道了，婆婆睡吧。”
晚上出门前，桑澜去找了芸姐姐，坦白要查红袖香一事。芸姐姐告诉桑澜，她有个朋友，和离后带着孩子离京，回老家途中，孩子被人拐走，最后只找到只剩半截红袖香，人疯了。
桑澜问她为何不让姨夫帮着查。
芸姐姐说：“小澜，如果父王能管此事，何至于拖到今日。”言下之意，红袖香的背后，有世家撑腰。
芸姐姐闯进白马寺后山，路上撞见妙真主持，两人打斗起来，她捅伤妙真主持的右腿，妙真主持砍伤她的左臂，还派人一路跟踪她，她见甩不掉，索性跳进水里，走水道回王府，正好被桑澜撞见……
她将查到的通通都告诉桑澜，其中却没有妙真主持的消息。
周家二房嫡子的身份，怕是个幌子。
去一趟吴州，回来也得年后了。
小萝卜和大华自告奋勇，一早收拾行李走了。桑澜也放心让他们俩南下，小萝卜机敏过人，大华伪装手艺高超，两人跑路不成问题。
他们七个人在西市开了一家包子铺，方子是徐娘子留下来的。徐六揉面的手艺还算凑合，味道虽比不得徐娘子，胜在王九嘴甜会说话，每天上午卖完就收摊。
桑澜坐在店里咬着肉包，面前有人落座。
“你要的东西。”卫安晏递过来一沓纸，转头叫了一笼包子。
徐六和王九因为之前西山的事，有些惧他，推着大潘来上包子。
“吃完就赶紧走吧。”桑澜将纸揣进怀里，端起碗往后头去。
卫安晏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嘴里的包子索然无味。一抬头，大潘还杵在旁边，他撂下筷子：“你们这里，有店家守着客人吃饭的规矩？”
“我们这没规矩。”大潘合上后堂的门，“但阿兰姐姐说的话，就是规矩。”
卫安晏摇头轻笑，修长手指一点一点撕下包子皮，朝大潘示意：“她说，吃完再走。”慢悠悠地送进嘴里，一直等到包子铺准备关门。
大潘：“客官，我们打烊了。”
卫安晏起身盯着后堂门。
徐六和王九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拉着大潘：“算了，别管他。”
正说着，门被推开。
一身丫鬟打扮的桑澜挎着篮子出来：“你怎么还不走？”
卫安晏让开路：“我等你一起。”
桑澜拒绝得干脆：“不必。”她跟从外头进来的珍珠互换篮子。
长风：“小姐。”
桑澜撇他一眼，挽着珍珠一道出了门。
卫安晏将打包好的油纸包扔进他怀里：“我们也走。”
大潘见主仆两人离开：“他是谁？”
王九关上店门：“金吾卫将军，卫安晏。”
大潘收起桌上银子：“难怪出手阔绰。”
“阔绰是阔绰。”王九夺过他手中的银子，用牙咬了咬，“小心你的脑袋。街坊都传，卫将军杀人如麻，能止小儿夜啼呢。”
徐六端着两盘菜出来，往后堂喊了一嗓子：“小竹笋，出来吃饭。”
小竹笋是桑澜在破庙帮过的小乞丐，她守约等到了竹叶青婆婆。
竹叶青婆婆见她孤苦伶仃，将她带在身边，这两天忙事，又丢给王九照顾。
小竹笋垫脚分好筷子，等王九三人动了筷子，她才捧起自己的碗。
“多吃些，跟你大潘哥哥一样，又高又壮，保准一个打十个。”王九夹起两个鸡腿往她碗里放，“你要饿瘦了，阿兰姐姐得打断我的腿，送我去破庙当乞丐。”
小竹笋摇头：“不，不会。”
徐六：“小竹笋，她也就对你温柔，揍我们几个，那叫一个心狠手辣。”
大潘：“是啊，赵叔让我们跟着阿兰姐姐学射箭，当初我老射不准，她老人家往我手上绑了铁砖头……为了学点本事，我可真是没少挨揍。”
“阿兰。”小竹笋瞪着眼睛呼气，“姐姐，好！大，大潘，哥，笨！”
小竹笋有口吃的毛病，桑澜带她去看过医师，回来私下同众人说，多让小竹笋开口说话。
他们一有空，变着法子逗小竹笋开口。
“大潘哥笨，阿兰姐姐怎么好了？”徐六朝两人使眼色，“你说来，我们听听。”
……
“阿兰姐姐。”珍珠挽着桑澜的手，“小萝卜不在，他们不会又把小竹笋逗哭吧。”
“晚上回去问小竹笋。”桑澜路过卖竹蜻蜓的摊子，拉着珍珠停下，买了一只竹蜻蜓，“正好找个理由，检查一下你们练功认不认真。”
珍珠尴尬一笑：早知道不问了。
她们登上白马寺台阶，与两个富家小少爷擦肩而过。
珍珠去找竹叶青婆婆，桑澜去找小和尚。
她左转右转，在寺的东南小堂找到了小和尚，他正盘坐在蒲团上念经。
正午时分。
小和尚起身出来，瞧见长廊外的长椅上坐着个人。
他眼眸一亮：“小施主。”
桑澜打了个哈切，拿出篮子里的绿豆糕：“昨日你送我药，这是我的谢礼。”
他不接，桑澜放到长椅上：“没人来此处，吃吧。”又拿出路上买的竹蜻蜓，“送你。”
小和尚先拿起竹蜻蜓：“好别致的小物件。”
“从前没玩过吗？”
“没有，主持不让。”
“你是在寺中长大的吗？”
“我。”小和尚咬了一口绿豆糕，“我爹娘送我来的。”话出口，他又觉得不妥，“他们不是故意不要我，家里太穷，实在养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