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顾峻霖随手拦辆车,半小时就到了目的地,两人边走边打听终于找到何赛蓝家。
  这里居民楼很矮,窝在狭窄的巷子里,被前面的高楼挡的严严实实,因为阳光照不进来,阴暗潮湿。
  墙壁上的白灰脱落,露出里面的水里砖,路边的垃圾扔的到处都是,臭气熏天吸引了一堆苍蝇。
  顾峻霖捏住鼻子,看了一眼路面,这也叫路?
  根本没法下脚。
  最主要是他脚上新买的aj还是限量款。
  气味确实难闻,倒也没有顾峻霖这么夸张,千意捂住口鼻说:“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就出来?”
  顾峻霖一张嘴,臭气就往他鼻腔里涌:“我跟你一起。”
  话音刚落,楼上就传来尖锐的嘶吼声,和小孩哭泣。
  “妈!”
  千意认出这是何赛蓝的声音。
  不好!
  顾不了那么多,千意两步走到楼梯口,顾峻霖忍着臭味紧随其后。
  寻着声音,千意上到三楼,只见一家门开着。
  一个孕妇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跪在她身边的正是何赛蓝,她哭喊着:“妈,你怎么了?”
  离她不远站着一个男人,男人脸色酡红,像是喝了酒,他踢了地上的女人一脚,嘴里咒骂着:“臭婆娘,装什么死,给老子起来。”
  孕妇的肚子很大,看起来快生了。
  何赛蓝起身对着男人又锤又打,像一只愤怒的狮子:“你滚啊,离我妈远一点。”
  地上的女人痛苦叫了一声,不一会身下就流了一小滩血。
  男人推了何赛蓝一把,他力气大,将何赛蓝直接推出门外,和千意撞了个正着。
  千意拉了她一把:“小心。”
  何赛蓝来不及问千意怎么会来,只见女人出血越来越多,她抓着千意哭道:“怎么办,怎么办,救救我妈。”
  男人早已吓懵,腿一软靠在墙上。
  千意对着后来的顾峻霖喊道:“快叫救护车。”
  她拉住何赛蓝走进去。
  地上的女人脸色煞白,嘴中不断溢出哀嚎,刺鼻的血腥味充满整个屋子。
  千意对何赛蓝说:“你去拿个枕头垫在阿姨头下。”
  何赛蓝回过神来,路过男人时,吼道:“还愣着干嘛,帮忙啊,我妈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救护车到的很快,几人合力将女人抬到担架上,女人早已疼的失去了意识。
  千意一路上都在安慰何赛蓝:“没事的,阿姨肯定没事。”
  何赛蓝眼睛通红,大脑一片空白,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
  到医院后,女人被推进手术室。
  不一会医生推门出来问:“谁是病人的家属,病人大出血,需要手术,家属来签字。”
  何赛蓝凑上前:“我是。”
  医生问:“你是病人什么人?”
  “女儿。”
  “你家大人呢?”
  何赛蓝指着着角落一脸懦弱的男人:“还不过来。”
  男人局促起身,低头走过来。
  医生说:“你是病人丈夫?看一下手术同意书在这签个字。”
  男人拿着笔迟疑说:“怎么就要做手术,手术需要多少钱?”
  见男人还在犹豫,何赛蓝冲上去,恨不得按着他签字:“都这个时候了,是钱重要还是你儿子老婆重要?”
  千意站在这家人身后,一时无言。
  顾峻霖蹲在地上,大大咧咧岔开膝盖,他默默说了一句:“这也算男人?”
  经过两个小时手术,医生抱着婴儿出来:“恭喜,是个儿子。”
  男人喜笑颜开,像是期盼已久,不敢置信:“医生真的是儿子?没骗我。”
  说着就掀开包裹婴儿的被子,朝某个部位看,看到想看的东西,这才放下心。
  饶是见了许多大场面,医生也很无语,没好气丢下一句:“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崇尚生儿子。”
  老婆刚从鬼门关出来,竟问都不问一句。
  错过上晚自习,千意打电话跟严佩说明了情况。严佩什么都没说就给三人批了假,并且叮嘱他们注意安全,明天早上记得返校。
  何赛蓝在病房守了一会,看了一眼只关心儿子的几人,一个是她爸,一个是她奶奶,还有个是刚刚上小学的妹妹。
  她看了一眼床上虚弱的女人,从房间退了出去。
  千意见她出来,将手里东西递给
  她:“吃点东西,顾峻霖刚刚买的,还是热的。”
  何赛蓝把盒子抱在胸前,没有打开:“去透透气吧。”
  第39章 创可贴我弄疼你了吗?
  天暗了下来,路灯亮起,两人走在医院外的人行道上。
  何赛蓝先开口:“谢谢你啊千意,又帮我了一次。”
  千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地明媚:“没事,我们是朋友,本就应该互帮互助。”
  少女眼睛很亮,像踩碎的星星坠落进深海,泛着粼粼波光。连衣裙一角沾了少许污渍,可丝毫不影响她的气质,还是很漂亮。
  何赛蓝心里胀胀的,千意说的不是同学,而是朋友。
  她停下找了一块草坪随意坐下,忽然说:“我其实不叫这个名,我叫何赛男,就是男生的那个男。”
  说到前半句时,千意一开始还没听清,因为楚江市当地方言鼻音“n”和边音“l”是不分的,基本听不出区别。
  她不知道何赛蓝为什么突然提起自己名字的事,但想到今天她家里发生的场景,何赛蓝想必很害怕,毕竟她只有16、7岁,也需要倾诉发泄情绪。
  千意怕虫子,她不敢坐在草地上,蹲在一旁台阶上问:“后来改的名字吗?”
  何赛蓝摇摇头:“不是,是我落户口的时候,登记的人写错成蓝色的蓝,后来我爸妈他们嫌改名字麻烦,索性就将错就错。我上面其实还有个姐姐叫何念男,你见到的那个妹妹叫何盼男。”
  说到这,她笑起来,只是这笑容十分苦涩。
  三姐妹的名字太直接了,这家人已经明显到把想要儿子的愿望写在脸上。
  千意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严重的重男轻女,其实从他们一家的行为就看的出来,在他们家里,女人没有地位。只是她在想为什么她奶奶和妈妈都是女人为什么也会有这种思想。
  何赛蓝埋头拔着地上的草:“其实我以前挺恨他们的,如果不喜欢女儿为什么又要生,我不是自愿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从小我经常听见我奶奶训斥我妈,说她只会生没用的丫头。小时候记得暑假姑姑家的表弟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我奶奶总是把好吃的偷偷藏起来,从不在我面前拿出来,只会背地里给我表弟,其实这些我都知道。”
  “于是每次回家我都装作吃了零食的样子,以为只要看不到就会不想要,我很聪明吧。”
  千意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安慰她。童年时期家庭造成的痛苦,注定会成为心上一道久久不愈的伤疤。
  她能说没事这些已经过去了吗?
  不能,这事过不去。
  “嗯,你很聪明很优秀。”
  她的成绩长期在班里保持在前五名,这可是楚中火箭班的前几名,又怎么会不优秀
  “其实我姐比更聪明,只是没机会上学罢了。”何赛蓝说着就流了泪,“我奶奶偏心的事被我姐发现了,她跟家里大吵了一架,我奶让她去死还打了她,家里没有一个人为我姐说话,我爸是个妈宝男,她就那么看着,除了喝酒就是打我妈。后来我姐姐就跑到外面打工去了,她拿到工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买了好多我奶给我表弟吃的云片糕。”
  弥补我也是弥补她自己。
  千意拿出纸巾递给她,只剩对何赛蓝的心疼。
  这样的家庭氛围真是令人窒息,绝望地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因为他们是家人,会用爱的名义捆绑着你。
  “千意你知道吗,我之前很嫉妒你,因为你每天看起来好像都很开心,可是你却没法让人讨厌。”何赛蓝擤鼻涕,就这么当着千意的面剖白,一抽一抽道,“那时候在想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一会定很开心吧,可我没有勇气去说,千意,我们做朋友吧。”
  千意说:“嗯,在了解你以前,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孤独主义不需要朋友,我还在想哇,这个女孩好酷。”
  这个角度安慰人,何赛蓝没有想到,她红着眼噗嗤笑了:“我估计很让人讨厌,你可能会觉得我的想法阴暗,我之前是真的不希望我妈生这个孩子,因为他出生会把家里女孩的生存空间压缩地一干二净,但今天我妈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觉得是男孩也好,他们如愿,至少是的高兴。”
  千意抿着唇笑着:“我们都需要被别人讨厌勇气,又不是人民币,不可能做到人人都喜欢,再说还有人连人民币都不喜欢呢。”
  何赛蓝讶异:“这个世界还有人不喜欢钱?”
  千意用力点头,她哥就是啊,要不然怎么放弃继承家产,而且每个月还把好多工资都给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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