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对杜敏达和方芳传达了自己的规划——金臻奇依照她的个性帮她规划的规划——“我毕业以后要当美术老师,小学和初中都行,幼儿园不去小孩太吵,高中不去免得误人子弟,大学去不了人家要研究生。”
哎呀,这棵千年铁树开花了嘛。费劲巴拉地考上的淮城美院就是好,能遇到这么优秀的男孩。
杜敏达和方芳喜出望外,三天两头邀请金臻奇到家吃饭,不开工的时候,杜敏达和他喝几杯小酒。
金臻奇对杜敏达说:“叔,很快了,等我们毕业了,你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客套话,金臻奇的话让杜敏达险些落泪。他拍拍金臻奇的肩膀,仿佛示意我老杜家的门非你不进。
只是没想到最后会闹成那样——朋友当然是做不了,当陌生人也像有仇。
樱花落在地上,覆在砖石路上像轻薄的纱,杜宁扬边走边踩,落下的风震起一片一片花瓣。
提起这位前任,她只有这些好话,很奇怪的是这些好话很真心,毫不冠冕堂皇,“他很好,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好。”
接着闻序就问了那句,每个人都会问她的问题,“那你们为什么要分手。”
“分手就是分手,分手肯定是有一个导火索,但我觉得不至于,肯定是他对我积攒了很多,很多的不满,……有谁规定不能和好人分手?又或者好人不能提分手?”
她的姿态甚是逃避,不愿提及那个导火索。
闻序没有再追问。
“‘好’是被爱和爱的前提吗?”她问,很快又自己回答,“当然不是了,他也一定会碰到一个觉得他很坏却离不开他的人,而那个人才是正确的人,……他一定很恨我,浪费了他许多的时间。”
浪费了许多真挚的感情。
杜宁扬的情绪有些激动,闻序摸了摸她的肩膀,平静而温柔,“没事的,他不会恨你,相信我,他会找到正确的人。”
只是没有被她非常喜欢,怎么会恨她,真心相处过的时间,怎么都作数。
闻序太懂这样的心情,他甚至羡慕金臻奇,他在她最美好的十九岁陪伴她,分开时两人的人生却还崭新。
“我不知道……我没有再和他联系,但我想会的,他过上了自己向往的细水长流的生活,”她被他感染,渐渐又平静下来。
闻序又问,“那么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闻序,”杜宁扬轻呼闻序的大名,以示认真,“你很好。”
她的意思是他绝大多时候都很好,有时候很坏,还很骚,但她说不出口。
“很明显你不喜欢‘好’,我和金臻奇是一类,两个倒霉蛋,”他有点泄气,“我不要‘好’。”
我要和祝贺一样坏。
“你和他不一样,”她有时候恨自己嘴巴太快,说出来的话不过脑子。
“噢?”闻序停下步子,站在路灯下看着她,“我和他哪里不一样。”
至少我现在开始喜欢你了,她学乖了,不能冲动,到嘴的话咽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你嘴巴比他还笨”。
她有些语无伦次,“闻序,以后如果你为别人做了一些事情,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其他人,你要让她知道,不要让她蒙在鼓里,不然她会错过你。”
……她差一点就错过你。
不要默默替她许愿,不要偷偷给她惊喜,不要玩暗恋和付出那一套,诚然没有女生会不吃那一套,但那样不被看到会很辛苦。
她是想说这些,不知道他听懂没有。……这家伙为什么不说话,到底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真害臊,她的脸红了,呼吸急促,心里暗暗期待闻序的回话。此刻甚是适合挑明,接吻。
闻序的目光却骤然冷了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是祝贺的脸。
他坐在回声门口的台阶上,茫然地看着他们,表情无辜,仿佛被抛弃的流浪狗。
男女的生理机制真是不公平,短短两个月他就瘦回了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几乎能掩盖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颓丧。
或许是等待已久,祝贺的面容有些许疲倦。手边放着一个藤编的小花篮,娇弱的雏菊和玫瑰蔫耷耷。
不合时宜地出现,打断她曼妙的时刻。
他举起花篮,目中无人且语气昂扬地说:“老婆,开业花篮,你最喜欢的雏菊和玫瑰。”
黯淡的路灯下,杜宁扬十分困惑地看着他。
他是忘记了他们已经彻底分开了么?
又或许他盲目自信,认为他永远是她的第一选择。
第32章
◎黄金时代◎
那两年是所有人的黄金时代,喜欢的小歌手摇身一变成为大明星,巡演的第一站定在盛夏七月的深城。
祝姚自告奋勇地抢了三张票,抢完才通知徐照霖和杜宁扬这件事情。他们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一起去。
他们鲜少独自出远门,即便是徐照霖为爱孤身走岚洲也是临时起意去火车站买的票,等到夏天和七月真正到来的时候,才发现去深城的票早已售空,想上车只能蹲点抢别人退的票。
随着演唱会日子的临近,三人决定分开出行,毕竟等一张退票的几率,比等三张同时退票的几率要高得多。
好消息是杜宁扬率先蹲到了一张硬卧票,坏消息是白天出发晚上抵达的硬卧票。
祝姚建议:“让祝贺和吴忧去接你。”
杜宁扬回答:“那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徐照霖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还过不去呐?”
杜宁扬说:“你让人家情侣大半夜跨大半个深城来接你,你能心安理得吗?”
徐照霖不说话了。他们三个有一点特别一致,就是不喜欢麻烦别人,只喜欢麻烦自己人。
祝姚嘱咐:“那你千万注意安全,别打扮那么高调,把手机藏在袜子里,省得被扒手顺走了。对了,提前查查地铁怎么搭,去到直接搭地铁,晚上一个人打车很危险的。”
那一刻杜宁扬觉得祝姚很适合当妈,虽然她母胎单身二十年。她说:“知道了,可怎么订旅店呢?去了找不到住的地方就抓瞎。”
最后祝姚还是麻烦了祝贺去订了旅店,那个时候还不流行去深城旅游,住宿很平价,祝贺给他们订了一个带客厅的三人间。
他还问祝姚要不要他带他们玩儿,祝姚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不用,我们已经有代沟了,玩不到一起去,要不你直接给我点钱吧。”
于是祝贺大手一挥,给祝姚转了一千,包揽了他们此行的饭钱。
在艳阳高照的一天,杜宁扬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一切顺利,先是去售票口取了粉红色的车票,再顺着人群排队上了车,找到自己的卧铺车厢,然后从方芳给她准备好的塑料袋里,掏出桶装泡面去接热水。
沿着看不见尽头的交错铁轨,火车哐当哐当地一路向南,杜宁扬端着泡面坐在车厢走廊的卡座上,和金臻奇打电话。
信号不好,断断续续,但他们聊得很起劲,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
她的分享欲旺盛,“我在等泡面泡开,但这车怎么这么晃荡呢,真怕洒裤子上了……我只带了两条裤子,听说深城都快四十度了,回去裤子会不会穿馊了。”
金臻奇帮她分析对策,有时候机械得不像文科美术生,“你可以去把水往外倒一些。”
“好的,”杜宁扬揭开盖子,白色蒸汽扑腾上涌,“金同学,我的意思是我想在深城买几条新裤子。”
“买吧买吧,”原来是这意思,金臻奇说:“等我月底兼职工资发下来,给你报销。”
他在石城找了份儿童艺术培训班的兼职,暑假提成很高。
杜宁扬边吃面,边含糊地跟他说“好”,背景音很嘈杂,金臻奇就一直听着。
她仍保持着少吃多餐的瘦人习惯,吃了三分之一就放下叉子。
窗外风景很好,南方的树细而高,平原葱郁绵延,她忽然很想他在身边,在对面,他们一起欣赏这样美妙的风景。
杜宁扬对金臻奇说:“下次我们一起来,毕业以后有的是时间打工赚钱,你要珍惜和我一起玩的时间。”
金臻奇在话筒对面愣了一秒,应了声“好”。
他又说:“你在深城玩开心,有空就给我发个信息,告诉我你平安就成。……没空就算了。”
她说:“会给你打电话的。每天都打。”
但很不幸,杜宁扬被动食言了——
刚到地铁站,还在琢磨卖票机怎么用呢,搁在脚边的行李箱,箱子上的双肩包,包里的手机钱包身份证,就被一锅端了。
回过神来时,手里只攥着一个还剩几枚钢镚的小零钱包,和一张圆溜溜的塑料地铁票。
杜宁扬的明黄色的箱子很打眼,她几乎是立刻拔腿就往箱子移动的方向百米冲刺——大脑宕机了,只知道跑,要把手机和钱包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