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爸看新闻说马上通货膨胀啦,钱存着就贬值,还不如拿出来花了咯,”方芳解释道:“扣了点手续费,但也没亏太多,你拿着吧,当我们入股,赚了钱要请我们吃饭。”
  哪有什么通货膨胀,只是怕她辛苦罢了。
  不同的时期她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上学的时候贪玩爱美不好好学习,工作的时候选了个“歪路”,婚姻也是稀烂不靠谱。
  但不省心的孩子被一个又一个不完美的人爱着。
  “嗯,”杜宁扬不习惯直接说爱,打哈哈道:“你们来纹身的话,我可以义务劳动,不收费。”
  “呸!”
  “黑心!”
  “奸商!”
  “坏蛋!”
  “虐待老年人!”
  第16章
  ◎动态打闹,相对静止◎
  “回声”开张一周多了,冷冷清清,进来过的人能用十个手指头数得清。其中包括祝姚、徐照霖和常驻人口闻序。
  杜宁扬有这个心理准备,在外人看来她还怪乐得悠哉。
  闻序去卢老师画室当助教过渡,计划挣到买笔记本的钱就收手,上四休三,算得上早出晚归,和杜宁扬处成了名义上和实际上的室友,除了见到她在电脑前头涂涂画画,就是见她把进来的小年轻赶出去。
  “成年了么?”有天休息,他听到她在楼下懒洋洋的声音。
  “成年了,”对方的声音有点嫩,语气弱弱的。
  “身份证拿出来看看,”她拒绝得干脆,很有经验的模样。
  “忘带了,”你来我往。
  “那不成,”她挑破,“或者你监护人过来,签个保证不找我麻烦的保证书,我就给你纹。”
  对方悻悻地走了。
  那天也是巧了,没过一会儿又有个成了年的姑娘过来,在店里呆了段时间。闻序捡了个耳朵听,噢,原来是要胸上纹男朋友的名字。
  “不成。”
  这是做生意的态度么?姑娘怀疑自己听错。
  非但“不成”,杜宁扬恐吓她,“你把手伸过来,我用机器扎你一下,你看痛不?”
  “还行吧,不痛,我挺耐痛,”这老板娘还真刺啊?姑娘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哎哟——扎!”
  “这是针,当然扎,”杜宁扬笑吟吟地问,“你对象叫什么名字?”
  对方说了一个笔画略多的三个字。杜宁扬说:“到时候你们一分手,洗纹身更痛,你对象名字太复杂了,以我的经验洗一次还不够,至少得洗十次。”
  “谁说我们会分手呢?”
  杜宁扬把毛衣袖子往上撩,左小臂上是一株蔷薇花,“看到这里没,仔细看,是不是有两个字母?洗纹身太疼了,我这只好做覆盖。”
  “还好只是俩字母,”她感叹道:“要跟你一样傻乎乎地闻汉字,我肠子都得悔青了。”
  杜宁扬又看了眼这姑娘,是很乖巧的打扮,于是语重心长地说:“你回去考虑清楚吧,你作这么大的牺牲,你对象好歹也陪你来,要纹一块儿纹。”
  那姑娘这才被“劝退”,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那我要是带他来了,你得给我们打折。”
  “我免费送你们,”杜宁扬摆摆手,又转回电脑屏幕前面,完善她设计的纹身贴纸。
  姑娘灰溜溜地走了,带走店里短暂的人气。
  闻序换了身休闲装下楼,打趣道:“成天就看你赶人走了,你这是‘回声’少年开导所,天天开导问题青年,防止他们‘误入歧途’。”
  杜宁扬皮笑肉不笑,嘴角抽抽,“管好你自己。”
  “给我再仔细看看你那胳膊,”闻序凑到她跟前,“之前只觉得那花挺艳,没想到下面还有某人的名字字母。”
  “你偷听我讲话——这是商业机密,”杜宁扬用力拍开闻序的手,“起开起开,别耽误我做正事儿。”
  他一下来劲儿了,小孩似地不依不饶,“给我看看么。”
  杜宁扬只好把胳膊抡起来,把袖子撸下来,露出葱白似的小臂,蔷薇花妖冶地红,“我框她的,没有什么前任的字母。”
  “‘wy’是谁?”
  的确没有祝贺的字母,但还是有俩字母。
  “一朋友,”她急喇喇地把手臂收回来。
  这倒是个新角色,闻序问道:“怎么没听你提过,我认识么?”
  她身上是有好几处纹身,除了这块儿有字母,其他地方全是图案,没纹祝姚、没纹徐照霖、连祝贺都没纹,却纹了一个没啥踪迹的“一朋友”。
  “你当然不认识,”她急急忙忙地抽回手,做贼似地。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不知怎么地,闻序心里萌出股醋意,虽然他压根没有吃醋的立场。
  “女的,”杜宁扬忽然有点不耐烦,“别再问东问西了啊——我奉劝你。”
  “哪天约出来一起吃饭呗,我都没见过,”他很确信她是超级无敌大直女,对这个“wy”很放心。
  杜宁扬嘴上说着“想得美”,脑海里却一点一点浮现出吴忧那张近乎完美的脸,既美丽,又年轻,永远停留在六年前的容颜。
  原来,她已经去世这么久了。
  “不逗你了,”闻序看了眼时间,“饿了没?我去买午饭,你想吃什么?”
  他们已经无所谓请不请了,花钱花得模糊随意,好像进入了搭伙过日子的状态。
  “想吃北街那家牛肉粉,加麻加辣,再来个小油饼,”提到午饭,杜宁扬瞬间恢复了没心没肺的状态。
  闻序长得高,步子迈得大且快,很快就买好回来,他跟风,跟她吃一模一样的。跟她待久了就学会了怎么当穷人,并且越来越熟练,知道拨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膜,要先观察并仔细剃掉毛刺。
  “还没问过你为什么当纹身师,”他习惯把汤水摊凉了再吃,“又要做纹身师又要把客人都赶跑——搞不懂你。”
  “不想昧着良心赚钱,”她选择性地回答他的问题,“怕他们以后后悔呗。”
  “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是想当纹身师,”他对年少时的她的记忆,比她自己都还要深,“记得有一天你们在走廊里聊,你说你的目标是淮城美院的建筑系,想去造大房子。”
  “有么?”她眯起眼回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但她记不真切了了,“有段时间是很喜欢玩模拟城市类的游戏,想设计大房子来着。”
  杜宁扬猛吃一口粉,急吼吼地被呛到,猛地开始咳嗽,闻序拍拍她的背,端起手边的温水喂给她喝。
  “别吃这么着急,又没人跟你抢,”他说。
  “不对啊,”杜宁扬回过神来,想起了那一天他们站在走廊里的场景,“我发现你总观察我,还偷听我们讲话。”
  闻序沉默一阵,也不否认,说了句“是啊”。
  两人陷入默默吃饭的模式。好一会,他又解释道:“但我不是故意听到的。”
  杜宁扬转头白了他一眼,表示于事无补,也可理解为请勿此地无银三百两。但她心里还挺高兴的。
  -
  在杜宁扬下定决心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之后,徐照霖表示也要加入她的勤学阵营,于是在两人走廊里“密谋”如何逆袭并走上人生巅峰。
  “数学八十,语文一百,英语一百,政史地考二百,就能有……四百八,”徐照霖心算这几个整数算了能有半分钟。
  杜宁扬嘴里念叨,“四百八……四百八不够,我查了淮城美院要五百分,建筑系分要得更高,我得考五百二。”
  “那给你语文加十分,英语加十分,”徐照霖十分同情地看着杜宁扬,就差把“你必落榜”四个字写脸上了。
  杜宁扬自己心里也清楚,“操,这也太难了。”
  “你俩今天作业都没画清楚,现在想这些是否太远,太远,”祝姚轻飘飘地路过,一副与她无关的样子,仿佛她两年后不参加高考。
  “你走开,”徐照霖凑近杜宁扬,“别理她,我们继续讨论。建筑系难,你就换一个学……比如动画设计啦,园林景观啦,或者曲线救国,先进去再说。”
  祝姚问:“她要考上淮城美院羞辱祝贺这我知道,你这么拼是为了啥,总得有个动机。”
  “我和他周末去书店买漫画,他应该是恋上了一个淮城美院的哥,”杜宁扬说:“是那个在书店办摄影展的哥,对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你……”徐照霖没想到杜宁扬原来心思如此缜密,“好哇你!你!”
  “你个屁,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管我是不是?”
  “那就是了,”祝姚一锤定音,转向杜宁扬,“那我劝你换个学习同仁,他一个月能爱上八百个人,到高考的时候这个淮美哥肯定消失在人海。”
  “那换你吧,你想考哪里?”杜宁扬也没放过祝姚。
  祝姚眼珠子转了转,“学什么嘛不重要,上什么学校嘛也不重要,只想去个帅哥多的地方——搞。基!搞。基!搞。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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