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程岱川冲澡出来,阮熹已经把脸上的那些东西摘掉了,正坐在床上和她父母通视频。
每张单人床的床头顶部都有一盏射灯。
灯光落在阮熹脸上,满脸胶原蛋白,皮肤红润细腻,唇红齿白,笑容灿烂......
还穿了小睡裙。
程岱川没打扰阮熹通视频,安静地用碘伏棉签涂伤口。
阮熹刚好挂断,拍了拍床:“程岱川,你后面涂不到吧,过来我帮你。”
程岱川坐到阮熹那张单人床上,背对着阮熹,察觉到她窸窸窣窣的动作。
阮熹说:“又流血了。”
她身上依然弥漫着类似四季桂的甜香,跪在单人床上,探身把碘伏棉签的外包装丢进垃圾桶时,睡裙的裙摆擦过他赤着上半身的背。
程岱川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
“啪”,阮熹掰开碘伏棉签,声音很温柔:“我要来了哦,忍着点。”
程岱川“嗯”了一声。
棉签棒落在伤口上,能感觉到阮熹的动作很轻,十分小心。
伤口处理到最后,阮熹把棉签也丢掉,忽然对着程岱川的后颈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第19章 贪妄需要我做什么都行。
像被草稿纸边沿划伤的指腹、指甲旁边越撕越深的倒刺、发炎的智齿、吃东西不小心咬到的腮边肉......
越是小伤口,越磨人。
阮熹想,这逻辑大概对程岱川也适用。
程岱川后颈的伤口有半个指甲盖大小,整个掉了层油皮,他挺包容的,一直没说什么,但阮熹能感觉到她靠近时他肌肉的紧绷。
一定挺疼的吧?
阮熹举着棉签,感到内疚。
阮熹小时候淘气,摔跟头把膝盖磕破过很多次。
阮熹父母工作忙,阮熹的爷爷又是个只顾着下围棋和拉二胡的懒散老头子,所以阮熹每次抱着膝盖哭鼻子,都是奶奶帮忙处理伤口的。
那时候没有这种便利的碘伏棉签,都是大瓶装的药液,倒在棉球上,往伤口上擦。
她每次都要等奶奶轻轻吹一口气,说“好了”,才肯睁开眼睛。
从小养成的习惯,令阮熹总觉得吹气这个动作很神奇,能止痛。
阮熹对程岱川也是这么做的,凑过去轻轻一吹。
结果,她把人给吹跑了......
阮熹最初还没意识到。
她拍他的肩膀,说“好了”,然后数了数盒子里剩下的棉签数量,说:“我可不可以用两根?”
耳朵进的水总好像没弄干净,右耳闷闷的,她想当普通棉签用。
洗手间里的棉签已经用光了,时间这么晚,她也不想再麻烦工作人员。
程岱川沉默起身,套上短袖,把一只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垂头按了按手机,才说:“用吧。”
阮熹去洗手间处理过耳朵,再出来时,看见程岱川换了鞋,才恍然察觉到程岱川要出门这件事。
阮熹措手不及:“......你这是要去哪?”
程岱川的意思是,他睡不着,出去随便转转,待会儿就回来。
阮熹悄悄瞧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十七分。
怎么程岱川还是睡不着呢?
她已经尽可能把时间排满了啊。刚才蹦迪蹦到她浑身骨架都快散开了,他怎么还有精力出去闲逛呢?
看来没有晕船药的副作用,程岱川还是睡不着。
阮熹整个人和她的手机电量一样,精力不足百分之十,随时都可能关机。
她还是说:“我陪你一起。”
程岱川拿了房卡:“不用,你休息,我逛逛就回来。”
不用吗?
疲惫的身体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心理上并不十分舒坦,甚至有点小小的失落。
程岱川出门后,阮熹才叹气。
她坐到沙发里,惆怅地抱起之前拆开使用过的羽绒睡袋,心不在焉地慢慢叠着......
要是换作以前,阮熹才不管程岱川是不是想独自出门,一定会联合石超,拉着拽着程岱川的手臂不松,直到他点头同意带上他们为止。
喜欢好难啊。
做不成好朋友那样“死皮赖脸”,也不能诚实地表达自己的好感。
难得她今天晚上做了全套护肤呢,连睡裙上都喷了香水。
这么好的形象,他都没仔细看过就走了。
阮熹低落地想:
在程岱川眼里,她可能永远都是女版的石超,没得改变了。
她还不如石超,她不会踢足球!
啊,好烦好烦!
阮熹带着这股子烦躁,把睡袋努力压扁,强行塞进行李箱,又转头看向买给程岱川的睡袋。
她想了想,也把它叠起来。
程岱川的生日在五月底,那时候
阮熹的学校还没放暑假。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这个羽绒睡袋本来是补给爱干净的程岱川的生日礼物。
阮熹之所以没有和程岱川提起,是想等他认同,得到夸夸,再骄傲地宣布原因。
现在看来,这份生日礼物不怎么成功,实用性可能还不如猫砂呢。
阮熹第一次给程岱川买生日礼物,是在高二下半学期。
当了一年的朋友,又有石超那个大漏勺在,阮熹早就知道程岱川的生日。她一直在琢磨着,送什么礼物好。
阮熹在放学路上看见过一个男生,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只觉得男生的身高、体重这些看起来和程岱川差不多。
男生穿了件版型和颜色都挺漂亮的针织款式薄外套,她一直想要找到同款,在网上和实体店均留意过很久,怎么都没找到。
后来又碰到那个男生,阮熹这种对陌生人不太会主动的性格,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跑过去拦那个男生的去路。
男生很诧异,男生旁边的朋友则有点调侃:“很受欢迎嘛。”
阮熹心无旁骛,一脸正气:“您好,我想问一下您身上这件外套是在哪里买的?”
得到外套的购买网址之后,阮熹喜滋滋地点进去瞧了。
价格达到四位数。
她根本负担不起,所以坐在足球场的草地上揪着一根开蓝色小花的杂草长吁短叹。
石超下场喝水,发阮熹有种奇怪的安静,仔细看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抹掉额头上的汗:“咋了熹子,今天的课文不好背?”
阮熹看了眼远处踢球的程岱川,放下语文书,把衣服的事和石超说了。
石超特洒脱,直接说:“用不着,川爷可不缺衣服,他衣柜里还有好几件没拆标的呢,不如买点实用的。”
阮熹眨巴眨巴眼睛:“比如?”
石超准备上场了,临走前大手一挥:“这还不好想吗?猫砂啊。”
“......猫砂能行么?”
“怎么不行?猫砂特别费,艾斯拉的又多!”
阮熹想,他们是发小,石超说的话准没错,于是信了石超的邪......
程岱川生日当天早晨,带着艾斯跑完步回来,在楼下遇见快递员。
他疑惑地签收了整整八十斤猫砂。
八个墩实的袋子堆在地上。
程岱川抬头,看一眼躲在阳台上鬼鬼祟祟观望的阮熹,叉着腰,气笑了。
阮熹也感觉自己搞错了什么,从窗户探头,说她本来只想买五十斤的,店家有活动,凑单能减十块钱......
而且,她听说艾斯拉的多。
艾斯不满地“喵”了两声,骂得很脏。
程岱川就仨字:“你下来。”
阮熹跑到楼下,差点被猫砂袋子绊倒,扑到程岱川面前,扶着他的手臂才站稳:“程岱川,祝你生日快乐。”
程岱川喉咙里闷着笑:“谢了,挺快乐的。”
那次送礼让阮熹丢人丢到奶奶家,气得她三个小时没和石超说话。
这次......就不能怪别人了。
羽绒睡袋是她自己挑的。
阮熹把送出去的羽绒睡袋叠好,收回来,勉强塞进自己的行李箱。
来的时候睡袋有真空包装,还能塞得下,现在行李箱根本合不上。
她试了几次,因为有心事,没什么耐心,胸腔堵堵地把行李箱丢下,兀自爬回床上去了。
趴在床上翻了一圈相册后,阮熹选了张看魔术表演时拍的照片,发朋友圈。
照片拍的不错——
阮熹转过身,背对着舞台举起手机,程岱川配合阮熹,看向手机镜头。
看魔术杂技表演时,他好歹还是笑着的。
阮熹代入程岱川,把对家庭不忠的人想象成自己的父亲。
对不起啊老阮......
只是想想而已,她已经无比难过,难以接受。也难怪程岱川难以消解。
为小情小爱的失落销声敛迹,重新变成对“好朋友”的担心。
阮熹看向隔壁的单人床,白色的耳机盒放在平整的床单上。
已经十二点了,程岱川跑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呢?
程岱川一直待在甲板上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