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姑云闲听到无月压抑的闷哼,她心里越发着急。
“无月,再拖他们一下。”
姑云闲心里拼着一口狠劲,她硬是扰乱剑阵,趁着剑阵不稳,她一刀劈向络腮胡,这一刀势吞山河,直接砍断他的剑,直直劈下去,搅碎血肉。
络腮胡毙命,直接从空中陨落,剑阵很快补了上来,而姑云闲招式已老,她来不及调整。
那一瞬间,变得很长。
姑云闲亲眼看着,一把利剑,直直刺到自己胸口,而她来不及转势,避无可避。
姑云闲第一个想法是:完了完了!我这下要死了,无月怎么办?
她感觉自己身上的护身符一烫,但步步紧逼的利刃,还是透心而来。
当利剑刺入她的心口,居然传出金石相击的声音。
姑云闲被剑势逼退几步,她看到刺到她胸前的利剑,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姑云闲的胸口,骤然涌出鲜血,伤口处却隐隐透出金光。
这时姑云闲后知后觉,嗯我的心怎么是硬的?
“师尊!”
姑云闲听见江无月的嗓音,撕裂得厉害,透着明显的惊惶疼痛。
“别过来,护好自己。”
姑云闲扭头吐了口血,一刀刺透断剑之人,她急急后退,抬手护住自己心脉,施法勉强止血。
死了两个长老后,剑阵明显不稳。
但姑云闲和江无月,也接近力竭,灵力不足,尤其姑云闲心脉已损,很难再战。
她唇边不断溢出血,轻咳了一声。
江无月护着她,拦下大部分的剑势,想问她的伤势,但来不及开口。
远处的韦慈仙尊,看死了两个长老,他的脸色铁青,手指慢慢收紧,四周的铜墙也逐渐收紧。
姑云闲口腔里都是血味,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
她脑子里不断思索,怎么能出去,怎么能搞死这帮老东西。
她听见江无月的声音,忽然异常沉静,分外的理智。
“师尊,丹炉这类法宝可围困他人,也可护身。等你出去以后,玄英长老自会接应你。”
姑云闲手捂心口,施法治愈,勉强止住血。
她反手劈刀挡住攻势,嘴都是自己的血,说话都含糊,一时感到莫名其妙。
“……出去?怎么出去?虚神大后期的法宝结界,连我都没劈开。”
江无月没回答她,只是很轻地说了一句。
“好好照顾自己,师尊。”
江无月的声音有点哑,师尊两个字咬得很轻,有一种很特别情绪,姑云闲后来明白那是留恋。
江无月凌空一挥,空中是纷纷的雪,白茫茫的雪。
剑阵慢了一瞬,在那一瞬间,江无月破开剑阵,直袭韦慈仙尊。
韦慈仙尊面不改色,甚至面带笑意,一个元婴中后期,自己冲上来送死。
说句难听的,他一只手都可以掐死。
姑云闲看到江无月那一剑,引动天地灵力,一去不回,死生不计。
姑云闲以前教过他好多次,说这剑招不必决绝,当年江无月是怎么回答她的?
“没有回首,一击即中。”
“然后同归于尽?”姑云闲笑话他。
她看到,江无月一剑刺向韦慈仙尊,斩破结界,韦慈仙尊一掌袭向无月。
江无月一口血喷了出来,弄脏了从
来整洁的衣襟。
远远的,姑云闲看到他好像笑了下,浅浅的笑容,有一点狡黠,清俊又漂亮。
无上澎湃的灵力,自江无月体内喷涌而出,如暴雨甘霖,千里决堤。
韦慈仙尊面色一变,丹炉法器陡然收紧,附在身体周围,可还是没抵抗住元婴期修士的自爆!
韦慈仙尊骤然喷出一口血。
无月,无月。
姑云闲以为自己会崩溃嘶吼,她以为自己在尖叫,可嗓子艰涩得无法出声,好像被人紧紧掐住喉咙。
她看到四周不再是铜墙铁壁,而是湛蓝湛蓝的天,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蓝的天。
无月,我的无月。
姑云闲总以为,是自己在保护江无月,实际是江无月在照顾她。
她看到江无月白衣染血,像折断的纸鸢,落了下去。
她离得好远,她没有抓住他。
他还那么年轻,那么努力,他总以为是自己不够好。
其实,他已经很好很好。
她看到江无月最后一面,他的脸色好白,眉间紧皱着,口中涌出大量的血,怎么……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无月!!无月——”
姑云闲听到自己的声音,溃乱嘶哑,劈得不成声,太过凄厉。
姑云闲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很久以前。
那时江无月还很小,眉眼漂亮稚气,才十二三岁的年龄,连他的问题都孩子气。
“我以后会像师尊一样厉害吗?”
“没准比师尊还厉害!”
“太好了,那时候我要保护师尊。”
姑云闲笑了下,轻弹他的额头,“我要你保护干什么?你这个小孩,怎么总想保护谁。”
那时的江无月,那么年少,眉眼都稚秀,他有点羞赧地抿嘴,声音很轻很低。
“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娘,我想保护师尊。”
他的眼睛那么明亮,说出的话也热诚,可他太年轻,所以他的话也被当作幼稚话。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师尊。”
第72章 观我晦旧往她的手,这辈子没有这么抖……
姑云闲看到,韦慈仙尊飞掠下来,扣住江无月的肩膀,两人消失在半空。
她气血翻涌,劈开剑阵,想追上去,又被剩下三个长老的剑阵缠住。
剑阵忽然被阵法荡开,姑云闲听到玄英长老骂道:“早就喊你们低调小心一点!!搅得天翻地覆!”
姑云闲握紧手中的利刃,她心脉疼痛,还想踏空要去追人,“是我错了,是我莽撞,是我思虑不周……可无月……长老你救救他……”
混乱之中,姑云闲不知道是自己昏了过去,还是被玄英长老弄晕。
她只记得,无月衣襟上的血迹,太过红。
姑云闲知道自己在做梦,她已经很久没梦过阿姑了。
阿姑是个疯女人,村里人人都知道,大家都喊她傻姑,疯姑。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傻姑住在离村最远的后山,采药为生。
傻姑有个女儿,大家都说这是个小野种,是傻姑与人苟合而生,也不知道是谁奸污了傻姑。
阿姑在临死前,告诉了姑云闲答案。
那年姑云闲十一岁,她的脸总是脏兮兮,半长不短的头发,像个野小子。
当时傻姑已经病了很久,家里没有钱,也没有粮食。姑云闲只好出去偷,然后挨打,不停逃窜,不停逃窜。
那天傻姑忽然很有精神,她干枯紧皱的手指,紧紧抓着姑云闲细瘦的胳臂,“囡囡,我的宝贝,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姑云闲跪着趴在阿姑的床边,看着她的病容,笑眯眯地说:“娘,我最近和二狗他们跑着玩,跑瘦了。”
“别叫二狗那帮小崽子欺负了你,怎么又叫我娘?我不是你娘。”
傻姑的神情,眼瞅着又糊涂起来。
“阿姑,好阿姑。我打架很厉害,二狗他们都打不过我。”
姑云闲紧盯着阿姑,一眼也不想错过。傻姑的脸色病黄还泛青,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命不久矣。
傻姑脸上泛起笑容,明明是痴疯的女人,却看起来很温柔,“那就好,那就好……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阿姑要不行了。”
姑云闲紧紧抓着阿姑的手,再也不敢看她的脸,她伏在床边,“不会的,阿姑。我会偷……我会拿来很多很多的钱,我会治好你。”
傻姑拍了拍姑云闲的手,她躺在床上,干枯苍老的一把病人,她眼白混浊,眼瞳却意外的清亮,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好孩子,你知不知道,你是谁的孩子?”
“阿姑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是阿姑的孩子。”
傻姑笑了下,“你当然是我的孩子,你是我向上天求来的孩子。”
傻姑的眼神怔忪,看向半空,陷入回忆。
“那年我向山神祈求,祈求老天给我一个孩子。没过多久,我就采药捡到了你……我看到,我看到你是一颗金色的石头……不是,你是金子,慢慢变成了一个婴儿。阿囡,你是老天的孩子……我金子一样的宝贝……”
傻姑慢慢闭上了眼,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那年姑云闲还不知道修仙,更不懂什么妖魔精怪。
她以为傻姑又犯了傻,说起了疯话。
她紧紧抓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喃喃道:“别留我一个人,娘,阿姑……你醒醒……”
安静破败的茅草屋里,传出姑云闲的哭声,那年她十一岁。
后来姑云闲葬了傻姑,离开了村落,开始了流浪。
在一次偷盗时,姑云闲遇到了一个道士,硬说她有修仙天赋,捆着姑云闲来到了崇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