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年幼的姜春始终蹲在地上哭,不敢抬头,直到所有人离去。
“天罡正气,乾坤化煞,破!”姑云闲轻喝一声。
幻象褪去,可那个小女孩的哭声,隐隐约约,犹在耳畔。
姑云闲轻捏了下姜春,低声道:“姜春静心,这都是幻象。”
姜春:“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姑云闲又握了下她的手,“是假的,我家姜春天下第一好。”
姜春只觉得这鼓励空洞,她没有相信。可她还是勉强对姑云闲笑了下,比哭还难看。
姑云闲看她状态糟糕,一时也没有别办法,随手掐了清心诀,往姜春额前一点,“有什么我们出去再说,别怕。”
姜春还没静下心,就看到姜玄英甩了她一耳光。
她不由自主侧过脸,听见母亲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你要是像姑云闲那样强,也就算了。你一个丹药堆出来的元婴,为什么非要出去送死?”
“我想证明我自己……”姜春怯懦地说。
那声音太小了,姑云闲根本没听清,她紧抓着姜春的手,快步走过金乌桥。
姑云闲听到,姜春难过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为什么你是天命之女……”
“……而我只是一个小啰啰,英雄故事里的注释。”
姑云闲倏然回过头,她看到姜春周围的心魔太混乱了,有姜玄英,有年幼时候的姜春,有桃夭,甚至有一个红钗的文符仙尊。
“不是的,姜春。”
姑云闲停了下来,神情认真地看着姜春,她轻声说道:
“……每个人有自己的故事,你是你自己的天命,我亦如此。”
可姜春空洞的眼神里,并没有姑云闲。
姜春陷入了另一个幻像,她看到桃夭笑意盈盈和姑云闲说笑,他的眼神里都是对姑云闲的欣赏。
姜春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所有人在喜爱你,却从来没有人来爱我呢?连母亲也……”
姑云闲想拍姜春的肩膀安慰她,却被她一下打开手。
姜春忽地抬头,她的眼神像在找一根救命稻草,“那天桃夭和你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姑云闲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姜春很轻地笑了一下,“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欢你?”
“也”喜欢,什么叫也?
姑云闲注意到,后面江无月诧异的眼神。
她来不及细想,赶紧澄清,“姜春你这就误会大了,他跟我没半分关系。”
姜春明显没听进去,她耳边有太多声音了。
她听见,自己生病时母亲恨铁不成钢地骂她,说她堂堂千阵仙尊,怎么生出这么资性鲁钝的孩子。
她听见年幼的自己一直在哭。
“姑云闲……”
姜春的声线在细细颤抖,她像是身处灼热之中,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有时候,我真的很后悔认识你……”
姑云闲和姜春距离很近,她完全没防备姜春会出手。
姜春一剑刺过来时,姑云闲闪身躲避,可心口还是被刺中。
姑云闲急急后退,一手捂心口治伤,一手召出断金刀,直接一刀斩断姜春的剑。
正常情况是要一刀制敌,但姑云闲看着姜春痛苦的眼睛,无法下手。
姑云闲后退时,踩到暗线以外的金乌桥。
她听见上古金乌的嚎叫,翅膀煽动的声音。
姑云闲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好像快要化成光,和金乌桥融为一体。
姑云闲无法克制瘫倒下去,她的身后是千丈高的岩浆炎海,万死无生。
那一瞬间,一切变得很慢。
姑云闲看到,姜春担心地向她伸出手,当她们触手可及时——
姜春反悔了,她的手一寸一寸,缩了回去。
以前去往混沌之雾时,姑云闲给姜春和自己系上了连心绳,化作一对红镯,饰在各自的腕上。
只要心意相通,她们就能相互知晓位置。
姑云闲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镯,猝然碎裂。
姑云闲在落下金乌桥的一瞬间,就感觉到——异常沉重的重力。
她下意识掐了轻羽诀,但她依然在下坠。
“……万一真掉进焚渊怎
么办?”
“那就等死吧。”
姑云闲和炎凰帝曾经的对谈,回响在姑云闲的脑海里。
姑云闲看到金乌桥上的江无月,向她奔来。
不要过来。
他脸上的惊惧之色,让她心碎。
姑云闲亲眼看到江无月跳了下来,他一把拉住自己的手,把她拥进怀抱。
姑云闲靠在他的胸膛,听到他心跳快得不正常,他喉间压抑不住的闷哼声,痛楚太过鲜明。
他们相拥着,共同下坠。
第34章 朱红的口脂她的拇指细细摩挲他的嘴,……
姑云闲瞬开护盾,浅金色结界笼罩他们。
下一秒,两人相拥坠入滚烫岩浆,炎海之中。
翻滚涌动的岩浆,霎时吞噬他们。
灼热火烫扑面而来,但炙痛感并不鲜明。姑云闲热得冒汗,她睁开眼,发现自己金色结界之上,重叠着江无月霜色的结界。
薄薄的结界之外,是滔滔不竭,无边无际的岩浆炎海。
他们亲密相拥,溺在岩浆海之中,无可救药地缓缓下沉,回天乏术。
姑云闲窝在江无月怀里,苦中作乐道:“无月现在越来越厉害了,都可以不掐诀开结界了。”
江无月埋首在她颈间,没有做声。
他的鼻息颤抖得明显,隐忍又破碎,混乱吹拂在她的颈边,他分明整个人都在抖。
姑云闲猛然感觉到不对劲。
“无月你怎么了?”姑云闲仰头去看他,伸手扳他的下巴,逼着他和自己对视。
周围分明热得灼人,他们快要热烹而亡,如果没有结界,他们骨肉会霎时化作灰烬,不分彼此。
姑云闲都热得直冒汗。
可江无月的脸色惨白一片,他眉尖轻蹙,紧闭着眼,眼睫一直在抖,嘴唇紧抿着失了血色,他喘得厉害,胸膛不断起伏。
“无月你怎么了?”姑云闲扳着他的下巴,又问了一遍。
江无月睁开眼,他乌黑的长睫湿漉漉的,分不清是被汗,还是泪浸湿。他的眼神,分明恍惚无力,痛到意识涣散。
“师尊……”
江无月重新凑在她的颈间,像受了伤的动物,寻求慰藉。
他的喘息短促,颤抖中恍若呜咽,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低声喃喃道:“师尊……我好难受……”
姑云闲去握他的手腕,想用灵力探查他身体,被他轻轻挣开。
“师尊……不要浪费灵力了。”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时不时轻轻抽气。
姑云闲感到难以抑制的,无处释放的愤怒。
她用力扳着江无月的下巴,力气大到可能留下淤青,“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这么痛苦的死去。”
“……是师祖。”江无月紧皱着眉,半阖着眼看她,他颤抖眼睫下,是雾蒙蒙的乌瞳,水光朦胧。
姑云闲看到他湿润的眼睛,浅浅氤氲着雾气。
她有一瞬间,想亲吻他的眼睛。
姑云闲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心惊,不由自主松开手。
这下她反倒冷静了,姑云闲耐下性子问:“师祖给你下咒?为什么?”
“师祖说我……”
江无月闭了闭眼,一滴摇摇欲坠的水滴,滑过他的鼻梁,恍若流泪。
姑云闲感到体内滚烫,自心口沸腾而起,灼热得焦枯,她忍不住拉松了下衣领,“她说你什么?”
“她说我……心不静。”
江无月靠里的嘴唇,已经被他自己咬破,唇上总算有点血色,一片模糊的嫣红。
“她是不是有毛病?!!”姑云闲愤怒道,“怎么还管到别人的弟子头上!!”
江无月的嘴唇还在细微颤抖,唇上那一点血,凄惨艳丽,姑云闲看他这副样子,简直看得惊悸。
姑云闲感到心痛,想要温柔地吻他,又想把他弄得更糟糕,更不堪承受。
姑云闲眼神近乎痴迷,慢慢凑他更近,捧着江无月的脸,她的拇指细细摩挲他的嘴,指尖下的唇瓣颤抖着,柔软湿热。
姑云闲的指尖,沾上江无月的血,轻抹擦开,他的唇就似染了胭脂,朱红靡艳。
姑云闲心跳如鼓,根本没办法直视他这副样子。
她掐诀静心,垂下眼睫,轻握住他的手腕探查。
“乖,放松。为师给你解咒。”
灵力探查没多久,姑云闲就在他的心口,发现一道明显咒法。
幸好,文符仙尊的神识是飞升之前所留,境界还停留在虚神期。
如果是衡正神君留下的神咒,就算姑云闲咒术之道再天才,也不可能解开。
神君可以改变天地规则,远非凡俗可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