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哐当一
  声,那把叫莲去的名剑,被随意丢在地上。莲去剑的主人,只顾得上抱紧他心爱的人。
  江无月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无意识地细细颤抖,他恨不得自戕。
  姑云闲的身子滑落下来,江无月跪下抱住她,施了个疗愈术,血流如注,效果不大。
  他从腋下搂住姑云闲身子,试图支撑她,“师尊你撑住,我带你回崇光。”
  江无月头痛欲裂,他不过一个晃神,等醒过神来,竟铸成大错!
  姑云闲已经睁不开眼了,她唇齿间还在渗血,整个人失力下滑。
  江无月跪下搂她,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上。
  姑云闲心想,这当口才反悔,黄花菜都凉了,更何况我?
  她被自己逗笑,却已经没了笑的力气。
  姑云闲的神识没入黑暗,彻底没了意识,气息断绝。
  江无月一遍遍将灵力送到她体内,却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姑云闲闭着眼,脸色越来越苍白透明,眼瞅着衰败下去。
  江无月轻晃姑云闲,她失去意识的脸庞,靠在他怀里。
  他心中更痛,一声声喊她师尊,声音压抑而悲痛,嘶哑得不成样子。
  就好像,刚刚杀死她的那人,并不是自己。
  姑云闲的脸庞,恬美宁静。
  江无月擦擦她脸上的血,血迹模糊了她的下巴。
  他随手掐出安魂诀,往姑云闲体内一探——这么短的时间,她竟已魂魄离体!
  按理说,就算姑云闲死前灵力枯竭,也不该这么快魂魄出窍。
  踏入元婴境界的大能,魂魄不入地府。死后大多修成鬼修,或另有际遇。
  甚至多数仙君,刚成鬼魂就能现身在人前。
  总之,魂魄不会很快消散在天地间。
  江无月心想:她不愿现身!她定是不想见我……但我必须要带她回去,掌门会有法子救她。
  江无月食指中指并拢,在额前悬空一抹,“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法镜,众相俱显!”
  江无月再抬头,环顾四周,不过三两野鬼孤魂。
  刚刚被他斩杀几个妖物,几个半透明的小幽魂,逃得远远的,连热闹都不敢看。
  茫茫天地间,并无姑云闲。
  竟是魂飞魄散?!
  江无月百思不得其解,他茫然看向四周,好似被抛弃的野犬,惶惶然低声道:
  “师尊……师尊你在哪呢?不要躲我了,好不好?”
  他痴迷地看着她的面容,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疼痛。
  也许是他除魔沾上了邪祟,也许是他被人下了咒。
  一定发生了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
  但这都无所谓了,江无月心想。
  他伸出手,捋好她的头发。她的下巴上,全是被他擦红的血迹。
  “师尊,别丢下我……”
  江无月一掌拍向自己心口,自断灵脉,震碎五脏。
  他口鼻溢出鲜血,不合时宜地想,这么难看,她一定不喜欢了。
  江无月把姑云闲揽进自己怀里,两人倒在血泊之中。
  清风徐徐,河畔青青。
  江无月身上慢慢爬出,一根泛着红光的丝线。
  一根两根三根……红线越抽越多,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
  随后,这些红线像有自我意识一样,爬向姑云闲的尸体。
  第2章 初见红盖头江无月,我不是你的新娘。……
  姑云闲还没睡醒,就听到隐隐约约的人声喧哗。随之而来,还有热闹的敲锣打鼓。
  那唢呐尤其响亮,高亢。
  姑云闲这一觉,睡得极为不舒服,她感觉自己歪歪扭扭坐着睡觉,头斜倚着,偏偏椅子还晃悠得厉害。
  她睡得迷迷瞪瞪的,脑袋往前猛一点头,失去平衡,骤然惊醒。
  眼前是一片红。
  姑云闲伸手往脸前一抓,手指尖一搓,这是一块红绸缎的盖头。
  她没有掀开红盖头,反倒让那块金丝边红绸布,轻柔笼罩在自己脸上。
  姑云闲手中摩挲着这块红盖头,缎面丝滑软柔,她忽然想起这是哪了。
  这是十年前的临兰镇。
  修仙世界无奇不有,她重生了。
  居然是临兰镇。
  当初……当初要不是在这小小的临兰镇,阴沟里翻船,自己也不会在十年后被江无月一剑刺死。
  论起来,临兰镇是一切故事的起点。
  姑云闲向后一靠,心中思索。
  没想到江无月心气这么高,手又这么狠,非要杀了自己不可。
  计较起来,还是自己这个师尊没做好,毕竟师徒有伦,强者当自持。
  原来他什么都记得啊,当初要不是在这里,误打误撞,阴差阳错,鬼使神差……
  一失足睡了大美人。
  好好的师徒关系,也不至于扭曲成这样啊!
  姑云闲想通了是非曲折,倒也不恨江无月。
  她痛定思痛,握紧拳头,暗下决心。
  重生不易,好好做人,为人师表,再不瞎搞!
  万不能睡他!断不可越礼!
  轿子外奏着喜乐,鼓乐齐鸣,高亢悠扬,荡气回肠。
  花轿也跟着一晃一晃,一步三摇。
  姑云闲的意识随着乐曲,随着摇晃的花轿,开始迷离徜恍。
  十分的理智清醒,被花轿晃丢了七分。
  姑云闲左右晃了晃脑袋,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
  清醒点,这可是临兰镇!
  可万不能,万不能……万不能什么?
  万不能什么?
  这晃晃悠悠的轿子,连带着她的脑子也搅和成浆糊。
  姑云闲隐隐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越是想,越是想不起来。
  脑中一切都变得模糊,只剩下耳边喜气洋洋的敲锣打鼓,愈发清晰的喜乐声。
  花轿稳稳停了。
  轿子的帘门被掀开,一只小女孩稚嫩青白的手伸了进来,轻扯了三下姑云闲的喜服。
  姑云闲弯腰走出轿门,喜婆上前搀扶,她把手搭在喜婆的手臂上,缓步跟随喜婆,亦步亦趋。
  姑云闲刚一下轿子,就听到人群的欢呼声更加沸腾,鞭炮噼里啪啦响。小孩子欢快大喊:“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姑云闲被喜婆搀扶着往前走,她心底却有个念头大喊:
  不要和她走!不要!
  可为什么不能跟她走,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吗?
  寻一位如意郎君,喜结良缘,托付终身。再生下一儿半女,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听闻那夫君相貌堂堂,面如冠玉,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乡试还拿了解元。
  出嫁前,阿姑梳着姑云闲的头发说:“那郎君是不可多得的良人,你嫁给他,阿姑我就放心了。”
  姑云闲心底突然疑惑:阿姑会这样说话吗?
  姑云闲脑子糊涂,脚步却不停,被喜婆搀扶着跨过盆。
  热闹的人群簇拥着她,她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入了大红绸带。
  周围吵吵嚷嚷,门外锣鼓喧天,唢呐吹得人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一拜天地!”
  司仪高喊着,声如洪钟,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喜乐还在演奏。
  天地?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这就是说,天地和“我”都是无中生有,并生于世界,万物为一气。(1)所以不要以为修仙之人,就高人一等。从气的角度来说,天与地,你与我,还有山下的凡人,都是一样的。姑!云!闲!你给我好好听课!”
  那是谁的声音?修仙,修仙不过是骗人的话本子。
  姑云闲心乱如麻,陌生的回忆纷至沓来。
  她想不明白,那究竟是谁的回忆?
  她不知不觉愣怔,呆立在原地,背上被喜婆轻压着,她不由自主弯下了腰。
  司仪继续喊道,“二拜高堂!”
  高堂?
  是阿姑坐在上面吗,那她看到我结婚是不是很高兴?
  但阿姑也不在乎这个吧?
  明明姑云闲也不小了,阿姑还是喊她宝宝,说金子一样的宝宝,和我一起去采药。
  喜婆的大手依旧放在姑云闲背上,她又弯下了腰。
  “夫妻对拜!”
  ……你百般谋划,就等今日我灵力枯竭,是也不是?
  你是恨极了我……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也不是故意睡你……原来你这么气……
  丹田处的疼痛,依稀尚存。
  这一次,姑云闲没有弯腰。她伸手拉下红盖头,红盖头无声滑
  落,堆叠在地。
  周围人发出惊呼,为她莽撞的行为,也为她足够秀美的容颜。
  虽说新娘子鲁莽,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善意笑脸。
  喜婆带着谴责又宽容的神情,赶紧走上前,她捡起红盖头掸了掸,试图盖回去。
  “新娘子,你这是干什么呀?只有新郎官才能掀盖头呢,你瞧瞧你,真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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