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丹卿娇笑着,“怎么可能啊,他怎么可能会叫我来做那种事。”
  是啊,汗阿玛最心疼她了,怎么可能会叫她来杀他。
  胤礽的眼神逐渐迷离,在丹卿的诱哄中,仿佛当真是信了她的话。
  “今日我来,也是盼着你能好起来,但是二哥哥,汗阿玛终究是要面子的,你得给他个台阶下不是?”
  丹卿叫人撤了酒菜,端来了笔墨,拉着胤礽的手让他执笔。
  “你现在就写一封悔罪书,将这些年来做错的事情都写出来,越是详细,越能显出你真心悔改,”
  丹卿亲手为他磨墨,“要多写些,写长些,我带回去给汗阿玛,才好替你求情啊——”
  梁九功远远的看着胤礽,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刚刚太子他是伤了右手对吧?
  他都听到了咔嚓一声,说不定骨头都裂了,怎么如今还能毫无痛苦的写字?
  梁九功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正端着酒菜退出去的奴才们,刚好看到跟着丹卿来的侍卫将手里的酒尽数倒在了门口的地上,还不忘拿了茶水冲冲酒壶。
  那酒里下了药?
  梁九功震惊的回头再去看胤礽,此时的胤礽却是如木偶一般,机械的按照丹卿说的写着,写了一行又一行,一页又一页。
  到最后,仿佛是因为右手的伤处疼得撑不住了,他手里的笔猛然一顿,掉落在地上,眼神开始恢复清明。
  丹卿收走了他亲手写下的认罪书,有些遗憾的说道:“果然药效不怎么样,竟然这么快就清醒了,回头还得叫安太医再好生研究研究。”
  这封认罪书并没有写完,如果药效还能再多维持半个时辰,或许胤礽还能吐出更多罪行来。
  可惜了,这种能乱人心神的药起效需要复杂的引导,副作用又太大,短时间内不可能再生效了。
  果然,脱离了迷药的胤礽只觉得头疼欲裂,甚至比胳膊上的伤更疼。
  他捂着头倒在地上哀嚎,耳朵、鼻子里竟流出血来。
  “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胤礽痛苦极了,“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相信,汗阿玛还会再给你改过的机会,”
  丹卿冷笑道,“胤礽啊胤礽,时至如今,汗阿玛赏你的毒酒就在面前,你竟然还痴心妄想,你真的,好可笑哦——”
  “不可能,我不信,汗阿玛不可能杀了我的——”
  胤礽的思维依旧有些混乱,“我已经认错了,我要改了,我全都要改了,他会原谅我的,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是吗?你真的认错了,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和羞愧了?”
  丹卿对着梁九功招了招手,让他将毒酒端过来,“那你得就喝了这杯酒吧,这可是汗阿玛赏给你的,你喝了,他就会原谅你了。”
  胤礽挣扎着让自己清醒一点,口中嘶喊:“不,我不喝,你骗我,你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
  丹卿将酒杯放进胤礽手里,扶着他的手凑到他的嘴边,“你做错了那么多事,你若不喝,怎么去向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请罪,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原谅你呢?”
  胤礽摇了摇头,不肯张嘴。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毒酒,”
  丹卿话头一转,“太子爷,你要不要赌一赌汗阿玛对你的感情呢,万一,他是真的心疼你,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呢?你若是喝了,他才会相信你真心悔过啊——”
  此时的胤礽的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他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幻。
  疼痛带来的残存理智告诉他丹卿就是想骗他喝毒酒,可又有一种内心深处而来的信心让他坚信,康熙一定会原谅他。
  在灵魂的拉扯中,他终是沦陷了,再一次陷入丹卿给他编制的美梦里,不但张嘴喝下了送到嘴边的毒酒,还爬起来去抢走了梁九功手里的酒壶,仰头不断地喝下,一直到腹中突然开始剧痛,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哎呀,你竟然还真的信了,”
  丹卿啧了一声,“梁公公,你可是亲眼看到了,咱们太子爷自觉罪孽深重,心甘情愿赴死的,我可没逼他。”
  梁九功:……
  他能看到什么,他眼瞎耳聋,什么都看不到。
  反正毒酒已经喝了,公主怎么说,他就怎么回呗。
  “你——骗我——”
  胤礽瘫倒在地上,不断地吐着黑血,仿佛体内已经肝肠寸断,却还是不甘的死死瞪着丹卿。
  “对啊,我就是骗你啊,”
  丹卿干脆的一口认下,“你敢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所倚仗的不就是他的宠爱么,你觉得他有愧于你,所以敢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你认定他不会动你,认定了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会给你收拾烂摊子,可实际上呢,他早就想杀了你了。”
  “胤礽,你其实只不过是他拿来安抚汉人的傀儡罢了,你没有那么高贵,也不是不可替代,你视如草芥的民心,对他来说比你重要多了,你这一生,不过是个笑话,”
  丹卿就是不想让他死的安心,“看看,如今你就要成为‘病逝’的太子了,你再也不能影响他的名声了,你猜猜,他如今会有多欢喜?”
  胤礽趴在地上,只剩下从嗓子眼里挤出
  来的哀鸣。
  他愤怒,他痛苦,他恨丹卿,他更恨康熙。
  即便他明知道丹卿是故意胡说气他的,但他的内心深处却依旧不受控制的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他早就失去了骄傲和自信,他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傲世天下的尊贵太子了,他一而再的发疯,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会有被康熙抛弃的一天。
  “我——恨——”
  胤礽用尽最后的力气,沾着自己的血,写下了半个恨字,字未写完,他已然没了气息。
  丹卿面无表情的看着胤礽的尸体,心里没有痛快,反而有种无力的悲哀。
  就算她真的亲手送走了胤礽,就算胤礽死的再痛苦,他曾经犯下的罪孽,他害死的那些人,也都无可挽回了。
  然而如今,才不过康熙四十一年。
  胤礽一死,夺嫡之战才真正拉开序幕,野心勃勃的胤禩早已按捺不住,也不知今后这北京城里,还会再平添多少亡魂。
  好在,胤禔已经远走边疆,胤禛韬光养晦,胤禟也与胤禩并不亲近,应该不会卷进这场没有硝烟却更加惨烈的斗争中。
  接下来的北京城,就是胤禩与康熙的战场了,而她,该尽早抽身,回她的北疆去,远离是非,好好经营属于她的广茂草原。
  “梁公公,该带太子回宫了。”
  丹卿转身看向梁九功,“汗阿玛可是一直在等着他呢。”
  胤礽虽死,却依旧是太子,既是太子,那就得死在紫禁城里。
  梁九功瞟了一眼丹卿的袖子,里面有她收起来的胤礽亲手写下的认罪书,可丹卿没有要给他的意思。
  “梁公公,汗阿玛让你来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何必再多想其他呢?”
  丹卿状似不经意的说道,“我在京郊有百亩良田一直无人打理,荒废着可惜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肯接手。”
  梁九功瞳仁一缩,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开口道:“奴才有个侄子如今赋闲在家没事做,愿意为公主效劳。”
  他可不是为了什么百亩良田,而是当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都死了,有些事,他又何必多嘴?
  在这京城里啊,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第144章
  储君薨,帝王悲,朝野遍泣,举国同哀。
  胤礽“病逝”后,原本人人喊打的局面骤然停歇,无人再议其罪,仿佛当真他一死便足矣消弭一切罪孽。
  康熙大张旗鼓的为胤礽治丧,极尽哀荣,就差给他追封个皇帝了——
  当然,康熙并不傻,他深知即便胤礽已死,但其做下的恶事并不能这么快就被世人忘怀,即便他有心追封,也不会是现在。
  丹卿只去祭了一次,就装病不去了,还以宫中治丧不便为由将蘼蘼接回了公主府来小住几日,康熙并未阻拦。
  毕竟,不管事实究竟如何,表面上看胤礽算是害死蘼蘼生父的罪魁祸首,让丹卿和蘼蘼去跪祭胤礽,难免会叫人背后议论。
  丹卿乐得悠闲,关起门来装病,整日陪着闺女玩,反而是薛思文更忙碌些,几日未归——
  丹卿终究还是做到了她对裴端的承诺,向康熙请旨,将他姐姐裴英迁出了胤礽的陪葬陵,玉牒上也除其名,彻底抹去了她作为胤礽姬妾的痕迹。
  薛思文亲自将裴端姐弟两个送回了家乡,葬在他们爹娘的身边,让他们能一家团聚。
  等薛思文处理完丧事回到公主府的时候,蘼蘼已经重新被康熙接进宫去,只剩丹卿一人靠在躺椅里惆怅。
  “公主瞧着清瘦了,可是饮食不合口味?”
  薛思文在丹卿身边坐下,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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