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殿内只留下她用来装糕点的瓷碟,瓷碟上残留着被阿史那吃剩的碎屑。
  阿史那盯着那瓷碟好一会,突然一发狠,将碟子抄起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闹得动静实在太大,在门口守着的侍从焦急地开口:“王子,王子,您没事吧?奴可以进来看看吗?”
  “你也滚!”
  对侍从发了一通火,阿史那缩到榻上去,角落边还残留着一个被揉成一团的手帕。
  手帕上歪歪扭扭地绣着“猲狙”二字,正是李珍亲手为他绣的。
  在李珍进入主殿之前,他手中握着的物事就是这个。
  他怕李珍发现,所以刚刚将它藏在了这里。
  阿史那将手帕展开,盯着上面的“猲狙”二字良久,盯到眼睛酸软,有泪水分泌出来。
  他吸吸鼻子,一抹眼泪,抓住手帕两端想要将它撕碎。
  反正他跟李珍之间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现在留着这个还有什么用?
  阿史那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奇怪的是平时能弯弓射雕的他,现在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仿佛这手帕比弓箭还重些。
  阿史那双手开始颤抖,最终将手帕重新团在手心里,然后看着自己的手心许久许久,直到眼睛再一次变得酸软,眼角再溢出几分水痕来。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李珍是气冲冲地走回蓬莱宫的。
  守在宫门的聂隐见她这副模样,忙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李珍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没事。”
  聂隐想起她刚刚去的是临水台,猜测道:“是阿史那王子惹您生气了?”
  李珍不想再提起此事,只道:“你别乱猜了,我没事。”
  说完,她跨过宫门,朝着主殿而去,跟在她身后的玛瑙则对聂隐使了一个眼色。
  聂隐立即明白过来,自己猜对了。
  他寒冰般的双眼危险地眯起,按在剑柄上的手也不由的一紧。
  看来他的感觉没错,那阿史那王子就不是个好人!
  日日黏在公主身边,怕也是带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想到李珍天天去临水台教导阿史那,阿史那还一口一个“阿珍”的叫着公主,聂隐眼中再次染上一层寒霜。
  *
  端午第二日,上书房照常上课。
  李珍今日来得晚,到了书房时,除了张太傅外其余人都到了。
  不过今天上书房中最令人瞩目的却是三皇子李琮。
  端午宴上的消息早已传开,上京的贵族子弟们都知道他今日会来,这些伴读也不例外。
  但李琮今天被众人围观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李珍抬眼望去,发现李琮并没有在自己座位上坐着,而是站在了阿史那的座位前。
  他双手交叠,竟对着阿史那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仪。
  “上次之事是我不对,经过这一月的受罚,我打算痛改前非,并且发誓今后决不再犯!”
  “还请王子原谅!”
  上书房中人人都知道李琮的德行,原本以为他解禁后会寻机报复回来,没想到第一件事却是纡尊降贵的对阿史那道歉。
  李珍心中冷笑,这三皇子……不对,应该是三皇子背后的云家不愧是上京三大世族之一。
  让李琮做出如此低姿态,不仅会为他搏得一番美名,还相当于把阿史那架在火上烤。
  ——大雍尊贵的皇子都这样道歉了,你个北夷质子要是不原谅岂不是太不识抬举了?
  阿史那大概也想通了这一点,冷哼一声后,无视了李琮的道歉。
  李琮微微咬牙,想着母妃和外祖武威候对自己的教导,再次将身子低了低:“还请王子原谅!”
  他这次为显诚心,刻意将声音放大一倍。
  阿史那终于发话:“三皇子在想什么咱们都心知肚明,你大可不必如此惺惺作……”
  话刚说到一半,阿史那倏然瞥见李珍正站在人群外冷眼看着自己。
  他回忆起两人昨天争吵的情形,心中颓然,再也没有了对三皇子冷嘲热讽的心思。
  于是对着李琮摆摆手:“行了,三皇子回去吧,我原谅你了。”
  李琮话语中现出激动:“多谢阿史那王子,日后我们定要和睦相处,维护好大雍与北夷的邦交!”
  他这话说得激情澎湃,都让人瞧不出是真是假。
  阿史那懒得搭理,没接这话,李琮便回了自己座位,伴读们眼看没好戏看,也自然都散开了。
  唯有李玦试图当个老好人,对阿史那温和笑着:“这下真是太好了,王子总算与我三皇兄冰释前嫌了。”
  阿史那同样没理他,见人群散去后,他装作不经意的朝李珍刚刚站的方向望去。
  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又看向右侧,果然李珍已在自己位置上端端正正地坐好,仿佛那一眼只是阿史那的错觉。
  心中涌上酸麻之感,阿史那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专心盯着摆在书桌上的书本。
  另一头,郭子令见李珍神色有异,也好奇询问:“公主今日怎么不去和阿史那王子说话了?”
  往日来上书房时,李珍第一个找的人必然是阿史那。
  李珍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中庸》:“不太想,跟他说话影响我心情。”
  “……这是怎么了?”
  李珍随口道:“他不识抬举。”
  “……”
  郭子令想起阿史那王子平日怼天怼地的作风,默默闭紧嘴唇。
  此后李珍与阿史那果真形同陌路,在上书房完全不搭理彼此,偶尔碰上了也只当没看见。
  当然李珍也偶然忧心那被倒扣的5点好感度,但当她从系统口中得知自己还剩10个月的生命时,一下放心许多。
  大雍里的男人多得是,不缺他一个阿史那!
  哪怕他提供的生命值很高。
  比起阿史那,李珍最近关心的是另一件事,端午过去十多天后,皇帝不出所料地下达了册封谢贵妃为皇后的旨意,并且定在六月上旬举行册封礼。
  此道旨意一出,顿时引发上京哗然,原本人人都在暗笑谢家长子仕途无望,谢家也许会就此衰败下去,但人家却摇身一变成为后族了。
  日后若谢贵妃诞下嫡子,谢家更是贵不可言。
  比起宫外,宫内其实更为激荡,旨意发出的那一天,各宫妃嫔几乎要把谢贵妃的宫门踏破,有的是去巴结的,有的则是去刺探虚实的。
  连李珍都不得不带上礼品去拜贺一番。
  谢贵妃居住在长信宫,此处雕梁画柱,巍峨庄严,在后宫中的规格仅次于长乐宫,是历代天子宠妃的居所。
  但谢贵妃本人却不喜奢华,李珍第一次拜访长信宫时,见到里面栽满树木花草,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园林。
  长信宫内的摆设也不算贵重,俱是宫中常见的,只有谢宣送进来的一两样古董还算名贵。
  但李珍知道这长信宫表面平平无奇,实则大有玄机。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花草树木才是最值钱的东西。
  花房里特意培养的名贵品种在这里根本不起眼,李珍听闻长信宫内的草木大多是谢家人在海外搜罗来的,大雍皇宫里都见不到。
  花木娇贵,换了个环境就容易死……但见这长乐宫葱葱郁郁,万紫千红的一片,李珍不难想象,从运输到栽种再到养活,究竟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这就是世家的底蕴吗?李珍心中叹息。
  华而不奢,面上平静无波,但随便揪出一根草来都能吓死你。
  听闻李珍拜访,谢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亲自来宫门口迎接。
  她带着李珍穿过宫门,走过被草木掩盖的宫道,来到了主殿。
  李珍进入主殿,绕过一幅画着山水的屏风,对坐在上方的人行礼:“儿臣见过谢母妃。”
  还未等谢贵妃叫起,李珍就满脸笑容地说:“相信再过些日子,儿臣就要唤您一声母后了吧。”
  谢贵妃跟谢修竹长得有几分相似,身着碧色宫装,几乎不施粉黛,也是风姿绰约,令人见之忘俗。
  她连忙叫起,指着李珍笑得合不拢嘴:“你啊你,还是那么油嘴滑舌。”
  李珍抬起头时,才发现谢贵妃下首还坐着一个人,谢修竹。
  谢修竹穿着那日的官服,刚好起身对李珍行礼:“公主安康。”
  李珍还没来得及说话,谢贵妃突然“哎呀”一声:“我竟忘了让修竹回避。”
  李珍坦然一笑:“不碍事的母妃,儿臣与谢大人本就……非比寻常。”
  她刻意去看一眼谢修竹:“谢大人你说是吗?”
  谢修竹脸色微红,以手握拳抵着嘴唇咳了一声,不肯答话。
  看到两人这般“浓情蜜意”,谢贵妃抿嘴一笑:“说得也是。”
  将带来的礼品献给谢贵妃后,李珍又问谢修竹:“不知今日谢大人为何会在宫里?”
  谢修竹恭敬答道:“臣正在与贵妃娘娘商议册封礼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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