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下面的人发觉时,人……人已经烂了……”
“你说,谁烂了?”一道温和沉稳的男声传来,两人皆是下得一抖。
“二,二公子,您怎么……”出来了?
近侍慌乱地眨了眨眼睛。
白淳声没理他,“你方才说,谁烂了”他目光紧锁那名传话的小厮。
“这……这……”
白淳声在府中是个什么地位,他们都心之肚明。
小厮正犹豫说不说实情的时候,白淳声却看向白毅的近侍开口了:“现在府中是个什么情形你应当清楚,”白淳声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着他,“莫不是说,你想这偌大的边伯侯府乱作一团”
白淳声朝前走了一步,两人近了些,“亦或是,你觉得看边伯侯府笑话的人还不够多”
眼下白勐身死,白璃诸事不问,只有白淳声能出来镇场。
多讽刺,原先连下人都看不上的养子,如今确是那个能救边伯侯府于水火的人。
“此事我不多过问,既然是父亲的事,那便是边伯侯府的事。”白淳生盯着近侍看了一瞬,忽然善解人意道。
近侍愣神一瞬,“……是。”
二公子倒是让人省了不少麻烦,近侍不由高看了几分。如今府中无首,先由他出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将你们所说之人处理干净,既然你们不肯说,便不见得有多上得了台面。”
“……听二公子的。”
肃青站在白淳声身侧,直到四周安静下来才开口:“公子何必出头?”
“好不容易出来,还得收拾烂摊子。”肃青实在为白淳声打包不平。
若说今日之前,他定然不会管这侯府事务,但偏偏今日皇上赐婚,白淳声忽然想明白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万一成功了呢。
一年前,他查明了父母死因,本就冰冷的边伯侯府就显得更加陌生。
白氏旁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偏偏有点名头的都一一落难,谁不会怀疑?
父亲与其堂兄在旁支中最为出众,甚至名头直逼白毅,可就短短两年间,两家先后出事,小辈里竟只剩下他一个人。
偏偏他就被白毅收养,成了着边伯侯府里的傀儡。
真正查明真相的那年,他遇见了出府的宋清依。
依稀记得那时她所在的铺子出了事端,行人都三三两两停下脚步看着热闹。而她不同,远远瞧了一眼,抱着手中的料子挤出了门。
女子明明年纪不大,对待掌柜也温和有礼,却对铺中事端毫不理会。
若没记错,那铺子里是一姑娘被推搡在地,掌柜拿着破了的布料指着那姑娘鼻子就骂,任
人怎么解释都不愿听。
同是女子,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辱,尽管不救也不该是一副未曾看见的模样。
可偏生她又做的没错,旁人自有命数,何必让外人插手?
她虽面上笑容不断,瞧着是个软和的,却不似寻常女子手滑心慈。
看见一次便罢了,可他偏偏见到了第二次第三次。
或许有五次?白淳声记不清了。
从前她出门从不带面纱,三个月前却带上了,起初他没明白,后来他才知晓,她成了安霁云的妾室。
除了肃青,没人知道面纱上掉了的那颗珠子在他这里。
她也不知道。
“肃青。”白淳声忽然开口叫他。
“奴在。”
“你说,我要是此生不娶,爹娘会不会怪我?”白淳声笑着回头看他,与这满府沉寂一点都不相符。
肃青看着自家公子,忽然有些眼热,“……您这又是何必?”
他不明白,公子为什么那样喜欢一个女子,别的当真就不行么?
白淳声不答。
肃青忽然不想了,笑着说道:“老爷和夫人不会怪少爷,一定不会……”
“但愿吧……”白淳声眼睛也有些红。
他这样一副破烂不堪的身子,还有几年活头都不知道,怎敢耽搁女子一生?
“若是……瞧上哪家姑娘,记得听我说……”白淳声侧眸笑得温柔,“你不该一直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肃青想说什么,却被白淳声抬手止住了,“好好想想吧,我不急……”
他不走,死也不走。
*
酉时末,天色昏黄,安霁云一身官袍走入惜清居。
“公子回来了。”清依想起身替安霁云更衣,刚起身就被扶着坐了回去。
“你且坐着,等我片刻。”安霁云用手背蹭了蹭宋清依的脸颊,转身去了浴房。
今日皇帝在丧期赐婚,何等荒谬?
城中议论声四起,可偏生拿不住错处。
圣上先是赏赐,后才赐婚,婚期由两家来定,没有半分错处。
究竟是抚慰还是打边伯侯府的脸,谁都说不清楚。
这两日边伯侯府三小姐失贞传言四起,白毅又是皇帝宠臣,说是宽慰有说得过去。
疑点太多。
清依不过一个后宅女子,哪里懂得了那么多?
刘桓这几日也没有消息,清依心中没底。
清依眉头轻蹙,由红纹扶着在院中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安霁云出来。
“怎么不在屋里坐着”安霁云声音温和,替清依拿了一件披风穿上,“眼见着入了夜,着凉了如何是好”担忧中带着淡淡的责备。
清依出神许久,一时忘了时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靠在安霁云怀里认错:“下次不会了,公子。”说着,额头还蹭了蹭安霁云的胸口。
安霁云揽住她,将她抱了起来,动作轻缓珍视至极,“不许有下次。”语气冷硬。
清依乌睫轻颤,窝在他颈侧轻笑,“好。”
安霁云将清依轻轻放在软榻之上,在她身前蹲下,“今日做了什么”
清依握住安霁云的双手,“想公子。”
“我怎么不知道清依的嘴这么甜”安霁云眼里慢慢漾起笑意,侧头看她。
两人聊了一会儿,秋痕送来了今日最后一碗药,“姨娘,该用药了。”
清依皱了皱眉,想接过来,谁曾想安霁云快了一步。
“你下去吧,这里有我就好。”安霁云握着小碗,拿着汤匙轻轻搅动。
“是。”秋痕将蜜饯放在一旁高凳上,退了出去。
药还没凉,清依沉默片刻,终是开了口:“公子……这两日在忙什么”
为什么起的那样早,归的比平日晚。
第98章 下葬“死的怎么不是你?”
“公子……这两日在忙什么?”
安霁云手拿汤匙轻轻搅动着碗中的汤药,神情专注,闻言长睫微动缓缓抬起了眼睛,笑言:“不过是这几日公务多了些,清依这是怨我没能多陪陪你”
话锋一转,矛头抛向了她,一副摆明了不想多说的模样。
清依抿了抿唇,面上淡淡,只是一双眼睛还是那样明亮,“清依本不该过问,只是心中不安……若公子不愿多说,那清依便不问了。”
乖顺的不得了。
安霁云指尖微动,握紧了碗,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试了试,送至清依嘴边,“清依聪慧,公子知道瞒不住你,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安霁云对上清依的一双水眸,说得真切,喂药的手就那样举着。
见清依看了他一瞬,乖乖将药喝了,安霁云继而道:“你有孕在身,我实在放心不下。等事情成了,我什么都同你说清楚,好么”
宋宇书死在边伯侯府和镇国府的对弈中,说不愧疚自然是假的,可清依是否承受得住,安霁云不敢赌。
他们二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安宁。
他有私心。
“嗯。”清依鲜少地沉默。
两人相对无言,一人静静地喂,一人乖顺地喝。
清依将口中的蜜饯咽下,靠在安霁云怀中,感受着安霁云的手一点点将她收紧,毫无征兆轻声开口:“公子,此事与我有关么”
“没有。”安霁云回得很快,低垂的长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垂头用下颌轻轻蹭着清依的额头,“清依莫要多想,好好养胎。”
“我会的,公子。”清依垂眸依偎在他怀中,轻声回道。
她心思细腻,怎会体会不出安霁云的隐瞒与不言
太乱了,都太乱了。府中乱,府外乱,就连她的心都是乱的。
边伯侯府一乱接着一乱,打得人措手不及。更巧的是,都发生在镇国府出事后。
外人不知道镇国府发生了什么,自然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可她宋清依就在镇国府内,在二房罗氏偷人小产、五小姐自尽后匆匆安排了婚事的镇国府内。
出事的都是二房,那为何是安霁云出手而不是安誉
清依真的有些不明白了。
白勐的丧事原本是办三日,偏生前一日夜里白璃失踪,次日天还未亮透徐家就登了门。
白勐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要亲自送葬的。眼下圣上亲自赐婚,白勐又气急攻心卧了床,白淳声在床前守了一。夜,直到到翌日卯时他还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