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假意一笑:“早知道她是可敦宫里的人,我就不罚她了。”
  “流言蜚语的功力也是要看时间的,你显然准备的还不够,这三言两语并不能奈我何,还是收收吧。”郗月明瞥了她一眼,“看来你已经知道汗王对你的安排了。”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澜吉眼神几乎要冒火,即便是跪拜的姿势也还忍不住狠狠瞪着她。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郗月明都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婚约十分抵触,也不明白澜吉在能够做自己的主时,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看她如今略带疯狂的模样,平白又给自己添了许多迷茫。
  “你当初是如何成为阏氏的,我不知道,但你自己应当很清楚。”她并不相信诸如传错了话这样的理由,“何苦将自己束缚在另一个人身边?”
  “你少在那里惺惺作态!”
  澜吉气极,兀自站了起来:“最烦你这样装模作样!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自己绝顶聪明看穿一切?哈,不管我将来如何,我就是汗王的第一个女人,就是比你入主昌渡王宫早,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使了手段?!”
  “我告诉你,当年是老汗王亲自做主把我嫁给汗王的,我父亲是功臣!我是功臣之后!就算汗王对我有了其他安排,我一日不松口,就还是訾陬的阏氏,是比你更合格的汗王的女人!”
  说到这儿,她忽然笑了一下:“你还不知道吧?汗王对云郗早有用兵计划,娶你不过是权宜之计,要不然他为什么从不到你殿里去呢?未与汗王同寝的可敦,算是真正的可敦吗?”
  澜吉身边的侍女嗫嚅着,似乎想提醒她什么。她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郗月明眼下的着装:披风之下是还未换的寝衣,像是刚刚起身的样子,银色的披风十分宽大,样式也非常熟悉——像是汗王时常披着的那件!
  “哈哈哈哈哈哈哈。”
  澜吉忽然狂笑一阵:“汗王用起心来,还真是暖人肺腑啊。”
  郗月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想到昨日訾沭有些死皮赖脸的模样,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
  “郗月明,你别得意,你不会走运太久的!”澜吉说得咬牙切齿,“什么时候都轮不到你来我面前耀武扬威!”
  郗月明默然片刻:“你想多了,我今日来只是为了接回乌冷。”
  以及,想要提醒这个与自己曾经处境相似的女子。
  只不过,不堪回首的往事与不太高明的提点手段似乎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所幸訾沭已经对她有安排了,郗月明看着面前略显疯魔的女子,最终还是止住了。
  “乌冷今后不会再来了。”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
  乌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周围环境不是在澜吉阏氏的殿中,当即就松了一口气,安心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睡睡睡!你还好意思睡?”
  雁儿一把揪起她的耳朵:“我说之前怎么看你不对劲呢,老是把可敦引去危险的地方,原来你是澜吉阏氏的人啊!是不是经常过去通风报信?”
  “看看你现在,好了吧,挨鞭子了吧,活该!”
  乌冷吓得一个激灵,立刻睁眼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好姐姐,别喊那么大声,当心别人听见了。”
  “还用防着别人知道吗?几乎人人都知道了,亏你还是近身照顾可敦的大侍女呢。”为了恐吓她,雁儿不忘加了一句,“可敦本人也知道了,亲自去提的你。”
  “那没事,可敦一开始就知道了。”乌冷竟莫名松了口气,觉得可敦知道了不算什么。
  雁儿匪夷所思:“可敦知道了还跟着你出去?不对,你知道可敦发现了还敢继续通风报信?!”
  “呃……是的啊。”
  “……”
  雁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二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胆大妄为。
  “算了算了。”她没好气地道,“看你这不聪明的样儿,当初为什么会觉得你机灵呢。”
  “说正事,可敦让我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澜吉阏氏手上。”
  见乌冷有些迟疑的样子,雁儿又补充道:“哎呀放心,可敦没有要追究你的意思。你走了狗屎运没被可敦嫌弃,她这是在帮你,要把你从澜吉阏氏那儿捞回来呢。”
  “所以有什么苦衷赶紧说,可敦一道给你解决了,今后就不用去澜吉阏氏那儿了。”
  “其实吧,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乌冷扭捏道,“我原先以为这事儿非同小可,被澜吉阏氏知道了就只能为她卖命。后来我见了可敦,才觉得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
  “所以快说到底是什么事儿!”
  “就是……就是,我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夫,后来他娶了别的姑娘,不要我了。”
  雁儿愣住:“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乌冷羞涩道:“我怕传出去了,会吓跑对我有意思的青年才俊。”
  “……那你知道这不算什么之后,为什么还要继续给澜吉阏氏通风报信?”
  “我……”乌冷挠了挠头,使劲儿想出了一个理由,“我第一次当细作哎。”
  “……”
  第31章 生辰(一)将她整个人拢在身影里……
  訾陬作为最近几年强势崛起的国家,汗王的生辰自然也颇得重视。除了訾陬境内的三十六部,不少邻国也派了使臣过来,把祝寿当成一个互通有无的机会。
  那日訾沭离开以后,周边各国陆陆续续送了生辰贺礼过来,不少还送到了郗月明这儿。
  “这是什么?”
  “回可敦,这是邻国秭图送来的狐裘大氅。”
  昌渡王城中,众人早就摸清了风往哪边吹,对待可敦极为耐心热切。送礼的侍从托起大氅,展示给郗月明看:“像这样毛色纯净的大氅可不多见,也只有秭图拿得出来了。秭图王臧清听说訾陬迎来了可敦,特意送来以示祝贺。”
  “秭图是擅长驯兽的国家,他们那儿的人天生就得兽类青睐,旁的地方见都见不到的奇珍异兽,见了秭图人就扎堆地不走、还主动往人身边凑呢。”
  乌冷撇了撇嘴,小声接话:“然后就被做成大氅了吧。”
  雁儿正盘算着訾陬冬季冷,可敦身子弱估计要不习惯,这么件狐裘大氅用来保暖正好,随即就听见乌冷咕哝了这么一句,立即瞪了她一眼。
  乌冷因为细作身份暴露一事一直觉得愧疚,并且诡异地觉得更对不起如此相信自己的雁儿,所以伤口结痂之后就立刻要求要来帮她分担,看见雁儿瞪自己,也立刻理亏般闭上了嘴。
  “秭图啊。”郗月明轻轻念了念这两个字。
  她神色恍惚,似乎是记起了什么往事。但最终情绪尽敛,开口只有:“拿下去吧,我不需要这些。”
  在云郗宫中时,因着皇帝怜惜,宋贤妃也未在吃用上苛责她。郗月明见惯了奇珍异宝,眼下贺礼如流水般在面前呈现,她知道这是訾沭的好意,却实在提不起兴趣。
  侍从只得照做,但面对最后一样物什时,他顿了顿,仍是小心翼翼地呈了上来。
  郗月明抬眼,见那是一个精巧的小盒子。
  “这也是秭图送来的?”
  侍从低垂着头,回道:“这是汗王吩咐,特意留给可敦的。”
  雁儿与乌冷相视一笑,心道汗王用起心来可真是让人遭不住,刚想恭维两句,却见郗月明皱起眉头,示意雁儿道:“打开看看。”
  “是。”雁儿一喜,暗道这么重要的时刻还是得自己来见证。
  只不过打开以后,雁儿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
  “……”
  雁儿在云郗皇宫潜伏数年,对那边的情况也算熟悉。盒子打开,她一眼便认出了这份礼物来自于谁。
  她笑不出来了,同样小心翼翼地对郗月明道:“可敦,这是……是宋太后送来的书信。”
  雁儿也有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汗王虽娶了云郗公主,却并未放松对云郗的威慑。云郗新帝登基后内忧外患不断,颓势更甚。估计宋太后是见自己太后的位置坐不稳当,才借着汗王生辰的机会给可敦送信,打的什么主意昭然若揭。
  郗月明并不意外,怪不得看这个盒子眼熟,像是之前宋贤妃的珍爱之物。
  “拿出去烧了吧。”
  她平静地开口,自己既然已经离开了云郗,当然不会再受宋太后的摆布。
  雁儿应了声是,捧着盒子边往外走边想着,各国送来的贺礼应当都有检查过才对,怎么宋太后的书信这么容易就送来了可敦这里?
  訾陬虽然比之云郗要宽容许多,但可敦毕竟是云郗公主,两国关系又这么紧张,这种事还是要注意避嫌的。
  可想着想着,忽然又记起那个侍从说,这是汗王叮嘱专门留给可敦的。
  所以,即便知道里面可能是云郗人的阴谋,但因为是从可敦故乡来的,可敦可能会想看到,便还是特意送来?
  雁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回头一看,只见可敦正支着脑袋倚在桌前,温和淡然,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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