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踏星没动,似感应到主人心绪,发出嘶鸣。
  大雪纷飞,顾涯从背后拥住阿吀,将脑袋埋到了她颈窝里。
  温热只不过是从耳畔流到脖颈罢了,阿吀却觉着她的心口都因这股湿润而变得滚烫。
  林雀驾着马车也没敢再往前,从她视线看,两位主子不过是在马上稍做停顿,可那背影就是瞧着教她难过。
  她年纪小,许多事儿也不知道,这会儿却略微察觉出这趟是不是连着她,都不一定活得下来。
  林雀在后面喊了句:“姑娘!我饿了!咱们歇一歇好不好?”
  腊月初九,三人已到京城,城楼外。
  望着那道城墙,顾涯久久不能言语。
  阿吀不高兴踢踢脚:“你倒是快点啊,你想冻死我啊!马上就要到京城了,你能不能去你师父那个五织纺给我拿点好东西来。你师父真抠,亏我以前还觉得逍遥派穷,合着只有你穷。”
  顾涯神思被唤回,他语气不凶,说出的话倒是说教:“不许你这般说我师父。”
  “就说就说就说,你师父抠门抠门抠门,抠门还不让人说,凭啥不让人说。”
  她又开始念经,顾涯不喜听这些,点了她的哑穴。
  直到在京城客栈里安顿下来,阿吀还不能说话。她伸手不知在顾涯身上掐了多少下,可顾涯就是不给她解穴。
  这两人还还闹着。
  结果落脚还没到两个时辰,天还没黑,就来了四拨分批到了他们落住的客栈来寻了她们。
  第一拨人是五织纺京城总店的掌柜和其四个手下。五人年龄不同,均眉清目秀不说,连身姿气度都高调不凡。
  阿吀不屑,觉着沈无念可真是个颜控。
  下一瞬,见着他们带来的一木箱里头全部都是名贵得不得了的布料时候,阿吀蹭地一下蹦了起来。
  她还不能出声,喜色满面地去摸了摸那些料子,共有十六匹布料,十六套特意打造的相配首饰,还都是她欢喜的颜色样式。
  掌柜的道:“主家老早吩咐下来,若明媚姑娘进城,得送些姑娘欢喜的东西。这些是精挑细选下来的,姑娘可还满意?”
  阿吀猛点头,她还想问有没有顾涯的,还是发不出声音就扭头瞪着他。
  顾涯没理她,而是取了一锦盒递给掌柜的:“我想入股,这些能拿多少干股?”
  掌柜的含笑点了那锦盒里的,是一笔不小数目,他笑着将锦盒推给顾涯:“公子说笑了,主家当年收公子为徒时,每年已是拨了一成盈利替公子存着了,公子该是去找主家问这事儿才是。至于这干股...这些还远远不够。”
  人一走,顾涯才替阿吀解了穴道。
  阿吀没管别的,第一反应就要去抢他手里锦盒。
  顾涯手一举,她就够不着。
  阿吀拽着他衣领子蹦着去抢,嘴里还念念有词:“你都有宝贝师父的一成盈利了!这个你就给我啊!”
  “这个不给,你也不许喊我师父喊成宝贝师父。”顾涯说着又点了她哑穴。
  这就是又闹起来,这倒侧面证明了沈无念根本无事。
  好在这一点两人皆心知肚明。
  第69章 战局叵测(下)“我要带她归隐。”……
  第二拨人是秋水宫,青羽只带了她四位同门师妹,其他弟子则在客栈内休憩。与阿吀相同的是,她们也不过昨夜刚从京郊动身到了此地。
  隔了四年半未见,青羽整个人完全长开。如果说当年她是冷酷小姑娘的话,这会儿她就成了冷若冰霜的大美人,一身青衣穿出了同孟青榕完全不同的气势。
  阿吀坐在桌子旁,眼含羡慕地支着脑袋看着她,语有感叹:“我估计几辈子都修不出你这股高冷范儿了。”
  青羽对阿吀的变化不若其他人那般惊讶,问清楚后神色仍是淡淡。她没回这句夸赞,而是道:“你如今这样子,一路应该避免了许多追杀,可京城之后人人都知你是明媚,事尽了还好,若不能,往后也是麻烦。”
  “反正没人打得过顾涯,怕什么。”
  青羽不置可否。
  屋内只有她二人,阿吀叙旧之后同她说了正事儿:“宋大将军那处你可说好了?”
  “他是个难缠的人,最后是江晏大人前去,他才应下,不过不愿意提前出兵,要等信号。”青羽视线挪到阿吀脸上,无甚起伏的语气却说着担忧的话:“你有几分把握?如今那些证据似还不够,若陆裴毫无动作,你待如何?”
  “他不可能没有动作,北厉有起战之意那消息你可听过?”阿吀给青羽斟茶:“若我没猜错,那条消息要么是假的,要么是西丘人暗中挑拨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已,真正想打仗的是西丘。”
  青羽没再问她为何有此猜想,只是提醒她:“秋水宫搭上的不止是名誉,若你到时有何失误,秋水宫不会出面搭救。”
  阿吀并不生气,冲她眨眨眼睛:“那你呢?”
  青羽抿了一口茶,没回这话。
  第三拨人是江府的下人,他们将孟青榕送回便退下了。
  阿吀望着孟青榕与他旁边个头比他还高的师弟,调侃了句:“没想到武当还给你派了人来,只是这师弟怎瞧着有些面熟?”
  孟青榕尴尬道:“明媚姑娘,你这便是明知故问了。”
  阿吀挑眉不语。
  最后是竹青。他仍旧是那副环胸不爽德性,将一帖子递给阿吀,冷脸回话:“这上头是银杏姑娘明日要做的菜食,还望姑娘过目,若有何不满的,我好及时送回还来得及更改。”
  阿吀翻开帖子,一字一字看过,来了句:“银杏还是一样细心,你也还是一样讨人厌。”她将帖子丢给竹青,“就如此吧,你赶紧走,我不耐烦看见你。”
  竹青冷哼:“明日申时,麓山别馆恭候姑娘大驾。”
  他一踏出屋门,阿吀毫无不客气地狠狠将门砰地一声关上,嘴里还骂骂咧咧:“拽什么,最烦这种人!”
  顾涯靠在椅子上,笑看她这样,待人走近,拉她坐在自己腿上,仰面去亲她下巴:“累不累?”
  阿吀往他肩膀上趴,装腔作势地泫然欲泣:“累死了,你要是把你那一锦盒都给我,我就不累了。”
  顾涯的手探了进去:“让我听听你的心,听听你说得可是心里话。”
  她不阻拦他的动作,也怕明日会死就再没这样的快乐让她体会,是以格外动情。
  阿吀将肩膀处领子扯了半截下来,喂给了他吃。
  顾涯受不住她这样,就失了力道。
  从椅子上再到床笫间,阿吀缠着他说了许多次想要怀孕,说得顾涯都要被勾得疯魔。他觉得阿吀像只妖精,只顾蚕食他的神魂,许是心软,才将爱怨赋予,让他甘之如饴。
  十指相扣,宝蓝色的褥子都在这纠缠里拧出了诱人褶皱。
  顾涯撑起身子望着阿吀那双饱含情。欲的眼睛,他克制不住身体里那股要破体而出的情感,他道:“你感受到了吗?”
  阿吀口。欲被勾起,张着口并不言语,一味以此惑人模样勾引他。可随着两人双手交缠得越发深刻,也在顾涯一次次逼问下,她不得不道:“感受到了。”
  顾涯手上一挥,屋内烛火尽灭。
  他又侧躺着,从背后抱住她,双手紧紧掐着她心口:“我在爱你...真的很爱你...”
  吐息里,他一直在唤她的名字。
  黑暗里放大了她的五感,触摸的迫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滚烫、以及心口处发痛似满足又似极度需要被填满的空虚。丰足与匮乏交织,割裂得让阿吀觉着自己的灵魂只有一半,如果没有顾涯来填满,她就像是迷茫不知归途在何处的孤魂野鬼。
  阿吀不舍得当下这感觉,甚至试图在这动容里寻找永恒。她深知留不住美好,只好让顾涯与她一起记住疼痛。
  后来,黑暗里只剩下两人疲累的起伏气息。
  阿吀问他:“你真的爱我吗?”
  “真的。”
  “那你会一直爱我吗?”
  “我会。”
  “为什么?”
  顾涯笑,说得肯定:“是夙命。”
  “你拿这种话忽悠我。”阿吀翻身不理他了。
  得此安慰,她很快睡着。
  顾涯从背后抱着她,身子紧贴她,无法远离,不忍放手。他像是依偎在生源旁,几乎再没了孤独与寂寥。
  同阿吀相遇之后,这感触一日比一日越发深刻。
  腊月初十,顾涯先一步醒来。他从被窝里起身之后,披了外袍就去拎了两趟,四桶热水。
  他将木桶水装满,才掀了被子去抱还正在熟睡的人。
  被她下意识一巴掌打在下颌处,顾涯神情却依旧柔和。一番沐浴洗漱,阿吀松垮垮披着寝衣就被他放到了桌子上,他捏着她小腿,下一瞬就将人给分开了。
  “你没吃饱吗?一大早!你你你你...”阿吀你不出来了,她是被面前顾涯那样子给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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