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她背着大包袱小包袱,左右手还拎着两个食盒装着碗筷器具蹲在客栈门口等着。
  阿吀从二楼处下来,见此状道:“你背着坐甚?放马车上就是。”
  林雀诶了一声,才爬上车辕将东西绑好,也不敢放里头,怕生肉气味染了马车。
  阿吀又回头,桑甜在她右侧,她背后是孟青榕与竹叶,不见顾涯,她就又抬了头。
  顾涯刚好从她隔壁屋出来,一身银灰窄袖,正是她最不喜她穿的那颜色。
  阿吀心里哼了一声,和桑甜先去了马车里头。
  行到江边亭,恰好是未时末。
  江面似被撒上了一层细碎金箔,粼粼波光随微风轻荡。水面悠悠流淌,岸边的垂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几艘小船静静停靠在江边,似也有倦意地享着春光。
  阿吀挽着披帛,裙摆随步被风吹开,她走在最前头,任由发带与胳膊处那一抹鹅黄轻纱与风交缠。
  她是难得放松,也就不管旁人,到了亭里脸皮厚,还用一点碎银将一对夫妻给赶走。
  独占美景,待酒入喉,阿吀才觉得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不在将断欲断的边缘。
  桑甜与林雀坐到了一处,右侧被竹叶占了。
  顾涯坐到阿吀对面,孟青榕见此,便坐到阿吀手边。
  阿吀啃了两口肉,被林雀手艺惊到,好吃得眼睛就眯了起来,她一时习惯给桑甜夹了片菜叶子:“夹着这个吃,解腻。”
  人还在同桑甜言语,右手已是习惯地给顾涯也夹了一片。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瞪了一眼不动筷的顾涯,又将那菜叶子夹了出来。
  孟青榕盯着,不动声色地将面前酱碟往前推了推。
  可惜阿吀没注意,将那菜叶子丢到了竹叶干碟里:“你多吃点吧,到了云城,还得你用陆大人令牌调使云城九格司人马,少不得要费些功夫。”
  竹叶道:“姑娘就如此笃定御雷山庄一定有暗道吗?”
  阿吀吞了一口肉,嚼完才状似无所谓地来了句:“之前肯定,现在不一定,就看敌人动作快不快。”
  竹叶又就此话问。
  阿吀没再回他那话,夹了块儿最肥的肉到他碗里:“吃饭就吃饭,别说这么扫兴的事儿。”
  桑甜被林雀烤的肉,好吃到一个人就吃了整整一碟,吃完不忘道:“顾涯你可真会找人,多亏了你我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是鬼精鬼精,拐着弯让阿吀消脾气。
  其实阿吀压根儿对此事没有生怒,她是不满顾涯听不进去她说的话,许也是慕强,一门心思全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觉得顾涯没有吸引力。
  少了吸引冷淡就无需多么刻意。
  真正生气的是顾涯,而不是她。
  阿吀当作没听见这番话,心里无法规避的承认自己是不是多少有点渣。新鲜感一过去,得到了他的好,她就觉得腻歪,就和这烤肉一样,吃多了就腻。
  可一直不喂到她嘴里,那她对顾涯还是很有探索欲望的。
  顾涯他不太擅长食辛辣,今儿干碟备的都是辣椒面儿,没食多少,他嘴唇已是嫣红水润。
  他的双唇并不薄,还有唇珠,这会儿丰润了些,配着他冷淡面色,分明是不谐,倒生出几分撩人。
  银灰发带从马尾后随其食肉动作垂落两次肩颈,阿吀就注意到了他今日并未束冠。
  怎么办,好想扯他马尾辫子。
  阿吀暗骂了自己一句不要脸,好色好得找不到北,就不能幻想幻想别人吗?随即头一转,和孟青榕四目相对相对看个正着。
  他的脸在阿吀眼里就太过温和,还不如顾涯冷中带暖,善中带邪来得勾人。
  阿吀没什么表情地转回脑袋嚼着生菜叶子,她思绪飘得远,想到还是陆裴不错,也不知晓银杏能不能把人吃了,既已跟着人去了京城,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才是。
  想到什么,阿吀问桑甜:“我们从兰城走的时候你给银杏的瓷瓶是干嘛的?”
  桑甜吐吐舌头,起身凑到阿吀耳边道了三字。
  阿吀憋着笑拍了下桑甜肩膀,瞧得竹叶心里怪异得厉害,他想问,可不好意思问,万一真是什么羞人东西怎么办?
  总归银杏爱慕他主子,也不舍得干点别的,竹叶后续往京城飞鸽传书时候,就隐去了这茬儿没有提。
  烤肉还在炭炉上烤得滋滋流了油光。
  阿吀食饱就要去消食,她不让那几个男子跟着,就拉了桑甜一脸偷笑继续说那瓷瓶的事儿。
  走过了一段距离,桑甜才捂着嘴哧哧笑得大声了点儿:“别看那瓶子小,里头可有许多颗,最起码够用一年。”
  “怎么个效用?”
  桑甜不好意思,双颊飞了红晕:“我瞎做着玩的,本觉着用不上,自是怎么猛怎么来,食了之后神志不清,非得那什么才行,不然会就此废了。我想法同姐姐你一样,反正银杏都去京城,不一定能捞着名分,享受了陆大人颜色也不是不行,大不了腻了再回来。”
  阿吀心中大喜过望,激动地原地就小声嗷嗷叫了出来。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就看银杏有没有胆子去干这事儿,绝对事半功倍。
  桑甜还不知晓阿吀在兴奋什么,以为她是高兴效用,遂来了句:“姐姐你要吗?我那里还有。”
  阿吀自是不打算用的,可好奇害死猫,桑甜说猛,她就想知道到底有多猛,脸蛋儿粉着也嗯了一声。
  黄昏已落,天要擦黑。
  阿吀又往回走,江边还有婆子孩童叫卖着新鲜打捞上来的鱼,还有人卖了珍珠。
  她俩穿着像是大方买得起的人,就有婆子拎着篮子上前给她二人看还含在蚌壳里的珍珠。
  阿吀今儿是吃饱喝足得了好消息,大手一挥,将这一篮子都给买了。
  其他人见状就都纷纷围了过来。
  什么珍珠,簪花,还有古渡镇特有的古渡米酒。
  阿吀被挤烦了叫了一声起开,这些人又讪讪着退开,只有那至多七岁却为了生计卖米酒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大姐姐,二丫今天还一瓶都没有卖出去。”
  阿吀其实最烦别人道德绑架她,不过面对这个还没长到她大腿的小姑娘,她没办法真的不理。
  桑甜已是先一步上前,去看竹篮里的米酒如何,阿吀便不情不愿地也走到了那女童跟前。
  夜色已快将天际最后一点昏黄吞噬。
  桑甜取酒凑到鼻尖,正准备掏银子。
  忽寒光乍现,显森森冷意。
  小姑娘面色转换极快,手腕转动,已是从腰间取处匕首,刀刃削铁如泥,直戳半蹲着的阿吀心口而去。
  阿吀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口已连续遭受五六次强有力地捅击。
  女童见其心口无法刺穿,手腕转而就要抹了阿吀脖子,可怜桑甜虽然精通医毒,但身手远远不及。
  匕首利刃擦着银光乌黑剑身,无中生有地冒出转瞬即逝的星光。
  锋利刀尖、凛冽剑刃与她脖颈血脉近到银光剑气已是破了她一丝体肤。
  阿吀瞳孔因恐惧收缩,她甚至都察觉不到脖子处的痛,只能感觉到一点点血顺着脖子曲线往下流到心口的温热。
  她的胸腔处仍发着钝痛,若非柔鳞鞘护体,怕是已经命丧黄泉。
  阿吀生出涔涔冷汗,这是她第一次被冷兵器如此近的威胁到生命,几乎是本能地僵直到动弹不得。
  孟青榕已飞身到阿吀身后,替其查探伤势,见躯体无碍,撕了青衣袍角给其脖子包扎。
  竹叶站在桑甜旁边,紧张地抓着人肩膀左右翻看。
  前方,顾涯银光剑意纵横肆虐。
  那女童,不,应该说是侏儒,便在其剑下碎裂。
  阿吀面色苍白,见此景手一撑地就吐了出来,将烤肉酱料等吐了稀里哗啦,身上都不知沾到了多少。
  再下一瞬,银光剑尖直指孟青榕面门。
  煞气缠绕剑身。
  顾涯神态轻狂,语气更浅:“我无意断你双臂,这是最后一次。”
  再收剑后,他不顾阿吀一身脏污,将人打横抱起,飞身而去。
  桑甜被吓哭,扭头拽着孟青榕手臂,慌张道:“孟大哥,顾涯为何要断你胳膊啊?”
  孟青榕起身,望着二人消失方向,嘴角含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轻蔑笑意,他语气却仍镇定自若道:“他怕而已。”
  第57章 观念差“阿吀在我身边,她才会高兴。……
  顾涯怕不怕,怕什么,暂还无人知晓。
  可阿吀是真的怕了,这一次刺杀与锦城堂而皇之以江湖身份面貌露面不同,竟阴险地寻了侏儒刺客。行路途中是难免和些行人摊贩有接触,这样乔装根本防不胜防。
  敌人可真是看得起她。
  阿吀坐在浴桶里,热水浸泡,可她脸色依然苍白,身躯依然发凉。抓着浴桶边缘的手指都似血液不畅凝固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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