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阿吀脾气马上就发不出来了,可她还在狡辩:“那你为何不能在蛊山练,非得去逍遥山?”
  这回是桑甜笑眯眯在旁解释道:“逍遥山有书楼,有从小伺候沈师父的两位老仆,还有灵净台,寒玉‘洞,外围还有阵法竹林。是个再合宜不过的练武闭关宝地,我们蛊山这穷地方可比不了。”
  阿吀哼了一声,瞪着顾涯:“就你理由多,就你事儿多,那你怎么不带我回逍遥山?”
  三月多未见,她脸色比之锦城时候好了太多,那双大眼也明亮,凹陷下去的脸颊也圆润了些。
  她在这冲你耍脾气,说是张牙舞爪,可到底还是将旁人对她的生死担忧给安抚了下去。
  顾涯索性捉着她的手凑到嘴边亲了口才道:“蛊山良药奇药擅医者多不胜数,方便你养身子。”
  桑甜一个白眼,受不了这两人,拉着银杏就往屋外走。
  阿吀也是没了理由再去反驳他什么。
  本以为这冬月到腊月的一月里,顾涯好歹会哄着她,陪着她,看看风景卿卿我我什么的。
  结果阿吀觉得顾涯就跟中了邪一样,天天逼着她练那个什么秘籍。
  如若不是那秘籍阿吀实在看不不出来有什么蹊跷,拿去给华姨看也都说是好东西,不然她绝对不会废那么大精力功夫去练。
  因着几乎日夜不停的,只要阿吀醒着就被顾涯逼着练功,是以到了腊月初一,顾涯要走的那天,阿吀心里都松了口气。
  外面正在下雪,簌簌落落。
  阿吀睡得舒服,就不想起身去送顾涯。
  顾涯却在穿好了外袍之后,凑到了她耳边道:“你记得每日练功,此功法不练则已,练了便再不能断,不然轻则每日如万蚁噬身,重则暴毙。”
  阿吀噌地一下就坐起来了,眼眶都发红:“你安得什么坏心!教我练这种功夫!”
  顾涯伸手给她擦泪,语气轻柔:“为了你能长长久久康健地活着。”
  “你骗人!你根本就是记恨我说分手故意报复我!”
  顾涯没再理她这句话,亲了她嘴角,轻声道了句:“我走了,不许和其他男子走得近,乖乖等我回来。”
  阿吀别过脸不去看他,她最讨厌等人,可顾涯回回都教她等他。
  待听到门被关起的声音后,阿吀却又着急起了身,她连软鞋都没穿,就小跑着到了房门处。
  再开门后,除了一夜风雪袭身,哪还有他的身影。
  谁也没想到,这回一等,就是三年。
  从永顺十六年的腊月初一,等到了永顺十九年的同一天。
  第37章 腊月一“早嫁人去了。”
  蛊山的冬日,很冷,漫山遍野的枯叶,看得都教人觉着萧条。
  阿吀在冬日里不大出屋子,多是在里屋小塌上坐着。这三年里,每每精神好些,她会出去山间走走,没什么心力的时候,就坐在屋子里看书发呆或是拿着纸笔乱涂乱画。
  也偶尔同银杏一起,做些女子家的玩意儿,当个乐儿。
  今日也是如此,靠在软枕上,瞧着这个时代的一些志怪故事。
  银杏端了吃食进来,便瞧见从窗棂处透了的日光拂在阿吀侧脸处,照亮了她的下颌与鬓角。
  她的发丝如今已被养得极好,长发如缎垂在她肩颈一侧。黑发衬着白肤,让她脸色都有了一种如玉釉光泽。
  银杏日日伺候在她身侧,体会不太出她的变化有多大,实则已经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外貌,气韵,连着她那双眼里所蕴含的东西,都已变了太多。
  阿吀听到动静,抬头见银杏端着的东西,百无聊赖道:“这药我是断不掉了是不是?桑甜呢?”
  “她去山谷挖药草去了,估摸得到黄昏才能回来了。”银杏将吃食放到矮桌上,又道:“这药再吃一个月就该结束了,姑娘再忍忍。”
  阿吀嗯了一声,喝药喝得利索,吃东西则还是老样子,好在如今胃口比之三年前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否则身段儿也不会是如今丰腴模样了。
  银杏见阿吀今儿精神不错,试探性问了句:“姑娘要不要给公子那处去封信?原本说是至多半年,如今都三年了。”
  阿吀是一听这个就烦,手里喝着汤水的调羹直接就给丢到了碗里。
  一声瓷碗相碰的叮的一声后,阿吀才皱着眉道:“我都说了别再提他了,就当他死了。”
  “可公子闭关出不来,姑娘气归气,好歹给封信问问,不然等公子武功练就,若见不到姑娘只言片语岂不是心寒?”
  “他心寒?他心寒什么?该心寒的是我好不好?”阿吀气结:“当初华姨说得很清楚了,那个破冰丹最多能续我性命一年半载,可他就敢三年不归,他都不怕我死了,他心寒算什么。”
  阿吀又道:“而且我说过多少遍了,他真闭关假闭关谁知道啊,鬼晓得他在外面干什么?”
  银杏这会儿是不说也再憋不住了,她在蛊山呆得都发霉,顶着阿吀臭脸,还是将自己猜测说了出来:“公子不会是被谁暗杀死了吧?不然我实在想不通怎的三年一点动静消息都没。”
  “不用给他找借口,当年锦城他都死不了,回逍遥山就能死了?”阿吀摆手,制止了银杏继续说这个:“不许再提他。”
  “可咱们身上银子只剩下一两了,这可怎么办啊?”
  阿吀听到没钱,烦躁彻底止不住,脑袋往毯子里一缩,任由银杏怎么喊她都是都不出声了。
  银杏最后无奈道:“姑娘若是不愿意给公子去信,等银两用完,我俩也得去山里挖药草去了,总不能吃白饭。”
  蛊山一干人等吃喝拉撒,都是靠行医卖药来维持。除却几个年岁还小的孤儿是掌门自掏腰包,其他人等过了十五都是自个儿养自个儿。
  好比桑甜挖一年药草,至多也就挣个一百两,还不够买几匹料子。
  阿吀也想过要不要用女子保养东西去卖一卖,可一来是她好面子,不想从摆路边起家;二来是好东西太贵,蛊山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周围根本没几个人买得起;三来是蛊山药方不外传,自己用用就行,拿去做生意掌门华兮是万万不允。
  道是有辱师门。
  这三年她已足够节省,穿得用得还都是三年前买的那些。她个子都长高了不少,身材也变了,以前买的好多料子都不合适她都没买新的。
  就这样,银子竟然还没了。
  阿吀在毯子里一阵哀嚎,便起身穿了羊皮小靴,拿了披风径直就往门边走。
  她要去看看,这药草到底是怎么个挖法,还有没有其他来银子快些的路子。
  可等她一开门,被漫山遍野大雪一晃眼,被风一吹打了个激灵,脚步一转又把门给关上了。
  这回她连小塌都不去坐,直接就去了床上躺着。
  阿吀边脱鞋袜边自言自语道:“天无绝人之路,财神爷这么爱我,见我兜里空空肯定会给我送银子,我只要睡一觉,睡醒肯定就有银子了。”
  于是,在自己动手赚银子和做梦找财神爷要银子两者间,阿吀选择了后者。
  逃避心理下,翻来覆去许久,当着睡不着,她却是给睡死了。
  另一头,从逍遥山出发紧赶慢赶的顾涯,也终是骑着踏星到了蛊山附近的一处镇子上。
  他没着急进山,而是先去了一间酒肆。
  一进去,屋内众人就朝他望了过来,顾涯还满心都是阿吀的事儿,没理会旁人目光,便只要了两叠小菜并一壶酒。
  坐下来,去了赶路寒意与疲乏,加之烈酒暖了身,顾涯才顾得上想了要怎么同阿吀说他这么晚才来。
  最后一阶功法比他所预想的要难,如若他没有恰好修习了阴阳和合经,恐是三年都出不来。
  初期焦急,越焦急越难成,可五蕴诀就是如此,一进入突破阶段不能中途停止。
  否则武功尽废。
  可这种话说给阿吀听也没什么用,她肯定还是记恨埋冤你。
  顾涯倒是一直知晓她没事,因他离开蛊山之前先是同华姨通过气儿说了那合欢门秘籍,确定过效用,所以他才如此安心。退一步说,阿吀当真有什么安危,蛊山一定会给他送信的。
  三年只言片语也无,催促信件也无。
  顾涯心里也是有气,气归气,一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要见着她,他心里期待更多。
  期待之余他还头皮发麻得很。
  见着了人以后,阿吀指不定要怎么哭闹。
  恐怕哭闹都算浅,后面要离开蛊山开始查探当年事,一路上阿吀能折腾成什么样儿,折腾到一种什么程度,顾涯此刻是想都不敢想。
  思绪万千间,顾涯已是喝了四壶烈酒,酒意冲到脑门儿,他才奔着蛊山而去。
  申时三刻,风雪更甚。
  吹得窗子都呼呼作响。
  阿吀睡得有些发懵,醒了也没起身,缩在被子里盯着窗户上去年贴得窗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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