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的衣角还在随风翻动,发间绦带也在空中婉转。
一声象征此场对决结束的锣响起。
判事、司正宣告赢者为顾涯的话语也落地。
人群这才响起一片高呼。
阿吀从来没想过在古代,还能听到见到,类似前世万人齐聚体育场的盛况。
顾涯的名字,在所有人口中喊得都让阿吀感到有些陌生。
而那个正朝着她走来的,集万千眼神注视,无数言语捧举的少年,阿吀只注意到了他胸前的脚印,还有嘴角没擦干净的血迹。
他的拼命她都看在眼里。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一点不心疼他的。
阿吀不想成为许多女子眼里被羡慕被嫉妒的人,这会儿躲也没地方躲,她就身子顺着椅背往下滑,然后脑袋往银杏裙摆里钻。
“姑娘,你这是作什么啊?”
阿吀闭上眼,呀了一声:“你别管,赶紧把我蒙住。”
银杏只能哦了一声照做。
不得不说阿吀此举还是明智的,如果说之前其他人对她只是看不上,如今顾涯于这么多人面前,被眼睁睁地瞧着他赢了之后只想朝她走去,则是教人羡慕嫉妒恨了。
显然阿吀完全不想招惹这种是非。
她是躲到司正说了赛事暂歇,未时再比的话后,才小心翼翼从银杏裙摆底下露了脑袋。
银杏赶紧就退到了后头。
阿吀抬头睁眼就见顾涯弯着身子,一张脸在她面前,那双眼睛还眨啊眨的。
“你躲什么?”顾涯问。
“不躲被人眼光盯死吗?”阿吀无语:“我不是那么高调的人。”
说得顾涯抿唇笑。
阿吀则撅了嘴,伸手去摸他身上的脚印:“换身衣裳吧。”
“嗯,听你的。”
“再多吃几口饭。”
“嗯,听你的。”
“你那把剑废了,得赶紧教人再去买一把。”
“嗯,也听你的。”
阿吀啧了一声:“你怎么什么都听我的?”
“我不知道,只现在你说什么我都想听你的。”
他表情如常,声音语气却能勾死人。
阿吀见不得他这样,也听不得这种话,偏了脑袋。
结果她偏错了方向,偏到了左边红叶处,见其一脸不屑嘲讽,她懒得搭理她,脑袋则又偏到了右侧青羽处。
青羽似没听见,目不斜视,望着远处继续品茶。
顾涯笑意不自觉有些宠溺,直接伸手横抱了阿吀,边把人抱起,边道:“走吧,都一起吃些东西去。”
桑甜被刚才那几句听你的惹得都害臊,便不跟着,拉着银杏和另外三个桑继续在二楼占好位置。
青羽体会不到那些,起身一起。
坐到武庄外小摊处时,青羽将自己的佩剑放置桌上,推到了顾涯面前:“最后一场比试,你用我的佩剑好了,你眼下的伤势,以一敌二恐是艰辛,若是兵器不行,怕是更为吃力。”
说得阿吀立刻放下了手中筷子去摸顾涯胸口,语气是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担心:“什么伤?内伤吗?在哪里?严重吗?”
第30章 煞气浓(三)“在绿帘剑影之中裂其衣……
顾涯握住了阿吀手腕,轻轻拍了拍她包得如馒头的手以示安抚:“有些内伤,对付司徒禹,还不至于。”
“司徒禹或是不足为惧,不过夏时月就未必了。”青羽语调没什么起伏,说的话却都是夸赞之意:“昨日那一场我输给了她,否则秋水宫的功夫,还不至于无缘前九。”
阿吀昨日没来,不知其中细节,眼神询问意味地看向顾涯。
“昨日我查探鬼门之事心切,并未留意。”顾涯握住了灵蛇剑:“多谢,待事了,我会尽快允诺。”
“我现在都怀疑这个鬼门到底是不是鬼门。”阿吀挥了挥手,郁闷道:“我听桑甜说这个门派不是覆灭吗?突然冒出来,呵呵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其中诸多细节,只有阿吀和顾涯最清楚,不过两人也未就此事细聊,更未曾全然抛了内心所想。
阿吀是顾涯不问,她就当他什么都明白,至于顾涯为什么不同她说,她估摸着是不想,不信任,不方便诸如此类的缘由。
“你们的麻烦事与我无关,我不想听,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青羽直接止住了阿吀欲谈的话锋。
摊贩正好这会儿端了三碗面上来,同样的打卤面,顾涯的那碗明显肉要多得多,顾涯筷子一动,底下还多了两颗茶叶蛋。
阿吀无语:“怪不得人都要出名,实打实的好处。”
顾涯却端着面,拧了面丝儿到勺子里,有汤有面有肉的一调羹喂到了阿吀嘴边。
其实阿吀觉得顾涯大可不必如此。
他所行事取舍乃是人之常情,即便心中对她有些感动,倒也不必做到这般体贴小意。
她是受用,可到时分手怎么分啊?
原本就是她抽风,她连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顾涯都分不清,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想干嘛,就情绪上头想着先把人霸占了再说而已。
虽说锦城这茬事的确断了她爱顾涯的可能,但也不全然无好处,她是头一回这么有成就感。
也算意外之喜了。
教她都想多活一阵子和桑甜她们回蛊山,好去见识见识传说中蛊虫之类。
阿吀思绪间却没多言,只张口吞了那一调羹。
饭毕。
阿吀身子不太能动,被顾涯横抱着,从武庄到高阁短短这么点儿距离,来时已是太高调惹了无数眼神与窃语;回去又来一次,阿吀索性闭眼埋头缩到了他怀里。
眼睛看不见,耳朵还能听见。
路人:“她也知道自己丢顾少侠的脸啊。”
阿吀:“...”
未时,阿吀黑着一张脸坐在二层的太师椅上,冷冷看着台上顾涯不知道从哪里换的一身白色锦缎窄袖素衣。
她心内腹诽,要想俏一身孝,顾涯这厮嘴巴上像是低调,干的事儿却没一个不骄傲不嚣张不张扬的。
这人就是,闷着装。
最后一场比武,众人没了刚才对决时候的紧张,多是嬉笑。
连大会主方似也这么认为,竟在开比锣响之后,教鼓手们敲响了鼖鼓。
鼓点稳稳卡在了顾涯身形闪动的一瞬。
同不尘,孟青榕二人比起来,司徒禹夏时月的速度不足,招式不狠,在顾涯疲战之后仍旧讨不到好处。
也不知为何,顾涯先行对付的明显不是更弱的司徒禹,而是夏时月。
夏时月手中峨眉鞭在其手中似成活物,她不是糊涂做梦的傻子,知晓此战她是绝对赢不了顾涯。
但,输赢也分上乘与下乘。
夏时月所求,只有虽败犹荣四字。这才对得起她自己多年习武的艰辛;才不辜负她师父养之苦心,教之恩情;才不辱没峨眉派三字所承载的多年荣光。
一鞭挥空,夏时月手腕拧转,并没改变其方向,而是隔空追着顾涯手中的青蛇剑而去。
青蛇剑,剑有婉转,因此倒被峨眉鞭缚了个牢。
司徒禹顺势冲向顾涯,却被其轻功轻松躲闪开来,不但如此,顾涯并未闪远,而是脚尖轻点其肩膀。
他立于其上,白衣翻飞。
夏时月力道不足,内力不敌的须臾里,当机立断松了鞭尾对灵蛇剑的捆绑,飞身跃起,挥动出极有刚力的一鞭。
“太慢了。”顾涯轻吐三字,身形再度一跃。
他脚尖借力长鞭弧度,顺其鞭身,滑身至夏时月面前,一个翻身落其身后。他手中剑未用刃处,左手反剪背在腰侧,只用剑背重重击向其背后蝴蝶骨处。
夏时月脸侧一动,生生将口中血咽了回去。她甚至还来不及转身之时,又是被灵蛇剑背敲中了右边肩膀。
在夏时月看不清的境像里,她只能捕捉到左右肩膀一次又一次的疼痛。
心中绝望顿生。
她自以为做好身死准备便能与之一敌,也自以为最起码能输得不太难看。
可,差得太远。
教夏时月更为道心溃散的是,这恐怕是她此生唯一一次能与天纵之才交手的机会,终其一生她也未必能追其脚步。
若习武无缘巅峰,自此庸碌无名。
夏时月忽在此念之中爆发出癫狂之态。
所有人都没想到擅用鞭的夏时月竟会丢了手中长鞭,她身形向后,下腰到眼中场景颠倒之刻,双手取了发间长簪,化作峨眉刺再度攻向了顾涯。
夏时月长发随其动作如长缎,如长瀑的倾泻。峨眉刺也在其手中闪动银光。
不能碰其身,便毁其衣。
不能舐其血,便断其发。
不能胜其才,便守己心。
以求至高无上的武学。
顾涯不在意他白衣的碎裂,也不在意被其断掉的一缕发丝,而是惊讶夏时月的近战更为敏捷迅速,却为何多年习练长鞭?
不过他也没太探究耽搁时辰,选择不再掩盖灵蛇剑锋芒,于一道剑影之中,击败夏时月落下了比武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