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顾涯端着脸盆儿,拿脚去开房门,回她:“吃点儿素包子,还有馄饨,吃完了喝药。”
  阿吀啊了一声:“什么药?”
  “调养你身子的药。”
  阿吀没再问了,看着顾涯出去,自个儿趴在床边摸着帘子穗玩。她对吃药的事儿很排斥,上辈子如若不是她家阿姨请了心理医生来家里,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有双相情感障碍。
  她还都当着自己是真的惨罢了。
  穿越来的这幅身子没想到还要吃药,不过就算是为了下回来月事不要这么折磨人,她那药也是愿意吃的。
  她以为这早饭估摸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吃上,结果等了快两个时辰到早中饭才见顾涯回来。
  阿吀撅着嘴,埋怨道:“要饿死了,你为何去了那么久?”
  “熬药慢了。”
  “你就非得自己熬吗?”
  顾涯将吃食放到桌子上:“别人熬我不放心。”
  阿吀哪晓得他是怕人私吞药材,自己扶着床柱子爬起来,不清不愿意地坐到了桌子边儿。
  “你要不请个阿...丫鬟呢?这样这些事儿就不用你去干了呀?”
  顾涯眉头皱了一下,啃了个包子才问:“我养你一人都捉襟见肘,你觉得我能养得起两个?”
  第10章 矫情劲(一)“怎突然发了脾气?”……
  阿吀还真就认真和他掰扯了起来:“你看,你昨天就挣了六百两对不对?然后你和我住客栈,一间房一宿是六百文,买了个丫鬟后,你让小丫鬟去住大通铺,一宿就几文钱。
  吃喝按着现在的伙食标准最多一天五十文,加个人也不过多十文钱最多了。
  现在不都是人牙子地方买丫鬟吗?咱就算五两银子,我们管她吃住,每个月工钱再给个二百文,能花多少啊。”
  她都没注意到自己说的是让小丫鬟住通铺,而不是让顾涯去住通铺。
  阿吀将手边儿那难吃的包子撂到了一边儿,小口吃着馄饨,她理所当然地觉着是顾涯肯定会答应她,还提起了要求:“最好是请个懂厨艺的丫鬟来,这样咱们一路也能吃得好些。”
  她吃了两口馄饨也嫌难吃就没在动吃食,反而是将那碗药汁一口干了。
  顾涯皱眉瞧她吃饭如喝药,喝药如喝水,和别人反着来的模样,来了句:“你将馄饨吃完,我就出门去人牙子处看看。”
  阿吀擦了嘴,捂着嘴忍不住笑,点点头拿了调羹,继续挖了馄炖。桌子底下还拿脚踢了踢他,类似撒娇语气:“你可真好说话,谢谢你哦。”
  她这模样比之昨日简直判若两人。
  阿吀见顾涯睁着是他那双澄澈的大眼盯着自己,又踢了踢他,嘴角还含着笑意:“这般看我作甚?可是觉着我好看?”
  她说完反应过来了,转身指着镜子:“你,快快快,去拿镜子给我看看,我还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儿呢。”
  顾涯略有疑惑,腿比嘴还快的取了铜镜,递到阿吀手里才问:“你怎会不知自己长什么样子?”
  阿吀没理他这话,对着镜子端详起了那张脸。她眼神很是失望,她还以为能换张脸新鲜新鲜,可镜子里这张脸俨然和她上辈子无二。
  只不过没了黑眼圈,瘦得没了人样儿。她临死前一段时候,就差不多瘦到了这种程度,是以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你不难看,多吃些就好了,比如可以吃完馄炖之后再将那包子吃掉,慢慢养着。”
  阿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她胃口很差,坚持吃光了馄炖之后,已是有些恶心。顾涯见状没再勉强她,将那被她放在一旁的包子给拿过来啃了。
  在阿吀看来,吃别人剩下的东西,是件特别亲近的事儿。可因了顾涯实在节俭,她便没说什么了。
  到了午时,顾涯要去金陵北边儿的人牙子集市去看看。正准备出门呢,阿吀坐在桌子旁扯了扯他的袖子。
  顾涯回头,微微侧头“嗯?”了一声。
  这一声,有些迷人。
  是温柔又随性的安抚。
  又因为窗子透过的日光在其面容上形成了一个折角,所以让他的侧脸还有高挺的鼻子更加好看,他鼻子上的那颗痣则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魅力。
  迫使旁人想和其多待一会儿。
  阿吀脸上莫名出现了一种委屈的神情,语气也是如此:“你得早点回来,我还等着你吃晚饭呢。”
  顾涯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尽量。”
  手指牵着的袖子,因为他转身出门的动作,所以迅速脱离。
  阿吀抬头望着房门渐渐被顾涯关上,他的面容也渐渐消失在眼前,她心里马上就被一股子失落与焦虑填满,情绪即刻就焦躁了起来。
  原本还能坐得住的,下一息她的脚就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阿吀忽就觉着有些气息不畅,深吸了几口气也无用。她讨厌自己短短几天就有了依赖顾涯的习惯。
  跟个没人要的小狗儿一样,人家长得好点儿对她好点儿她就忍不住卸下防备。
  她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思绪也跟着是步子来回烦扰。
  她想着等后面顾涯回来,她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冷淡些。否则等顾涯哪天离开她的话,她会遭受不住那样的痛苦。
  而且顾涯他也说过了,他对谁都是如此。她自己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否则若是之后真的欢喜上了顾涯,她怕自己会被不安还有占有欲折磨疯。
  阿吀坐到床边,脑子里就跟被水浸泡住了一样。她不断地深呼吸吐气又吸气,最后还是撩起了袖子咬了手腕。
  当痛感袭来,她的心才慢慢熨贴。
  这招治标不治本,上辈子心理医生给了她一根皮筋带在手腕上,让她每次觉得痛苦的时候就弹一下皮筋,这样就能避免了自己会在情绪起伏时候用更极端的方式伤害自己。
  先开始,她弹皮筋的次数还能控制,可随着内心痛苦用皮筋都已无法发泄之时,她就会用牙咬。以致于她上辈子的胳膊,伤口基本都没好过。
  许是死过一回了,也许是穿越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古代来,她没了上辈子的烦忧,只需要为了生存思考的时候,心里反而踏实了些。
  虽不至于想活,但也不至于想死了。
  可依赖顾涯的行为一出,阿吀就忍不住害怕,反倒是调动了内心“惧怕被抛弃”的担忧,引发了焦虑。
  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身子越缩越小,安静地躲在床铺上的角落里。
  中途客栈小二敲过两次门意思要换下恭桶,阿吀都当作没听见,还是整个人缩了一处。
  她又咬了指甲,盼着顾涯赶紧回来。
  等到黄昏时候,那股子焦躁就成了被抛弃的无望。
  阿吀被暮色感染,心里空落落的,她眼神总止不住地看向门口,后来在天擦黑的时候,索性开了房门,端了椅子坐在了门框处。
  这样方便她一眼就能看到顾涯回来。
  后来又嫌弃坐在房门处瞧不真切,人来人往她面儿上也有些挂不住脸,就出了天子间,关好门,去了客栈门口等着去了。
  阿吀看着夜色之中街道上人来人往,生出了种自己不属于这里迟早会被这个时代的人所厌恶的抽离感。片刻后才靠在一边儿往两边的路口看。
  她身子骨其实站不太住,小腹的抽疼又时刻折磨,站了不到半刻钟就蹲了下去。
  进客栈打尖儿用饭的人,抬腿跨门槛儿前都瞥她一眼,整得阿吀又想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蠢了。
  她心里不想显得自己太粘人,可行为控制不住,还是眼巴巴地望着路口。
  酉时三刻,天已全黑。
  南边的街道却显出了和白日里不同的别样热闹。离很远,都能听到斗蛐蛐和卖吃食的吆喝声。
  人还更多起来,还有挑了酒水卖的。
  不少经过的人注意到了蹲在客栈门口的阿吀,也有人完全没看见这么个瘦弱女子。
  只有顾涯,五感极好,隔了那么多人,隔了那么老远,他还是瞧见了支着脑袋往街道两侧不住看的阿吀。
  她整个人就在客栈的灯笼底下,身上披带了一团光,像一团被人欺负了的可怜猫儿贪恋了烛火底下的一点暖。
  然后,她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猛地迸发了生机光彩。
  她又张了口,笑得有些傻,整个人立马鲜活了起来,还朝他招手。
  阿吀提了裙摆,小跑着就到了顾涯跟前。
  她没顾涯高,微微抬了脑袋,仰着那张脸笑道:“你怎还牵了个马车回来?”
  顾涯蹙眉,没回这话,先说了别的:“你在门口蹲着作甚?”
  “等你啊。”
  “可冷?”
  阿吀其实不冷,但嘴里却道:“可冷了。”这一句说得有些造作,便躲了他的注视去看了他身后,“丫鬟呢?”
  “在车里,她腿受了点儿伤,还得养个几日。”
  阿吀越过顾涯,掀了马车帘子,一见里头是个睡着了的和自己年岁差不多,且清秀的姑娘,她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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