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冰箱里剩的那些食物更不用说,他明知吃不下,还是舍不得处理,想把自己做的那些大白馒头送给保洁王姨,却没机会,连保安都放假回老家了。
至于堆在客厅角落里的那张单人折叠床,也让宋春晖发愁,留给房东可惜,可大过年的挂二手平台上,谁会来买?
就这样磨磨蹭蹭收拾了两天,他顺便等韩秘书的联络,结果在除夕当天,先等来了陈硕的电话。
接通前,宋春晖莫名心慌。
从两天前听说李桓醒了,他就逼着自己不去想跟李桓有关的任何事,哪怕是看见能产生联想的床,都赶紧把脑袋别开,在单人床上凑合了两晚。
该来的躲不掉,宋春晖只能求老天开眼,给脑袋开瓢的逼崽子整个<a href=https:///tags_nan/shiyigeng.html target=_blank >失忆,电视剧里不都喜欢这么演吗?
这两天又风平浪静,没准真失忆了。
他刚接通,李桓堂哥的声音便抢先传来。
“宋经理,你人在哪儿呢?”
“……”宋春晖心里一咯噔,强作镇定,“还在安城,怎么了?”
“哦,在安城就行。不对,也不太行,我叔可能会找你。”李格简短说明情况,“我弟在icu里发了两天疯,被绑起来打了镇静剂才消停,今天他刚转普通病床,吵着要见你。”
宋春晖:“……”
“他手机在我这儿,”李格接着说,“我答应给他所以目前正常。他刚才做了件什么事儿你知道么?”
宋春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李格没给他拒绝的时间。
李格:“他说是他自己跳的楼,求他爸别找你麻烦,生怕你出事儿。结果你倒好,直接帮他出柜了。”
“……”宋春晖哑口无言。
“我就想问问,你帮他出柜是打算跟他在一块儿么?”李格随即又说,“因为你,他现在破罐子破摔了,明着跟他爸妈说自己是同性恋,就要跟你在一块儿。我叔那脸色不提了,我婶一直在哭。”
“……”
是逼崽子能干出来的事儿。宋春晖说不出话来,已经能想象到李桓被绑在床上,发疯般说着幼稚的胡话。
这年一过都23了,怎么还能那么幼稚。
“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是想请你帮个忙。”
“不好意思啊,”宋春晖狠心拒绝,“我什么忙都帮不了,我也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得赶紧收拾东西去了,今天除夕,家里一堆事儿。”
“等等,”李格说,“请你帮忙是我的私心,我也是头一回见我弟这德行,他拿到手机肯定会给你打电话,接不接你自己决定。他脑出血严重还在观察中,肋骨断了四根有个挺长的恢复期,再发疯骨头又得断,现在谁的话也不听,估计只听你的。”
“……”
宋春晖以为不想就不会在意,然而手指不受控地攥紧手机,心也跟着揪了下。
那天晚上的意外在他脑中反复闪回,耳边似乎仍能听见李桓坠楼的闷响,活生生的人转眼间没了生气,不会再看他,不会再喊他,不会再对他笑。
他心越揪越紧,难受得有些呼吸不顺畅,忙回李格:“我挂了。”
“行,我回家给他拿手机。”
屋里重归死寂,冷清得瘆人,行李早已收拾妥当,也是时候离开安城了。
宋春晖走进房间,缓缓坐到床边,原本撑着床沿的手不自觉抚过床面。他跟李桓在这张床上夜夜相拥而眠,不过短短几天,再摸只觉得硌掌心,冰凉冰凉的。
他默默等待,心想劝两句吧,就两句,什么也不多说,至少让逼崽子把观察期安全度过,摔成那样得多疼啊。
不知坐了多久,他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
【宋先生,请提供你的银行账户。另外,希望你清楚,你侵占的金额足够十年以上,立案只是李董一句话的事。】
……
钥匙上午就交给了房东,其他行李全运上了车,宋春晖最后拍了拍塞满的行李箱,指腹无意识地刮过冰冷的金属拉链,似在拖延时间,不舍得离开。
关门前,他目光扫过空荡的屋子,每一个角落。旧沙发上还留着浅浅的坐痕,那是某个逼崽子习惯坐的位置,喜欢坐在那儿抱着他撒娇,他忍不住又多瞥了几眼。
等关上车门,即将出发前,宋春晖还是没忍住湿了眼眶,中央后视镜映出他无法面对的狼狈模样。
他想狠狠抽自己两巴掌,被交往三年的初恋甩了都没这么难受过,也没这么狼狈过。怎么就被一个毛刚长齐的小同性恋搞成这样,还脸面尽失,像只夹着尾巴的丧家犬,丢了狗窝不知该往哪儿躲。
多多,你爸是不是很没用啊……
可能真是上了年纪,经不起挫折了,别嫌弃啊。
过了这个年,你爸又是一条好汉!
车窗蒙尘的银色奔驰,碾过枯叶,缓缓驶离了老新村。
*
江城人民医院。
整个脑袋剧痛,又晕又沉,李桓连睁眼都觉得累,整个胸腔也持续隐隐作痛,哪怕用着镇痛泵,每呼吸一次,断裂的肋骨就像插在肉里的碎玻璃,稍微动一下就扎得他生疼。
疼到他想抽自己,也想抽宋春晖。
本来假装跳楼单纯吓唬下宋春晖,他赌宋春晖会心疼他,结果呢?
宋春晖那个四眼儿一点都不心疼他,还一个劲儿跟他吵,什么难听骂什么,根本不听他任何解释,凶得要命。
压抑的啜泣声响在耳边,李桓头更疼了,开口说:“妈,别哭了。”
“壮壮……”兰绣的声音抖得不成形,“你这孩子,怎么就学了你哥……”
做父母眼中的乖孩子太累了,李桓迟来的叛逆如破土而出的野草,在这寒冬里横冲直撞地疯长。
他受够了维持温顺的表象,受够了被规矩织成的牢笼束缚,更受够了父母对他的那份沉甸甸的期待,让他喘不过气。
而宋春晖的出现,恰好给了李桓在裂缝里喘息的微光。
他不是李云贤的儿子,不是诺霖集团的继承人,他只是他自己,一个普通的、会被宋春晖嫌弃的穷实习生。
他赤手空拳,靠自己也能把日子过好。
此刻李桓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一个很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念头:回安城找宋春晖。
他给宋春晖定制的西服还没好,网购的春季新款男装还没发货,超值的独栋小楼还没租,其他几家社区医院还没谈。
最重要的,宋春晖欠他的大惊喜还没给。
“壮壮,要听你爸的话啊……”
“妈,”李桓疲惫地说,“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好孩子,以后也不会是。我16岁就抽过烟了你知道吗?学习压力大,17岁就早恋了。你们越不让我做什么,我越要做什么,什么新鲜刺激,我就玩什么,包括男人。”
“……”兰绣睁大了眼,满脸惊愕地望着让她陌生的儿子。
胸腔里很痛,李桓坚持说:“跟男人尝试过以后我才确定我喜欢男人,你们别拦我,也别找他麻烦,等好了我要回安城上班,还跟他在一块儿。”
李格进病房时,凑巧听见堂弟这句话,倒不想过去了,免得他婶把自己儿子性取向的问题怪他头上,这他妈能冤到姥姥家。
“哥,快点。”见到李格,李桓眼睛都亮了。
“快什么快,”李格故意当着他婶的面数落堂弟,“你别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不好好休息,净会气你妈。”说完,他使了下眼色,“快跟人说清楚,趁早断了。”
可惜李桓像是压根没长眼睛,对堂哥使的眼色视而不见,又或者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成心不想接这茬。
“我跟他是两口子,为什么要断?”
刚递完手机的李格:“……”
啜泣声断断续续响起,李格见堂弟一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不孝样,赶紧代替李桓,安慰起来:“婶,壮壮他这样我也挺生气的,恨不得抽死他,你别气坏了身体,回头我叔心疼。”
兰绣一个劲儿哭,哭两下看一眼儿子,再哭两下再看一眼儿子。泪水止不住地从她的眼眶里涌出,顺着脸颊滑落,然后她又接着哭,哭几声后再次看向儿子,如此反复。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听到冰冷的女声,李桓第一反应是手机号被宋春晖拉黑了,便急忙催李格用自己的手机帮他拨。
见母亲仍断断续续哭着,他尝试开玩笑哄兰女士:“妈,你就当多了个儿子嘛,他挺会过日子的。”
“你……”兰绣捂住眼睛,眼泪直流。
“说什么呢你!”李格眼神警告堂弟,懒得喷了。
这弟弟实在欠收拾,嘴上说得倒好听,连自己家那口子的手机号都背不下来,好意思在这儿说什么两口子。
确认宋春晖关机,李格揣好手机,道:“这大过年的,谁家没点事儿?等年后再说,你先养伤。”
“他没有关机的习惯。”李桓预感不对,举起手机,打开微信想给宋春晖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