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有没有又关你什么事呢,纪延廷。”禾乐正色道,“你把爸爸的手表还给我,你又答应了傅岐什么?”
  纪延廷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自知理亏把目光偏向一侧,“只是拿回手表的缓兵之计。”
  “可是你说是告别礼物,我当真了。”
  “我不那么说你就不走了。”纪延廷转回来瞪着他,后槽牙咬着咔咔作响。
  禾乐气鼓鼓道:“我没有。”他小声咕哝,“你又不是有很大魅力,我还有工作要忙的,怎么会不走。我走得可快啦,你后悔都追不上。”
  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才打破自己设下的界限跟禾乐视频,纪延廷不想以争吵告终,他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没揭穿他改机票的事。
  “对我没有魅力了,年轻大学生有魅力,还能跟你聊摄影,聊明星。好像还是校友吧,那更多可以聊的了。”
  一大股醋味几乎把禾乐的小公寓淹没,他还不知死活地问:“你因为我跟别的男人喝酒生气了吗?是不是纪延廷。廷廷,廷廷宝宝。”
  “你......”纪延廷无话可说,禾乐总是知道怎么拿捏他。他恨不得让律师把整理好的那些证据立刻发出去,引爆股价,好结束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憋屈。
  可还没到时候。傅岐还没完全复出,他要再加几成压力让傅岐紧张起来,回到傅氏坐镇才能在逮捕的时候拍到最佳镜头。
  他定定看了几分钟屏幕中朝思暮想的脸,沉下声,“禾乐,我可能要做一件让你不高兴的事。”
  禾乐想也不想就驳回:“那就不要做。”
  “你乖乖等我。”纪延廷声音很轻,全然没有初时的怒气,脸上只余恳求。禾乐五指并拢,只能握住软绵绵的流苏,握不住那双常年冰冷的手,“不要那么做,纪延廷。”尽管他不知道坏蛋要做什么,但他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
  很快,他的猜测得到验证。
  傅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警察调查违规投标案件查出早年傅岐还在位时经手的几个跨国项目有数据造假嫌疑。傅岐的律师坚称当事人对此事不知情,并试图用傅岐早已把大权交出多年为由洗白。
  部分违规项目中有纪延廷的签字,两父子先后被请去调查。尽管纪延廷上位这几年尽职尽责,但股东们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牺牲他保下傅岐。
  庭审当日,纪延廷的律师团队提交了新证据,表明当事人在家中长期遭受暴力打压。马鞭、戒尺、禁闭室,统统都有监控录像证明。另外还有傅家的帮佣及纪延廷的家庭教师作证,傅岐长期对其使用语言暴力和冷暴力。
  种种迹象表明,纪延廷身心受傅岐控制,大到婚姻学业,小到西服颜色,全由傅岐一句话决定。另外纪延廷的律师还提供了一份他从小到大的心理评估报告,证实他一直处于高压环境。
  另外还有录音文件佐证傅岐在禾清培作担保的一项境外汇款做了手脚,导致禾清培深陷重大经济犯罪的囹圄。虽然录音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纪延廷的人派去境外公司取回了当年的项目资料,确认了这一指控。
  尽管是保密庭审,但还是走漏了一些风声。兹事体大,傅氏的公关部压都压不下来,轰轰烈烈发酵了月余。
  禾乐的心挂在海城的每日要闻上,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胆颤不已。周遥西有些人脉打听到了部分,当禾乐听到关于纪延廷童年的陈述时心都要碎了,偏偏在这样的时刻又联系不上那个坏蛋!
  纪延廷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夏天见。”
  都六月了,到底是哪个夏天见!
  ·
  最近对门空了几年的公寓终于有人搬进来,但新邻居只在搬来那天送了布丁和马卡龙挂在禾乐门上,随后又很神秘地没甚动静。不过他也没太留意,因为唐思麒的婚期将至,他要赶紧把工作处理好。
  一周内他在五个不同的酒店醒来,忙得晕头转向。终于,在婚礼的前一天回到纽约,下飞机后,禾乐没有回公寓径直开车回了妈妈家。
  唐思麒正在房间收拾,听见楼下的声音喊他上来。
  “妈妈,你在做什么?”
  唐思麒搁下手里的东西,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条颇为复古的格纹领带给禾乐。
  他微微蹙起眉,迷茫地看向这条明显不符合他的年纪的领带,“这是......”
  “这是清培最喜欢的一条领带,明天可以戴着来吗。”她的语气很平常,就像问他穿牛津鞋还是德比鞋。
  禾乐怔了怔,犹豫着伸出手庄重接过,“当然可以,妈妈。”
  唐思麒淡淡地笑了一下,脸侧露出一个跟禾乐差不多的酒窝,她哼着歌转身回去接着收拾要拿去蜜月旅行的行李。
  “妈妈。”
  “嗯?”
  禾乐往前走了几步,攥紧领带却没发出声音,好像只是想喊一下她。刷一声拉上链,禾乐接过她的旅行包走下楼。
  唐思麒道:“等下舅妈送我去酒店,今晚她陪我在酒店住,你早点回去吧,明天再来。”
  禾乐嗯了一声,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看她浇花,把沥水架上的盘子放回橱柜,把沙发上的抱枕放整齐。终于,整个房子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再没有什么需要她操心的了。唐思麒停下来坐在面朝小花园的摇椅上,禾乐坐在她脚边的阶梯,脑袋搁在她膝头。
  “妈妈。”
  “嗯?”唐思麒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轻轻拨动他的头发,禾乐的头发特别软,像某种经过特殊加工的毛绒玩具,她格外喜欢这样的动作。
  禾乐专心地享受着头皮按摩,盯着墙根一簇矮小的含羞草直至眼睛发酸发痒,“妈妈,你一定要很幸福。”
  唐思麒轻轻地笑,如同风拨动竹片,“妈妈本来就很幸福啊,因为有乐乐。”
  夏季午后的花园沁着馥郁的花香,不时有蝴蝶和蜜蜂飞来采粉。天空蔚蓝无边,云朵如同糖果店里的棉花糖。禾乐抬手,恰好接到一片嫩绿的树叶,稍稍一掐指尖便被汁水染绿,弥漫着夏日特有的植物腥气。
  禾乐携着禾清培的领带与夏日的芬芳回到公寓,出神了许久,再看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他拿出手机做每天的例行公事——给纪延廷打电话。
  与往日不同,今天不是无望的忙音。
  “禾乐。”
  “你要迟到了。”禾乐说。
  纪延廷发出一点很弱的鼻息笑了笑,笃定道:“不会。”
  第68章
  婚礼当日,禾乐起了个大早。但,有人比他起得更早。准备完毕打开家门,一捧香气浓郁的白色蔷薇映入眼帘。
  “夏天快乐。”花束稍稍挪开,露出一张完美侧脸,纪延廷倚靠在门框勾了勾唇。
  禾乐抱着满怀芳香不知所措,好像一大早出门接到了天上掉的金子。他嘭一声关上门,眼眶红得一塌糊涂,这个坏蛋一出现就动摇他的心绪。
  关上门后的第一想法是,纪延廷瘦了。第二想法是,不知道这个坏蛋几点起床打扮的,似乎还请专人打理了头发用发胶梳了个大背头,本就出色的脸惊为天人。更加瘦削的面部线条极为凌厉,若不是捧着花带着笑会显得盛气凌人。
  谁准许他随便出现的,前几周害自己为他担心那么久,发条没头没尾的消息敷衍他!禾乐咬着唇视线焦点落不到实处。一门之隔,坏蛋的声音缓缓穿过,“我落了东西在这儿,请问可以开门让我取一下吗?”
  手脚不知该如何安放,禾乐搓了搓手臂,又对着玄关处的全身镜正了正领带,原地转了一圈。
  深呼吸几下慢腾腾拉开门,禾乐赌气把花扔回去,目不斜视往外走。可蔷薇的气息实在太过浓郁,隐隐约约夹杂着冷冷的木质香,小小的电梯轿厢几乎被这个坏蛋所携带的气息占领。
  纪延廷跟到他的车前,见他还是不理睬自己,语气掺上虚假的可怜,“不知道这个时间能不能打到优步,没有车出行实在不方便,只能去搭地铁了。”
  这个坏蛋故意给话他听,偏偏禾乐还是个耳根子软的,瞪了他一眼,“上车。”
  “好的。”纪延廷从善如流,“现在去唐女士下榻的酒店吗?还是去婚礼现场准备。”
  他闷声说:“先去现场看空运过来的花布置好没有,再去酒店看妈妈。”等红绿灯的间隙,禾乐偏头看他弄什么悉悉索索的,突然被一根吉士果堵住嘴。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多么亲密的情侣,在清晨的车厢内分享同一根吉士果。可这个人才经历了冷冰冰的庭审,不惜代价揭露自己的童年创伤。禾乐抵受不住他这样粉饰太平,思及瞬间就被难过淹没。
  车辆歪扭前行几米,在路边停下。禾乐额头抵着方向盘哭得无声无息。纪延廷抬了抬手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落在哪个位置,最终,半边身子越过扶手箱搂住他。
  “这么不想见到我?”纪延廷轻拍他的腰侧,贴着他的耳朵询问:“等婚礼结束再跟我生气好吗?哭肿了眼睛唐女士该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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