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既然他下定决心留下,我会请最好的律师为他辩护,进去里面我也打点好不会让他受多少苦,你和你妈妈我也会安排好。”他的叹息中透着深深的无奈,“就算清盘两个项目,我也会帮他把罚款交了。”
  禾乐沉默听着他的述说,等他停下后讥讽地冷笑一声,“几亿的罚款对你来说只是两个项目,你知不知道那对普通人来说是比刀山火海还要难以跨越的天堑,就因为你一念之私刻意拖延放款,我爸爸才落得这样的收场。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是怕临老不得安宁所以忏悔吗,希望我替爸爸原谅你。”
  语气尖锐,面容因过度生气有些扭曲,禾乐咬着牙说,“我告诉你不可能,我爸爸永远不会原谅你,你的内心也永远不会得到安宁,虽然你的钢笔插在我爸爸身上,但是它实际插在你的灵魂上。以后你的每一次提笔每一次签字,都会回想起曾经最趁手的那支钢笔笔芯注的不是墨水而是昔日友人的鲜血。”
  禾乐的胸膛起伏剧烈,话语激烈气血运转飞快使得头脑一阵阵发昏,他掐住虎口让大脑清醒,伸长胳膊去拿手表。泛着青筋的手掌按在盒子上,傅岐脸上平和不再,眼眸泛着阴恻恻的光,禾乐的话实实在在戳中他的肺管子。
  随着年纪渐长,身体大不如前,即使是最顶尖的医疗团队也不能解决心病。他年轻时经商手法很是激进,到了中年不剩几个朋友,禾清培算是为数不多的知己好友。傅岐目眦尽裂,“我没说这么简单就给你。”
  “条件。”禾乐冷睨着他,“原谅是不可能的,你去我爸爸的墓前忏悔看他会不会托梦给你吧,不过他应该不想见到你,你也别去弄脏爸爸的墓地了。”
  空气凝结,半点微尘都无法浮动,只剩两人急剧灼热的呼吸。
  半晌,傅岐抬起眼,道:“离开廷廷,我只有这一个条件。”
  第52章
  “回来了,他对你说了什么?”纪延廷站在漆黑三角钢琴旁,见禾乐从长廊出来欺身靠近。禾乐面容疲惫,不欲多谈,“没说什么。”
  “真的?”
  “嗯。”
  “叔叔的东西拿回来了吗?”
  禾乐抿了抿唇,推开他的胳膊往外走,“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纪延廷眸光闪了闪,旋即黯淡下去。
  一顿饭吃得心事重重,不知是傅岐的意思还是众人宥于纪延廷的威压,没人谈起前几天慌乱收场的婚事,也没有人询问禾乐的身份。前菜撤下,其他人便开始例行公事般轮流汇报最近大小事务,傅岐偶尔点拨几句,大部分时间维持着威严冷酷的形象。
  禾乐察觉有道视线不时落到自己身上,等他循着目光找过去又消失了。长桌视野受限,他随纪延廷坐在次座很难看到末位的人。
  然而,没等他疑惑多久,吃过饭后对方便找了过来。禾乐捧着纪延廷拿给他的芭菲坐在花园等他与傅家的高管开小会,身着小礼裙的女士在圆桌对面落座,长相温婉可人,一开口却与外表非常不符。
  “嗨,果然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了。”
  禾乐蹙起眉,“你是?”
  “你忘了啊。”对方夸张地瞪圆眼睛,“我是傅萱儿啊,小时候还跟你一起吃过早餐的,老家伙们去打高尔夫球的时候。”
  “傅萱儿......”禾乐想起来了,在高尔夫球场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女孩,好像是纪延廷的堂妹,“你好。”
  “你跟纪延廷复合了?”她的表情很生动,如同音乐剧演员,每说一句话都要用上所有的五官,更别说那把清亮的嗓子,几乎是黄鹂鸟级别的高昂。
  “不是。”
  “啊——”音乐剧小姐眼尾耷拉下去,眉毛像毛毛虫般不可置信地蠕动,“怎么会?为什么呀。”
  禾乐觉得她问这个问题很奇怪,嘴巴动了动,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可能!”
  瞧,音乐剧小姐嘴巴张圆,竖起一根手指,如同侦探说出破案关键点前灵光一闪的瞬间,“你就别骗我啦,我早就知道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
  禾乐觉得好笑,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不明白今天之前只见过自己一次的人怎么会知道。他歪了下头饶有趣味地问:“你怎么知道的呢?”
  傅萱儿见他来了兴致显得很高兴,“之前我不是想要你的微信么,纪延廷那个小气鬼藏着掖着,问多几次他还打电话来骂我,说我跟你乱说话让你不高兴。还有你看他的目光神情,想不知道都难。”
  “我没有不高兴,他乱说的。”禾乐悻悻找补,那时候他确实因为纪延廷有婚约跟他闹过一阵脾气。
  “不过我也骂回去了。”
  居然还有人敢当面骂纪延廷,禾乐失笑,“你怎么骂的。”
  “没什么特别的,就骂他脾气古怪嘴巴毒什么的。”傅萱儿停顿一下,“后来某一天他突然打电话来问我他是不是真的让人难以忍受,当时我还奇怪他怎么学会反省了。我说‘你自己不知道吗,不过还好禾乐善良愿意跟你做朋友,你也没那么糟糕’。然后他就告诉我说你走了,甚至不跟他说再见。当时他那语气活像老婆跟人跑了一样。”
  傅萱儿一口气说得口渴,起身叫佣人送茶过来,禾乐对着开始融化的芭菲陷入迷茫。
  骨瓷茶壶温着花茶,散出淡淡清香,佣人倒完茶把融化的甜品端了下去。傅萱儿喝了两口接着说:“我一开始还笑话他活该,他居然不反驳还说是。那时候我就猜到你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后来他还不顾大伯的反对执意去m国读研我还以为他能追回你,没想到过这么久才把你找回来。”
  “他去m国读过研?”哐当一声茶杯跌落在瓷碟上,热茶滚出来把禾乐手背烫出一片红,他恍若未闻。傅萱儿大呼小叫让人送手帕和冰块过来,“你怎么笨手笨脚的。”
  禾乐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目光发直,“他去东岸还是西岸。”停顿思考片刻,喃喃自语似在说服自己,“纪延廷学的软件工程,应该是湾区那边吧,不会是东岸。”
  傅萱儿皱了皱眉,“在纽约啊,你不知道么。”
  “纽......纽约。”禾乐的手放进冰桶里,仿佛连嘴巴也被冰块冻结,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
  傅萱儿自觉失言,讪讪转移话题,“对了你现在是在读书还是工作?”
  “工作。”手部神经被冻得失去知觉,血管发紫,禾乐抽出手用湿掉的手帕擦多余水珠,心不在焉地顺着傅萱儿的话题闲聊,“目前是摄影师。”
  “人文还是时尚?”
  “本职是时尚摄影,主要拍广告图或者杂志内页,偶尔会拍一下人文,但是这两年太忙就没怎么拍了。”
  傅萱儿拿出手机搜他的社交帐号,看到粉丝数十分惊讶,“你粉丝好多啊,什么时候给我也拍一组吧,噢忘了问,你接私单吗。”
  “不一定,得看时间安排。”
  “那我约你了。”傅萱儿大有一副马上转账买断他时间的架势,禾乐连忙摆手,“你要是只是想我帮忙拍两张打个tag发网上,我现在拿手机就能给你拍,但是要正经的大片你得跟我助理约时间,目前我在休假不接工作。”
  禾乐把sara的联系方式发给她,并提前打预防针说目前工作排得很满要等很久,而且也不一定能再飞国内。
  “啊——你不是回来定居的啊。”傅萱儿有些失望。
  禾乐抿了抿唇,“不是,只是......为了参加纪延廷的婚礼。”
  “哈?”傅萱儿傻眼,“作秀一场有什么好参加的,还是你也带了男朋友回来气他?”
  禾乐觉得傅萱儿可能会和sara很有共同语言,因为她们看上去都沉迷某些虚假的罗曼蒂克小说。
  “在聊什么?”纪延廷的声音在脑后响起,禾乐感觉到他的手臂按在椅背上,上半身微倾贴着他的耳沿,“我好像听见了我的名字。”
  禾乐收拾好情绪扬起脸朝纪延廷微笑,“没什么,傅小姐想约我帮她拍照而已。”
  纪延廷眉头拧起,极其霸权主义地帮禾乐拒绝,“他没空,你找别人。”
  “你说了算?”傅萱儿音调拔高,幸灾乐祸道:“你是人家的男朋友还是老公啊二少爷,都没挂上号呢吧,就算是也轮不到你作主。”
  纪延廷表情平和,声线稍冷漠地宣布,“你可以回去告诉朋友们下周的游艇派对取消了。”
  “凭什么!纪延廷,你都答应要借给我了!”
  “凭我——心情不好,想要出海放放风。”纪延廷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话罢他牵起禾乐往外走,完全不顾身后大吵大闹的傅萱儿。禾乐回头看被大掌强行摁了回去,“上车。”
  回去是纪延廷开的车,行驶得飞快,窗外景色来不及识别就消失脑后。从高架上下来禾乐瞧见熟悉的建筑物,“前边放下我就可以了,我的酒店在附近。”
  纪延廷侧目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好或不好,一言不发地把车开到索亚酒店门前。禾乐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又说,“那......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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