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解释完,禾乐说:“据说这个公司的游戏卡为了防止小孩子误食在上面涂了世界上最苦的东西。”
  纪延廷瞥着他没说话,看他要说什么鬼灵精的主意。很多时候,禾乐看上去很乖,其实底下藏着调皮劲儿。果不其然,禾乐下一句便是,“你要不要秉着实事求是的精神试一下啊。”
  纪延廷嗤之以鼻,“我觉得你更追求这样的精神。”
  “可这已经是你的游戏卡了,还是你尝比较合适。”
  “我不介意你吃,吃完我擦干口水再玩就是了。”他慵懒地靠在窗台上,视线漫不经心扫过游戏卡,再扫过禾乐的嘴巴。
  禾乐纠结半瞬,遂放弃,趴回桌面午休。
  蜷曲的睫毛轻轻翕动,圆润的瞳仁半遮半掩。已经到秋天——空调停止运转,暖气还未供应的季节。禾乐在制服衬衫外穿了一件草绿色针织开衫,衬得他皮肤白皙透亮,他的脸搁在臂弯处,就像枕着一团生机勃勃的柔软的青草。
  时针走过一小格,纪延廷以为他睡着了,很轻地碰了碰他的睫毛。旋即他就睁大了眼睛,明亮湿润的眼珠子像某种晶石,倒映着纪延廷的剪影。
  纪延廷自然收回手,摘下耳机,问:“怎么不睡了?”
  因为最近以来一闭上眼睛就会回想到漆黑停车场的一角,让他的睡眠质量变得很糟糕。不过禾乐没有回答,顾左右而言他地问:“你在听什么。”
  对视了几秒,纪延廷把另一侧耳机塞到他耳朵里,散去的睡意突然回归,禾乐赶紧拿开,大为吃惊:“你居然每天在听课!我还以为你在听音乐或者广播什么的。”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考的第一。”
  “天赋异禀,天资聪慧,天......”
  “别天了,到底怎么了,想期中考想得睡不着?”纪延廷把耳机收回来,低着头卷耳机绳。
  禾乐眼睛描绘着他的侧脸,专注、认真、还......有点帅。如果纪延廷的哥哥喜欢男人,那这个东西会不会遗传。可纪延廷看上去很有男子气概,手臂结实有力,运动很好,喜欢赛车这类刺激活动。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喜欢男人的样子,可是,也没有人规定喜欢男人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呀。
  就像傅之恒,他比纪延廷还要高大,还是个成熟的大人,他就喜欢男人。
  “问你话呢,又在想什么?”纪延廷掐住他的脸。
  禾乐清了清嗓子,紧张地看了看周围,随后凑到纪延廷耳边悄声说:“那天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了。”
  自认为是很重大的事情,避免别人听见,所以禾乐靠得很近,他说话时热气拂过纪延廷的耳朵。
  纪延廷往后仰了仰,不动声色地问:“看到什么?”
  “你哥。”
  “然后呢?”
  憋了许久的话将要宣之于口,可临了又缩了回去,禾乐眉毛拧着,忧心忡忡地想要是傅之恒没有告诉家里人他喜欢男人,自己这么贸贸然告诉纪延廷,会不会有告密的嫌疑,或许还会给他们两人造成嫌隙。
  禾乐微不可察叹了口气,说:“你哥单手开车很帅。”
  “......”纪延廷面无表情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就算不抓方向盘开车也不关你事。”
  “我只是这么一说,你怎么打人。”禾乐委委屈屈地捂着额头,“而且我夸的是你哥哥,哎,我也好想要个哥哥,那样我可以......”
  “你不可以。”纪延廷捏住他的嘴,冷酷道:“公式看熟了吗,单词背了没有,还有上周周测的物理错题还没订正吧。”
  “......”
  美好的午休时间,禾乐被压着订正了整张物理周测卷。可上课前五分钟班主任才来通知今天下午的物理课和化学课调整到周二和周三,因为年级找了海城大学的教授过来开讲座。
  虽然订正了试卷却没有讲有些失望,但不用上课的开心瞬间就把这零星的失落覆盖。
  走进礼堂,禾乐找了个靠过道的位置,少时,身旁的座椅被按下来,周遥西问:“这里有人吗?”
  禾乐摇摇头,“你坐吧。”
  周遥西坐下,“纪延廷呢?”
  “他不想参加,没来。”这是润色过的话,原话是“这种无聊奖座只会浪费你生命中最美好的三个小时,建议你也不要去。”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走上讲台,打开ppt,等待加载的过程中,她说:“大家是不是还不知道今天讲座的主题。其实这是我特意让你们李主任不要公布的,希望大家不要预先知道了奖座的内容而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
  话毕,加载的页面也好了,首张幻灯片是一则小故事。老教授通过故事深入浅出地跟高一学生讲了一些青春期性知识,她说这不是一个需要回避的问题,因为我们每个人能诞生于这个世界,性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学脚踏车,学游泳,爸爸妈妈会告诉你怎么保护自己不摔倒不溺水,但是性是一个敏感话题,许多大人不会告诉你们。为什么呢,他们会害怕,也会害羞,但是没关系,教授我可以告诉大家,大家有什么好奇的都可以踊跃提问。你们每人的座位上都有一张便利贴看见了吗,可以把你关于性的疑惑写上去,我会随机抽取来回答,不记名的,同学们可以随心写。”
  叽叽喳喳吵闹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下来,禾乐觉得自己有些疑惑,但是他没有弄明白疑惑什么,迟迟下不了笔。一旁的周遥西则相反,他写得很快,写完后谨慎地把纸张工整地折了四下。
  所有写着青春迷思的便利贴被放置到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面,老教授伸手进去搅了搅,抽取一张。
  像小小的豆腐块一样,异常平整的便利贴。
  “让我看看这位同学的问题是什么呢?”老教授缓慢展平纸张,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播开来,“男性之间是否可以性.交?”
  全场比刚刚展示正确姿势以及示范安全套用法的时候还要哗然。
  禾乐绞紧手指,眼睛紧紧盯着讲台,但是余光不住地往旁边飘去。
  教授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当然可以,每个身心健康的成年人,注意我说的是成年人噢同学们,他们都有自由追求爱以及享受爱的权力,无论是喜欢女性还是喜欢男性,这都不是一个需要惊讶的事情,也不应该用狭隘的目光去审视,这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选择。”
  后来教授还说了些什么别的,禾乐已经没再听下去。心中的迷雾散开了,但是起了风,很大的风,吹得他晕头转向。
  两个男人也是可以相爱的,这有悖于禾太太从小教与他的常识。心脏像堆满了湿哒哒的泥巴,闷不过气,但是这泥巴可以用来种漂亮的花还有果树,所以他不敢轻易把它们扔掉,要勤劳呵护,静待时机。
  “结束了,我们走吧。”周遥西说。
  禾乐点点头,跟着他出去。好像又回到了前几天,两人一起走出学校,只不过上次是晚上,现在还有橘色天光。
  到了校门口,禾乐喊了他一声,周遥西回过头,“怎么了?”
  “是你吗?那个纸条。”
  教授后面还抽了好几张便利贴,但是两人都知道“那个纸条”指的是哪个纸条。
  周遥西坦然应下,“是。”他还说,“而且我也是。”
  “你是什么?”禾乐声音很低地问。
  周遥西没有回答,深深看着他,一辆银灰色的轿跑驶到路边响了下喇叭,周遥西转头看了眼,随后拍了拍他的肩,“接我的人到了,我先走了。”
  “嗯。”禾乐心不在焉胡乱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昨天也更新了,别漏看上一章噢[猫爪]
  第21章
  刚下过一场大雨,花园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气息,清新的泥土和青草香气令人心旷神怡。放眼望去,绿蒙蒙一片,像团会呼吸的湿棉花。
  似乎是风把禾乐刮到这里来,坠落时掠过一簇簇巨大的叶片,缓冲了压力并没有预想的疼痛。他拍了拍衣服站起来,缓慢走在松软的土地上,一些长得很高的树叶偶尔会滚落一两颗露珠到他身上,走了一小阵就被这些小露珠洇湿。
  幸好这里非常暖和,就算湿衣服紧贴在肌肤上也不感觉难受。花园很大,他分不清方向,来时的路已然迷失,他只好放弃原路返回的选项,不知疲累地往前走。
  这时,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树林,豁然开朗,太阳从山的那头升起来。露珠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钻石,所有植物争先恐后往太阳的方向看。禾乐索性在草地上呈大字型躺下,任由阳光把衣物蒸干。
  一个肉粉色的像章鱼足一样的东西缓慢爬过来,有点凉,但很柔软。它没有其他肢体、没有五官,只有一个棉花糖一样的软触手。它似乎有生命和思想,目的明确地沿着禾乐的肌肤游走,身体渐渐热起来。
  太晒了,他想。
  禾乐不想晒太阳了,但是睁不开眼睛,身体被章鱼足按着动弹不得。他努力挣扎,反抗,猛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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