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对,纪延廷的妈妈是纪苑卿,她去世了,那还有爸爸啊。纪延廷的爸爸呢?他跟妈妈的姓氏,是离婚还是什么原因。早知道就上网搜一下纪苑卿的资料了,不然也不会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纪延廷。
  一方缺席了成长,又赶上青春期,平时能够依仗的只有不着调的舅舅,所以纪延廷性格才会变得这么恶劣。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小可怜儿纪延廷。
  纪延廷不是禾乐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已然把自己想象成敏感缺爱的小可怜儿,只是瞥见他藏不住事的脸就知道他那个笨脑子又开始运作了。
  哒一下打了个响指,禾乐回过神,“嗯?”
  “好看?”
  被纪延廷一说禾乐才发现自己的视线一直定格在他的背上,虽然覆盖着不同程度的淤血,但是延绵起伏的背肌与脊沟同样清晰可见。少年的骨架还没完全长成,但已经依稀可见落拓挺阔的身形,劲瘦的腰身收束到黑色制服裤里,凹陷的腰窝若隐若现。
  禾乐闹了个大红脸,“才不是。”
  “噢——那就是羡慕。”
  “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本来就不是。”
  上完药换了干净的纱布,纪桢打断他们的小学生斗嘴,扶纪延廷坐起来,“这里没有缝合线,针口你去医院处理一下,班主任那边我帮你请假。”
  “行。”
  纪延廷站起来把衣服拉好,没事人一样往外走。敞开的白肉以及蚂蚁般的黑线令人十分不安,禾乐懵懵的钉在原地,纪桢轻推了一把他的肩头,“还不跟上去?”
  “哦哦,好。”
  第6章
  由于早上不正当的作业本交易,两人被门卫盘问了一番才得以走出校门。上了计程车,禾乐担心纪延廷会压到伤口,手搭在他背上抵着不让他靠坐。夏季校服轻薄贴身,对方的体温轻易透过衣物传递到指尖。
  “你很热吗?”禾乐有些紧张,“是不是伤口发炎了?”
  纪延廷瞥了他一眼,“我年少气盛。”
  “这个词儿是这么用的吗?”
  “不是,但是你不要再动了。”纪延廷反手捏住落在脊柱上的手,禁止禾乐再因为车辆颠簸上下滑动手指,背脊上的酸痒终于停了下来。
  禾乐悻悻抽回手,只是,指腹的热度却不减反增。
  早上的医院是最繁忙的时候,对于初次独自上医院的青少年来说,这里不亚于难度中上的闯关游戏。
  担心人来人往会撞到纪延廷的伤口,禾乐让他坐着,自己去挂号。
  “你会吗?”纪延廷挑高眉毛,明显不信任的模样。
  禾乐夸下海口:“这有什么难的。”
  事实证明,这很难。
  平时小病小痛,禾太太直接让家庭医生上门。如果遇到需要去医院的情况,也是去的私人医院,有专门导诊的工作人员,根本不需要亲自跑上跑下,禾乐哪做过这样的事情。
  沿着山路十八弯的队排了半天终于排到他,才发现挂号需要身份证和病历本。禾乐只能垮着脸出来找纪延廷拿了身份证,再去自动贩卖机买病例本,然后......再排一次。
  纪延廷被安置在大厅角落的长椅上,看着他像个迷失方向的小蜜蜂一样窜来窜去感到莫名好笑,身后那蚂蚁咬似的疼痛可以忽略不计。纪桢发来消息问他们到医院没有,纪延廷没有立刻回,他便直接打了过来。
  纪延廷懒懒开口,“到了,禾乐在排队挂号。”
  “挂号?你们在哪个医院?”纪桢感到不可思议。
  “海城第一人民医院。”
  “傅家小少爷看病还要去排队挂号,闻所未闻了都。”纪桢没心没肺的笑声从话筒那端传过来,以为纪延廷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受伤才不去看相熟的医生和医院,所以热心地给他支招,“你去康和医院找外科林医生,他是我研究生的同学,不会告诉你爸的。”
  “你研究生时候去上过课吗,就跟别人是同学。”
  如果此时禾乐在的话一定会倍感欣慰,因为纪延廷的毒舌无差别攻击,并不是单单针对他。
  纪桢咬牙切齿,“我只是没毕业,并不代表我不去上课,好吗,少爷。”
  纪延廷是海城龙头企业傅氏的二少爷这件事不算是秘密,但也没怎么拿出来公开讲过。除了个别别有用心打探的人,倒没什么人知道他是傅家的小少爷,更何况他随母亲姓,至多知道他有个名建筑设计师母亲。只不过他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少爷作派让纪桢很不爽,所以常会这样喊他故意揶揄。
  纪延廷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敷衍地应和两句,另一只手无聊地翻动着书包里的作业,有些好奇年级前五十的水平。练习册和书本空白处被圆润工整的字迹填满,乍一看作业做得很认真。
  然而......
  所有选择题清一色选了c,而计算题则不约而同地写着:“解:由公式可得,答案为xxx”
  这样的作业交上去,也没比不交好多少。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纪延廷抿了抿唇压下翘起的嘴角,看来这好学生也不像表面那么乖巧。
  纪桢听着那头纸张嘶啦嘶啦响,知道对方没什么心思在电话上,“那行吧,你能搞定我就放心了,就给你们请了半天假,你下午要逃课可别带上那小朋友,人家一看就是好孩子。”
  “别烦,挂了。”
  正准备挂断,纪桢补充道:“对了,你那辆重机进厂大修了,钥匙你哥拿着,寒假前都别想再玩儿了。”
  “你给他干什么?”纪延廷脸上蓦地出现近似崩溃的表情。
  难得扳回一城,纪桢的心情美丽不少,语调高昂了些许:“因为他是你的监护人,我不是,谢谢。如果不满意,下次就别再参加那些非法赛事,大晚上在山上跑圈又没有监管,撞了车还不敢去医院跑来找我。毕竟你亲爱的舅舅研究生还没毕业,非法行医的。”
  纪延廷被噎得一脸菜色,烦躁地把头发抓乱。手掌从面前经过,视线豁然开朗聚焦到不远处探头探脑的人身上,狭长的眼睛如同盯住猎物的猛禽一样勾起,“行吧,我找别的东西玩儿。”
  ·
  艰难地挂完号回来,见纪延廷脸色差得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一样,禾乐神色有些不安,“怎么了,很痛吗?护士说还有三个就轮到你了。”
  “没。”纪延廷惜字如金,但目光却比挂号前要透亮一些,直勾勾地盯着禾乐,看得禾乐心底直发毛。
  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痛,缝针时全程保持冰山冷脸。反倒是禾乐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不自觉揪紧纪延廷肩上的衣服。
  “你晕血?”纪延廷瞥了他一眼。
  “没......没啊。”禾乐白着一张脸,牙齿微微打颤,可以听见颌骨碰撞的声响。强迫自己扭过头深呼吸,过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担心转回去,医生正在进行收针步骤,“纪......纪延廷,我感觉我要晕了......”
  纪延廷面无表情,“那你晕吧,正好再请半天假。”
  “......”
  缝好针贴上纱布,纪延廷打了个响指唤回他的神。
  禾乐眯着眼,结结巴巴问:“好......好了?”
  纪延廷抬手指了指斜对面的自动贩卖机,微抬下巴。
  “你渴了?要喝什么。”
  “巧克力牛奶。”
  “噢。”
  禾乐非常自觉地把照顾病患的责任揽到身上,噔噔蹬跑去自动贩卖机前,前面有小孩子在纠结口味,等了几分钟才轮到他。
  “喏,巧克力奶。”
  纪延廷接过来,拆开吸管插好——塞进禾乐手中。
  “啊?”
  “别真的晕在这里,我可不带你回去,也不会给你排队挂号。”
  “......”
  ·
  从医院出来搭上计程车,司机注意到他们的校服,热情道:“去荣德吗,小伙子们。”
  禾乐正要点头,一旁安静多时的人突然开口,“去市中心。”
  “去市中心做什么,我们不回学校吗?”禾乐凑过去低声问。
  纪延廷微微低下头,以同样的音量凑到他耳边,“带你逃课,乖宝宝。”
  “不行。”
  “没问你的意见。”纪延廷直起身靠回去,闭起眼睛拒绝再进行交流。
  车辆在市中心的商城停下,禾乐局促地跟在纪延廷身后,“我们还是回去吧,纪延廷。”
  “别啰嗦。”
  “那我自己回去。”
  禾乐转身往外走,被纪延廷一把薅回来,“你可答应了纪桢今天要寸步不离地陪着我的。”
  “我......我......我哪有答应!”禾乐脸色涨红,眉头攒起,满脸郁色。
  纪延廷一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原本挂在禾乐肩上,闻言收回来,“那好吧,你回去上课。”
  “真的?”禾乐狐疑,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还能绑着你不成,我一个伤患。”纪延廷非常大度,“反正已经缝好针了,就算不小心在人来人往的商场被撞到应该也不会有问题的,而且我也不怕痛,在校道摔个跤一点事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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