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978 第78节

  陶玉书不回答他的问题,拉过他的手,一脸心疼,“朝阳,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
  还没等林朝阳问为什么辛苦,陶玉书便说道:“在图书馆不仅没有落下工作,还要抽时间上课、读书,回到家里还得写作。”
  陶玉书幻想着丈夫每天马不停蹄的忙碌画面,既心疼又骄傲。
  “啊,这个……确实。”林朝阳原本精神奕奕的脸上立马显出几分疲乏之色,“辛苦是辛苦了一些,不过学习使人快乐。”
  “学习使人快乐?”
  陶玉书念叨着这句话,眼神越发明亮。
  找了这么一个积极上进的另一半,可真是我的福气!
  她用力的点着头,“没错,学习使人快乐。朝阳,你说的真是太好了,真应该把这句话写出来贴到墙上。”
  林朝阳被媳妇的癫劲吓了一跳,“媳妇,媳妇,没必要,这种精神我们自己领悟就够了,贴出来不是给大家压力吗?”
  “为什么会有压力?有压力证明不求上进!”
  陶玉书的反驳无懈可击。
  林朝阳劝道:“这是家里,不是学校、也不是单位。你想想大哥……”
  “唔……忘了家里还有他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了。”
  黑起自家大哥,媳妇真是专业的。
  “不过你这句话说的真好,不用真是可惜了。”陶玉书嘀咕着,眼神里闪烁着某种奇怪的光。
  翌日再下班,林朝阳发现陶父竟然在挥毫泼墨,这回小姨子不在,他的马屁有用武之地了。
  “爸,您今天真是好雅兴啊!”
  此时陶父刚刚起笔,全神贯注,没功夫去附和女婿的马屁。
  只见他大笔一挥,行云流水一般,纸上便出现了六个大字:
  学习使人快乐!
  林朝阳:???
  “爸,您这是……”林朝阳忍不住问道。
  陶父这时搁下了笔,回道:“玉书说,希文上小学了,希武也快了,让我写点字贴在他们房间,督促这两个小子学习。”
  “她让您写的?”
  林朝阳还有下半句没说完:她让您写,您就写?
  “是啊,难为她这个当姑姑的还能想着两个小的。”陶父言语间对女儿的态度很是欣慰。
  只有知悉内情的林朝阳满心无语,他很担心媳妇再这么卷下去,家里恐怕会鸡犬不宁。
  “玉成,把这幅标语给希文、希武粘上去!”
  陶父喊了一句,大舅哥立马从房间出来,欣赏着父亲大人的墨宝,还不忘献上马屁。
  “爸,您这手字最近又进步了!”
  林朝阳暗地里摇了摇头,大舅哥这马屁,还不如自己的水平呢。
  媳妇说的没错,不学无术啊!
  陶玉成小心翼翼的捧着陶父的墨宝来到两个儿子的房间,将墨宝粘在陶希文写字、做作业的书桌前。
  陶玉墨刚搬到学校宿舍几天,乐不思蜀,至今未归家,也不知是不是生气,丈母娘昨天支使着大舅哥把房间收拾了出来。
  原本陶玉成是带着大儿子陶希文住一屋,赵丽带着小儿子陶希武和陶玉墨住一屋,现在按照陶母的指示,变成了陶希文和陶希武两兄弟住一屋,陶玉成夫妻俩住一屋。
  两个儿子住一屋,夫妻俩住一屋,大舅哥自然高兴,动作前所未有的麻利。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以后陶玉墨周末、寒暑假回家,也只能跟两个小的挤在一起了。
  现在文武两兄弟还小,没什么不方便的,再过两年可就不行了。
  林朝阳再次替小姨子感到心酸,家庭弟位一目了然。
  第93章 《高山下的花环》发表
  又一个周三,林朝阳到中文系蹭林更的课。
  上完课,林朝阳问道:“这两回上课没看到老叶。”
  老叶是叶俊远,77级中文系的老大哥。
  陈健功回道:“叛校了,考上人大的研究生了。”
  “大一能考研究生?”
  林朝阳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陈健功硬拉着他往32号楼去,让林朝阳帮着给看看最近新写的剧本。
  “剧本这玩意我哪儿懂?还得上班呢!”
  “一事通,百事通,你现在可是大作家了。”
  陈健功生拉硬拽着把林朝阳拉到宿舍,拿出他刚写出了初稿的剧本——《良心》。
  林朝阳对于戏剧创作了解不多,本想谦虚几句,可陈健功却说道:“都是讲故事,大差不差,你就提意见就行。”
  陈健功的话自然不能当真,在读者和观众的角度来看,小说和剧本的区别确实不大,无非是改一下形式。
  可若细究的话,两者却有着极大的不同,无论是在创作目的、表现方式、结构特点还是阅读/观看体验上两者之间都有着明显的差异。
  比如说,小说通常要采用详尽的文字叙述,这其中就包括了大量的内心独白、环境描写和各种修辞手法和叙事技巧。
  但剧本不同,它主要是依靠对白和舞台提示来推进剧情,语言必须精炼、简洁,能够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在观众面前。
  小说的结构要求也相对自由,作者可以按照自己的构思来灵活安排章节、视角和时间顺序。
  剧本要求的结构必须是紧凑的,具有较强的节奏感,注重场景转换和戏剧冲突的设计,通常按幕或场来划分,每一场戏都是围绕特定的冲突或者时间展开的。
  一般人看小说很容易看进去,但看剧本却需要一定的耐心,很多人看剧本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干”。
  简略的时间、地点、环境交代,然后便是人物对话以及表情和肢体动作描写,它给读者所展示的只能是客观存在的物质世界。
  而剧本所展现的时代风情、赋予人物的情感和情节的跌宕起伏,是由读者和观众的感受来共同完成的。
  《良心》是部独幕剧,讲的是某省xf处长的两个女儿,一天把一个在街上遇到的瞎老汉领回家中。这瞎老汉的女儿在二十年前含冤而死,老汉因此哭瞎了眼睛。
  现在嗡嗡嗡过去了,老汉来省城为女儿sf,而xf处长正是瞎老汉的女婿,是他当年的“大义灭亲”,揭发了自己的妻子,那两个女儿也正是老汉的外孙女。
  剧中,只有xf处长才了解几人之间的关系,但在最后他却狠着心将老汉的sf信烧了。
  林朝阳没写过剧本,但看过不少剧本和话剧演出。
  《良心》的故事带着典型的伤痕文学特征,放在四十年后可能有些俗气,但放在现在看还是很新鲜的,尤其是在最后的结局处理上,很有几分巧思。
  “写的不错。”
  “真不错?”陈健功有些不自信的问道。
  “我一个门外汉,你指望我说出什么来?单凭个人感觉来说是挺不错的。”
  陈健功略有些遗憾,“你这水平也不行啊,连点问题都看不出来。”
  林朝阳恶狠狠的看向他,我让你找我看剧本了?
  “玩笑,玩笑!”陈健功嘻嘻哈哈的道了个歉,问道:“你就说说呗,随便说说就行。”
  林朝阳又翻起了剧本,字斟句酌了好一会儿。
  “这句台词我觉得可以改一下。”
  “改成什么?”
  林朝阳指的地方是剧中xf处长对瞎老汉说“不要无理取闹”。
  他说道:“你后面再跟两句。”
  “跟什么?”
  “xf处长:不要无理取闹。
  瞎老汉:首长,我有理呀!
  xf处长:有理也不能取闹!”
  陈健功眉头蹙起,“这是强调吗?倒是不错。”
  “这两天的《人**报》看没?”林朝阳问。
  陈健功摇了摇头,“没看。”
  “就这还大学生?”
  林朝阳趁机挖苦了陈健功一句,他催促道:“说正事。”
  “报上有篇文章说的就是sf群众,里面有一句话。”
  陈健功眼前一亮,“就是这句?”
  “嗯。”
  陈健功立马下笔将自己原来的那句台词划掉,按照林朝阳指导的补上两句台词,然后越看越讽刺、越看越辛辣。
  最后忍不住朝林朝阳伸了个大拇指,“大才啊!”
  有了这两句台词,陈健功更加笃定林朝阳在创作上的天赋,拉着林朝阳死活也不让他走,非得把剧本给磨出来不可。
  “上班,还得上班呢,晚上到家里去弄。”
  林朝阳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逃出32号楼,等到下班的时候,就看到陈健功早早的等在了图书馆门口。
  “你小子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
  陈健功被他挖苦也不生气,涎着脸笑道:“我这不也是为了艺术吗?”
  文化人要是不要脸,谁也拦不住。
  林朝阳把陈健功领到家里,陶玉书听说他要鼓捣一出话剧,顿时来了兴趣,催促着林朝阳帮忙改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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