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978 第55节

  林朝阳闻言骇然。
  大哥,我开玩笑的,你别吓我啊!
  这他么要是闹出间谍事件,我们俩可都得凉凉。
  不光是林朝阳,刘惠民在一旁也心惊胆战,这是他不花钱能听的?
  林朝阳强自镇定,脸色严肃,“阿毛同志!”
  感受到林朝阳语气中的那份严肃和庄重,阿毛瞬间肃然,“朝阳同志,请指示!”
  刘惠民震惊的望着林朝阳,之前阿毛光跟他说了要锻炼身体干*命的事,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林朝阳的事。
  合着你小子才是造*派头子?
  林朝阳顾不得刘惠民是什么表情,对阿毛说道:“到待使馆去打探情报,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间谍行为。我们的目标是将共c主义的光辉传播到世界各地,暴烈*命和流血牺牲不是我们的目的。”
  “*命哪有不流血的?”阿毛竟然还会反驳,这是林朝阳没想到的。
  他更没想到的是阿毛会说出这句话,这是阿毛的学历能说出来的?
  他眼神向旁边一扫,刘惠民心虚的移开眼睛。
  最近在宿舍里,阿毛没事就拉着刘惠民让他给自己讲中国的*命故事。他是学历史的,阿毛的请求正搔中了他的痒处,一讲起来便滔滔不绝。
  “不!阿毛同志,你的想法是不对的。世界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暴烈*命已经不是主流了。
  根据我的观察,苏联内部看似繁花似锦,但实际上矛盾重重。
  现在欧美正在不断加强对于苏联的舆论战,现阶段苏联的形势是烈火烹油,还看不出什么。
  但我判断,一旦苏联的内部问题暴露,便会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同为社会主义阵营,我们要吸取他们的教训。
  所以,在现今这个阶段,*命的紧迫性已经从物理上的对抗和消灭转为精神和舆论上对抗。
  伱能明白吗?”
  阿毛听着林朝阳的话,眼中异彩连连,他沉吟着点了点头,“林,你的话很有道理。”
  “所以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学习!”林朝阳的口中吐出一个单词,“不仅体魄需要强健,灵魂和精神同样需要。我们中国人讲‘内圣外王’,一个人只有从内到外真正做到了强大,才会无惧任何敌人,也才能感染其他人,将他们带领进*命的队伍。”
  “嗯。你说的对,我最近在锻炼中虽然感觉身体强健了很多,但精神上还是有些匮乏。”
  林朝阳心里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可以先去听听党史课和政治经济学。”
  “好主意!”
  危机解除,林朝阳又劝道:“待使馆就别去了,我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不不不,该去要去!七美刀的时薪,不去太可惜了。”阿毛连连摆手。
  合着说了半天你小子是冲着人家时薪去的?
  一小时七美刀,那不是时薪超过十块人民币?以这个年代的工资来算,美国佬还真是有钱啊!
  “可惜待使馆不要中国人!”
  一旁的刘惠民遗憾的感叹了一句,瞅那架势,恨不得取阿毛而代之。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林朝阳才大概了解。
  别看阿毛是个美国人,但经济情况并不乐观,要不然也不会选择来中国留学。
  了解到这一点,林朝阳也明白了。
  正因为没钱,所以阿毛在美国国内的时候就是个愤青,然后来了中国留学,才会轻易的被他三言两语便鼓动起闹*命的心思。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的学习、锻炼、赚钱,我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广积粮,缓称王。”
  阿毛点了点头,跟着交流可真涨知识,今天这一会儿的功夫学了好几句中国古话了。
  安抚好了阿毛,林朝阳心情放松下来,上午去蹭了堂乐黛芸的《茅盾研究》,课名是茅盾研究,可讲着讲着就跑题了。
  乐黛芸主业是研究比较文学的,在这个时候的中国文学界还是个比较陌生的词汇,简单点说就是以不同民族、语言、文化、学科的视角而展开的文学研究。最早出现于19世纪的法国,而后在欧美等西方国家取得了较大的发展。
  对于中文系的学生们来说,乐黛芸讲比较文学的课程对他们来说,要远比听茅盾研究的内容有意思的多了。
  这也是这个年代知识分子们的常态心理,封闭了太久,大家迫切的渴求着吸收外界的知识。
  可这种盲目吸收,有时候往往产生一些弊端,比如盲目推崇、妄自菲薄。
  上完课,林朝阳刚回到借书处,胡文琼便对他说道:“朝阳,有位女同志找你!”
  “谁啊?走了吗?”
  “等你等的无聊,我让她先去报刊室了。”
  “好,麻烦胡姐你再帮我盯一会儿。”
  林朝阳说完走向报刊室。
  第71章 结尾不够深刻
  燕大图书馆的报刊室内常年读者不断,基本都是学校的老师和学生来这里,学生们多数都是带着饭盒和课本,老师们人手一个水杯,很好辨认。
  林朝阳一进去便注意到了一位中年女性,她身上的列宁装略显老气,但反而衬托出一分知识分子特有的沉稳气质。
  林朝阳走了过去,敲了敲桌子,中年女性抬眼看向林朝阳,会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前后出了报刊室,来到图书馆门口。
  “你好,我是林朝阳,您是……”
  “我们通过信,我是《收获》杂志的李小琳。”李小琳朝林朝阳伸出手。
  《秋菊打官司》投稿给《沪上文艺》的时候,李小琳当时还是《沪上文艺》的编辑,之后她跟随父亲巴金先生去了《收获》参与复刊,期间跟林朝阳通过两次信。
  林朝阳笑道:“欢迎来燕京!”
  寒暄了几句,李小琳主动谈到了《秋菊打官司》。
  林朝阳之前以“王庆来”的笔名发表在《沪上文艺》的《秋菊打官司》,虽然不如《伤痕》《牧马人》那样在文学界掀起了广泛的讨论,但在读者群体当中还是颇受欢迎和好评的。
  “前些天我跟李国文写信,他还提到了你那篇小说,评价很高。”
  李国文早年曾因讽刺官僚主义的短篇小说《改选》而闻名一时,后来遭遇不幸,长期搁笔。
  76年后才重新提笔创作,八十年代还曾凭借作品《冬天里的春天》获得过第一届茅盾文学奖。
  “我的创作经验不多,小说里面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人家要夸你,你肯定得客套两句,林朝阳如此说道。
  “你就别谦虚了。李国文在信里说的内容其实我很赞同。”
  李小琳说起李国文对《秋菊打官司》的看法,他认为林朝阳写的这篇小说以上级来检查,队里要清理自留地的‘资本主义尾巴’而产生的伤害事件为开端,以民妇秋菊认死理、讨说法几进几出公家单位讨公道为线索。
  小说内容既有现实主义的深度,又带着几分民间传奇的色彩。初读虽觉得朴素,可再看却回味无穷,发人深省。
  当编辑的出来组稿,哪能不说点好听话啊。
  李小琳一番夸奖让林朝阳心里甜滋滋的,他生怕自己着了李小琳的道儿,问:“您这次找我是……”
  “还是为了稿子的事,之前都是写信沟通。正好我这次到燕京来组稿,特地来登门拜访,想看看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作品。”
  “哦,这样啊!”林朝阳语气沉吟,“最近倒是有一部小说在写。”
  李小琳闻言眼睛一亮,“中长篇?关于什么内容的?写多少了?”
  她的语气显得急不可耐。
  《收获》虽然才刚刚复刊不长时间,但自今年一月份复刊,第一期《收获》就收录了周而复的《沪上的早晨》(第三部)、陈白尘的《大风歌》等名家名作,这两年因伤痕文学红的发紫的刘昕武也在其上发表了短篇《等待决定》。
  复刊第一期初试啼声,到了上个月的第二期,《收获》拿出丛维熙的《大墙下的红玉兰》,小说一经发表,便在南方文坛引发巨大的反响,也将《收获》推到了风口浪尖。
  国内的伤痕文学潮流自《班主任》始,风格相对都比较委婉,尤其是到了《牧马人》的时候,作品的立意已经打破了类型化的局限,将伤痕小说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但丛维熙的《大墙下的红玉兰》同样是讲述嗡嗡嗡期间主人公的悲惨遭遇,风格就要直接的多了,呈现出的牢狱生活和血色杀戮让很多读者感到震撼。
  独树一帜的风格让《大墙下的红玉兰》收获众多读者喜爱的同时,也引起了来自有关方面的压力。
  《收获》有巴金坐阵,在最近的风浪中倒是稳坐钓鱼台,也不会愁稿子,但任何刊物都不会拒绝好稿子。
  林朝阳在《秋菊打官司》这篇小说中表现出了一个好作家的素质,《收获》才刚复刊,缺的就是他这样的人才。
  “按照我的设想,应该是部中篇,才刚写到两万字左右。内容嘛……是关于南边那场战争的。”
  听到林朝阳的话,李小琳眉头蹙起,“那边还没结束吧?写出来恐怕也不太好发表。”
  “家里有位部队的亲戚,可以请他帮忙先转交给上级部门瞧瞧。”
  难怪敢写这样的题材,原来是上面有人,听了林朝阳的话,李小琳的担心尽去。
  “朝阳同志,你这部小说不如就交给我们《收获》吧。”
  “这个……”林朝阳有些犹豫,本来这篇小说写出来,他是打算给刘昕武的。
  上回刘昕武来找他约稿,虽然两人没有说死,但毕竟是有了交情,人家也很有诚意,话里话外可以给千字七块的稿酬标准。
  “之前《十月》的刘昕武来找过我,我这篇稿子可能得交给他。”
  闻言,李小琳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来晚了,约稿果然还是得当面才行。
  “那你还有想法吗?哪怕没动笔的也行,可以跟我聊聊。”
  编辑和作家有个默契,通常涉及到某一部作品的想法,只要两个人聊完,完稿之后基本都会交给编辑,除非人家刊物不要,才会另投别家。
  “想法啊……倒是真有一个。”
  李小琳的脸上再次流露出希望,“介意跟我聊聊吗?”
  林朝阳所说的想法是在杜峰找到林朝阳之前有的,那会儿陶玉书整天跟个小催吧一样在他耳边叨叨。
  后来杜峰来找他,这个想法他就暂时搁置了,今天是李小琳找他,他才又想起来。
  毕竟这找来的可是《收获》,林朝阳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辛苦一下的。
  “故事大概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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