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她的臣(重生) 第36节
沈泠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对着他微微颔首后,没让温行去挪那老虎,也没理会此刻正瞧着老虎双眼放光的沈栋,越过他吩咐他的两个随猎,将两匹马背上的猎物调换。
办妥了这事,她与温行就出了林子,往山脚下去。
初秋的天气,快到正午,日头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她骑马慢悠悠地走着,还是外面的空气清爽,风扑在脸上,心情也跟着舒畅了。
已经能看到山脚下的祭台了,温行自老林里出来就一言不发,方才瞧见她将好不容易猎的老虎都给了沈栋,也什么都没问,沉默地有些反常。
“阿行,不好奇我为何将猎物让与他吗?”她勒了缰绳,停马看他。
他也跟着停下,“殿下做事自然有殿下的道理。”
自从上次他去刺杀沈俪被她发现后,他便告诫自己,再不违逆她的决定。不是怕她让他服下的那枚毒药,而是怕再来一次,她真的会不要他。
只要她做的事情不会伤害到她自己,他一句都不会再过问。
此刻树影稀薄,她看清他眸中的柔软温顺,没有半点质疑。
她笑,真是乖巧。
第35章
山脚下,东武帝等人在各自的营帐里休息,天色尚早,沈泠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回来的,却没想正巧撞见沈俪从东武帝的御营里出来。
“姑母回来的这样早,想必收获颇丰吧。”沈俪远远瞧见她,朝她这边过来,扫了眼她身后马背上的的猎物,出声讥讽道。
去年,杨端便是凭着一头黑豹取得了秋猎的头筹,其余人各猎了些山羚野鹿之类,她记得那时沈俪猎了一头成年的野猪和一匹母狼,得了个第二。现在她明明瞧见了她身后马匹上的那头花豹,却不见丝毫担忧,反倒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若是此番她不曾与温行深入太金山后头的那片老林,说不定沈俪就是这场秋猎的头魁了,瞧她这样子,猎的恐怕是头狮子,甚至是老虎。
不过任她是什么,今次沈俪都注定要败给沈栋。
“碰巧猎了头病了的花豹,跑的慢正好被我射中,运气罢了。安宁怎也回来的这样早?
她牵着马,抚去肩上的落叶。
沈俪冷哼,看着东武帝御营的方向道:“自然是猎到了想猎的猎物,早些回来给父皇报喜了,父皇可是最喜欢虎皮大氅的。”
“哦?安宁猎了老虎回来?真是好箭法,此次魁首定然是安宁了。”
“姑母,有些事便如这场秋猎一般,魁首是谁,分明是一目了然的事,姑母可莫要一时眼花看错了人啊。”
“你们都是我的子侄,我如何好偏向?但求你们与东昭都好,我也能安稳些罢了。”
沈俪鄙夷地看她,“姑母当真是好人呐,谁都帮,可当初若不是姑母给我那封白洪山的手书,皇兄又何止于被禁足?”
沈泠松了缰绳,往前迈了两步,“安宁慎言,那手书不是你自查到的吗?你写与陛下的奏折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安宁记性是差了些,记性差倒不打紧,说话还是要慎言啊,欺君之罪安宁可担的起?”
“你!”她怒瞪着她,却什么也说不出。
半晌后,沈俪脸上的怒气渐消,只因沉着张脸:“你今日选了,今后可万莫要后悔。”
沈泠像瞧不见她脸上的神色,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安宁莫气,我也不想这样说的,只是方才安宁的话,可不就是把姑母往死路上逼吗?那事若不是涉及山匪,恐有隐患影响了朝纲,我也不想掺合,姑母不求别的,不过是想安稳度日罢了。”
“姑母只求眼前,可真是埋没了手中的明珠啊。”沈俪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温行。
沈泠回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他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她本想如往前那样说句‘安宁若喜欢,等他日后入了仕赠你也无妨。’
可看着他的眼睛,这话噎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安宁手中明珠千千万,如何会差这一颗?不瞒你说,实在是他烧得一手好饭,颇对姑母的胃口,这才非要留他在身边的,姑母也就这点爱好了,安宁不会夺爱吧?”
她硬着头皮将自己说成一个只图口舌之乐的人,这话实在是牵强,不过她顾不得其他了,由着沈俪怎么想吧。
反正她是再说不出将他随意送人的话。
沈俪的视线流转在他二人之间,旋即对她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姑母府中的公子确实貌美。”
…
…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又觉得此刻解释反倒是像遮掩一样,况且方才情急之下她说的因为温行烧得一手好饭那个借口,确实经不起推敲,最终什么也没说。
沈俪看她沉默也没再说别的,挑了挑眉往自己营帐那边去。
沈俪走远了,她依旧站在原处,没有往前走,也没有转身,沈泠抿了抿唇,觉得莫名有些尴尬。
她名声差些无所谓,自从她看清东武帝对沈栋的重视之后,就决定退去幕后,坐山观虎斗,此事传出她也不过是个染指自己府中谋士的浪荡公主罢了,这样的名声还有助于她藏拙,只要她不亲自承认,那这一切也只能算作是谣言,是她的风流佳话。温行照样可以入仕助她。
只是,此时同时有损温行的名声,且他还有个心仪的姑娘,也不知他会不会介意。
她斟酌再三,觉得还是跟他说清楚比较好,“阿行,方才我……”
“殿下的营帐在哪处?奔波一路殿下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阿行也有些累,可以去殿下帐中歇歇脚吗?”
他的声音紧接着她的响起,脸上是毫不介怀地笑,根本没把方才沈俪的话当回事。
她舒出一口气,是她多虑了吧?
“自然可以,阿行可是此次射猎的功臣。”说罢往营帐那边去。
温行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金山,沈栋射猎的那片林中。
“恭喜殿下,殿下得了这头筹便有了还朝的筹码。”杨端看着那三头老虎道。
沈栋抚着最大的那头老虎没有说话,得了这次秋猎的头筹只是他还朝的第一步,还朝能否成功还要看他接下来的动作,以及,父皇对他的耐心。
如今也算是老天助他,东昭南部连日来大旱,颗粒无收,灾民流离失所,一路涌入京都。这事是他还朝的第二步。
若想让父皇名正言顺地解了他的禁足,他就必须将功补过,白洪山之事父皇觉得他有害朝纲恼了他,那此次他就安抚流民,最好能染上个什么疫病,也好叫父皇看看他的诚意。
这些思路近日已在他脑海里捋了无数遍,他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表哥,你先回营地,咱们二人不好一同回去,免得教人猜疑。”他转身对杨端道。
“另外,你让舅舅修一封家书给母后,探探父皇的口风。”
“是,殿下放心,我即刻去办。”
杨端走后沈栋又等了两个时辰才往营地处走,他猎的这些猎物自然是要多花些时间的,回去的早了难免引人起疑。
绛红色的旗帜在营地上空卷着林间的秋风炸响,山头的斜阳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将场上诸位的心思照的无处遁形,尤其是沈俪那几乎要阴沉出水的脸色。
秋猎以酉时三刻的钟声为准,钟声响,秋猎止。没有在结束前赶回来的,无论是官家子女还是皇子公主皆不允参加围猎的评选。
现在离酉时三刻仅剩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参加围猎的各队人马皆已归来,只有沈栋还没有回来,若就此刻场上的猎物来看,沈俪当属第一,她猎得了一只成年公虎。去年的魁首杨端只猎得两只赤狐和一只棕黄色带白色斑点的梅花鹿,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东武帝坐在帐前眺望山林间的方向,摩挲着手中的扳指,迟迟不肯宣判结果。
直到林间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声,紧接着是急促的马蹄声,一匹褐色的马从林间穿梭而来,沈栋挥舞着马鞭,马蹄几乎跑出了残影。
此刻场上太静,马儿的嘶鸣声显得尤其突兀,引得众人扭头去看,沈栋勒了马绳,快速翻身下马,跑向营地。
在他将将踏上旗帜围绕的那块土地之时,酉时三刻的钟声敲响。
沈泠转动着手中的茶盏,看着正在向东武帝叩拜的沈栋,他倒是会做戏,时间掐得这样精准,也不算太蠢。
“儿臣叩见父皇,儿臣狩猎误入山林深处,猎物太重拖缓了回程,请父皇恕罪。”他单膝跪在地上,脸上还弄出来两道爪痕,一路吹着风回来,那两道血痕都有些干枯。
“无妨,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不曾误了时辰,脸上是怎么回事?”东武帝挥手让他起来。
他是一匹马回来的,东武帝半句没问猎物的事,只关心他脸上的伤。他心中多了几分把握,“多谢父皇关切,儿臣脸上的不过是小伤,不碍事的。”
东武帝没问,自有别的人问,沈俪装模作样地关心的沈栋脸上的抓痕后,直击要害,“皇兄随说是及时回来了,可皇兄的猎物至今也不见踪影,这……”
此言一出,场上更是鸦雀无声,东武帝也沉着脸没说话。然而有些纷乱的马蹄声再次打破了宁静。
沈栋方才出林子的方向又跑出两匹黑马,两个随猎各骑一匹,马背上都驼着猎物,跑的很慢。
待那两匹马到了跟前,众人看清了那马背上驮着的东西,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议论声四下纷起。
沈栋猎回三只虎,这事东昭国开国秋猎以来,单人猎到的数量最多的虎,更勿说这虎的体型如此巨大,他们也只是耳闻,从未见过。
沈栋再次单膝跪下,目光殷切地望向东武帝,“父皇,母妃总说您冬日里腿疾犯的厉害,儿臣便想着为父皇去猎了虎,虎皮用来做大氅,就去了太金山后头的老林,可猎了一只后,又觉得若是再猎两只便能给父皇做床褥子,这样今年入了冬,父皇的腿疾也不至于那么难捱。”
说着说着他垂下了头,“这才回了晚了些,皇妹方才说的也不无道理,若不能参与评选也无妨,儿臣只愿父皇龙体康健,别无他求。”
说罢,他的头深深扣在地上,场上的百官皆是感叹不已,说大皇子是个孝子,为了陛下的龙体竟然连狩猎的时间都忘了。
东武帝起身快步走下台阶,握着沈栋的胳膊将他扶起,“我儿有心了,谁说你不能参加评选?你踏入场中后钟声才响,自然是做数的。”
东武帝示意沈栋入座,转身上了高台,站定,无视沈俪的怨愤,宣布道:“此刻秋猎,皇子沈栋猎得白额吊睛虎三头,获此次魁首。”
场下恭贺声四起,东武帝从新在金幔前坐下,“栋儿,既是魁首,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东武帝就差明说可以解了沈栋的禁足了,此刻只要沈栋开口,东武帝必定是答应他的。
沈栋从座上站起身,拱手道:“父皇,儿臣罪孽深重,本不敢求父皇的赏赐,可儿臣听说南方大旱,流民失所,如今已有大量流民涌入京中,儿臣可否求父皇宽限些时日,儿臣不愿看父皇为国事烦忧,更不愿见百姓流离,能否允儿臣赈灾,以慰民心。”
……
第36章
那日,沈泠忘记后来东武帝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将沈栋一并带回宫中,还见了杨妃。而沈俪的脸色可以用狰狞二字形容了。
这几日沈栋开始安抚流民,在城中布多处施粥点,流民没有前段时间那样暴动了,可积累下来的隐患依旧在发酵,京中许多人都染了咳疾,起先只是干痛,紧接着就咳喘不止,不到两日便开始起烧,浑身酸痛,如百蚁噬骨般难捱,若不医治及时就发展成了瘟疫,药石无灵,只能等死。
城中医馆每日都人满为患,看病的都是城中官员的家眷或是做生意的商户,那些流民是没有余钱去看病的,朝廷下发了预防瘟疫的药材,和沈栋布置的施粥摊位摆在一起,有人来领粥就顺道发一碗汤药。
可目前没有治疗疫病的药方,医馆里用的也多是些昂贵的药材,硬生生将病情压下去。朝廷发的这种预防的药
材毕竟不能治病,每天依旧有许多人染疾,也有许多人死去。
沈泠记得上一世这场瘟疫持续了两个多月,最后被一个云游四方的游医治好了。其实上一世那场瘟疫本不必持续那么久,只是那游医向朝廷献了药方却无人肯信他,他自能自己熬药一个一个救,救的人多了这事才传入朝廷耳中,白白耽误了月余,断送了不少无辜的性命。
可惜的是,上一世沈泠深居府中,府中采买的婢女染了病就立即被隔开了,她不曾染上那场瘟疫,也没留意那游医的药方究竟是什么,只记得那位游医姓杜,瘟疫过后城中百姓都称他为杜神医。
这一世,沈泠早早就派人在城中盘下来一家药铺,储备了许多药材,并让人悄悄在城中找一位姓杜的游医,找了许多日都无果,直到今日早晨才有消息,派去的人来回话说,有一位姓杜的游医拿了张药方在城中各大医馆药铺自荐,可此时药材紧缺并无药铺信他。
沈泠当即就让人请了他去药铺,按着他的方子煎药。她的这间药铺药材充足,这段时间病人来看病都是低价出售,因此来她这间药铺抓药的人要比别的药铺多的多。
如此用不了多久这张药方就会传开,这场瘟疫很快也就能结束。
不过在这场瘟疫结束之前,她得离开京都,沈俪与沈栋剑拔弩张,她不想沾染这场血雨腥风,在他们斗的两败俱伤之前,她还是躲远点好。
沈俪近来的情形大不如前,可别还没开始斗就被沈俪击败了,她得再送沈俪一份大礼,给她添添码。